第一百四十一回:废墟觅金银财宝 冷秋思饱暖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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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的是接受还是拒绝?反正为了纡徐伸出的手而解释道:“我代你保管,既然你打定主意自个儿保管也好,可不能丢了。”

她的话有多愚妄可笑,不只是四房的,各房的都觉得,既然是用生命换来的,怎么会让别人保管、又怎么会丢呢?可四房的从大房的举动和语气中推断出潘家新宅子要建起来很蹭蹬,甚至艰辛,因为有钱的大房的变相哭穷了,露出大房对合建新宅的消极态度。转念一想,各房的怕是在等李无香回来拿大主意、敲板,在不知道敬爱的婶能筹措多少资金之前,各房的都得先紧紧按着金银财宝!要是四房有钱,四房的也会这么做,钱多贪念越大,人之本性,况且是做为女人的各房的呢!只有没钱的四房的会为两块大洋不惜生命,只有四房会拿出两块大洋急欲拨千金、建房。

多少焦盼的日子过去了?四房的没有勾数,只记得烧房子时还汗衫单衣,昨晚上下了一场雨而浑身战栗了,李无香还没有回潘家,可走来了春风得意的豆子。他还是穿着一身肥而不脏的旧军装(有人怀疑他白天穿晚上洗、烘焙),戴着一顶在他头上仍宽绰地蒙眼眉、转来转去的旧军帽。各房的以前就暗暗笑过他这身打扮:大号的帽小号的头,为啥不在头顶上垫些啥把帽子撑起来?经过热烈地讨论,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套着一身积极向上的潘家好儿郎的梦想,要借着这大好时机混得头与帽子一边大、合适。

她这就是精神!各房的这次真体会到了。她在那里都兜翻了一上午,和大房的闹腾后,现在又进去拼命拾掇了。看着看着,她们心里都不是滋味,不得不承认把四房新建房子推倒就是她煽动豆子把老宅烧了的报复。骗谁都容易,就是骗不了自己的心。她们面面相觑,不禁有帮她一把的冲动。鼻脏花脸的大房的终于走上去,叫道:“四房的……”

正忙乎的四房的在一堆砖边,头也不抬地冲道:“找大洋。”此时她头脑清醒,干劲十足,她知道各房的不明白话里的重大意义,儿子们准听得明白,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

而大房的觉得她又疯疯癫癫了,忙收住了脚步,担心被她一板砖拍死。转而向她们汇拢,道:“还不知中啥邪了?大清早就在那扒拉,现在都日头快下山了。”一回头,惊惧地叫道:“四房的呢?”

她们匆匆上去,把砖里的四房的拔出来,又往四房送去,嚷嚷道,这不要命的,生来和砖头叫劲。她这是叫劲?推你家房子看看!你不也推了?你要别让四房的走了就得把房子砌起来。砌!明个各房都来帮工,可别让人去各房叫……

四房的没死,埋在砖堆里也无大碍,就是被抬送回家时还听见她们说话。她觉得潘家四房的与老宅子的祸祟已过去了,四房新房不久也会矗立在这山里了。可她希望七个儿子,个个都能成家立业、建起小楼。在有生之年,希望实现这个愿望,可知道自己的能力所及不能“膏泽于后”。听说李无香病了,她托着病体去服侍她,这是给儿子们找的精神“大洋”。要让儿子们在自己身上找到、并且传承这种精神;他们有了这种精神,一栋栋小楼何愁建不起来?说不定这种精神能改变各房的,改变潘家的后代及未来。

李无香病了,疲窿消沉而觉得活得没意思,这就叫“哀大莫于心死”吧?以前活得多有热忱呀!简直可以用冲锋陷阵来形容。刚来潘家时焚膏以继晷地劳累,有潘家建起宅子的自豪,有大片土地的满足,县上开布庄的狂热……这段时间,就是觉得有做错的事,想起来也让她倍加怀念。解放后,她的热忱在等待中一点一滴消磨了,一直到开始献慕门牙为爱出走,红梅子的捣蛋,小月回归梅林,各房后辈所做所为;这段时间,就是他们有过激过错的事,不但让她以极大胸怀原谅,而且为他们击节赞赏,甚至无限崇拜。她只有在木然的行动中料理自己的饮食起居,濡容着各房老少媳妇争吵时默默支付着在牌桌上扯不青、理不明的小资而受的白眼、喝斥。

她也想改变,在县上开庄号,若有这样的魄力,若有这样的体力,若能咄嗟立办,可在解放前那布庄都让潘家、当成至爱的人给摧废了,现在开庄号还不让各房百来号人给一口口啃光了?她还是有举动的,在县里打了十天工,给一饭店洗刷。这让她高兴不已,对我说体验了一次打工生活。为此,我在作文里记叙了这件事:我七十四岁的老妈妈在县城打工,她说自己浑似一位新生在新社会的小姑娘,手脚轻便,福至心灵,干活也是一种享受,用勤劳汗水创造美好的生活……老妈妈这种精神激励我好好学习,将来为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做出更大的贡献。

结果,我的作文得了高分,而李无香却下岗了。她埋怨过我不下十次,就温婉地说,是潘家小才子的“报道”让我又成山里老太太了。我料想这篇作文让教五年级的沈老师看见了,她跑到县里截回了李无香,生生把她按在潘家“德高年邵”的位置上过不愿过、如囚犯一样的生活?

在山里,李无香把一天也离不开的牌桌当成囚犯唯一的消遣,而各房后辈、媳妇在牌桌上就是挥霍青春了。如果她献慕年青人走弯道、犯错误,可就是不鼓励他们泡在牌桌上,也因此一本正经劝勉她们要积极面对生活。可现在潘家靡乱之风盛行,她在潘家人眼里也落架了,更别说在牌桌上责有烦言的她了,轻则瞪眼,重则把她赶下牌桌,一如“后起之秀”兜揽。四房的冲进来揍人时,赌得正酣的李无香还以为她责怪自己把潘家后辈带入了歧途。因此她回来还对我说:“眼睛肿了是让马蜂蜇的。”可我很快知道这事,告诉她被揍是因为各房推倒了四房新建的房子。因此她就睡在床上不吃不喝了。

首先我以为她是生四房的气,接着以为她在生各房把潘家衰败强加于她头上的气,上大学时以为她心灰意冷,再之后以为她是对我的一种哭泣、希望得到我的理解支撑,写下这段文字时以为她为潘家劬劳、付出了一生而对自己选择这种与潘家息息相关的命运的控诉。

在布庄被烧后,李无香就收到一封信笺,明确告诉她,潘家潘贵忠于乙酉腊月大年三十夜、九时许把布庄给焚废了。信的末端劝导她:你还是立足于山里吧!带领各房再过三四年你掌控的生活,等世界大同了,你就不用呕心沥血了,你让潘家各房共同进步、富裕的理想让快要稳操这个幅原辽阔国家的新政权来实现吧!

信里用“掌控”来形容在潘家她的绝对无尚的权力,不但否定了她领导的潘家,更否定了这个囯家、这个县所立足的社会、政治现像给潘家悲观的影响,提出了良方,改变大的环境潘家才有希望。李无香对信上说是老六烧了布庄深信不疑,这是在潘家付出许多年心血后第一次使人阙疑对潘家付出是不是值得的打击,以至于见着潘家人就泪流满面。

而信里提到那种理想的社会,她没有信里人那种先进的观念、学识怀疑“世界大同”,而是怀疑潘家困在山里能富裕吗?对她而言,这立足现实比任何观念、理想、前瞻眼光的推断更具现实意义。就在山里的小天地而言,没有大片的田地、早出晚归地劳作就没有潘家充足的供给。

可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个人扭不过趋势,李无香只有顺应时代潮流废然回到山里。可没想到在山里一呆就是几十年,她由一位中年妇人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

她只有在牌桌上打发追忆青春就痛苦不堪的晚年生活,日夜欲码在牌桌上,多一点时间在牌桌上就能缓解她多一点的痛苦。所以被四房的一顿撸,她以为是她褫夺自己忘记、暂缓痛苦的权利。可知道她是把潘家衰微、板荡的原因强加于自己头上后,她不能接受,就只有以死来控诉。她死了,潘家人、至少她鞠养、给他们成家的老辈兄弟能明白婶为潘家付出一生而受潘家四房的一顿撸后逝去的心情。这心情肯定有放心不下的我,因为她卧床后双眼只茫然地望着我。

四房的悉心服侍着李无香,帮她洗刷擦拭,接尿端水,对口喂食,吮溃抠便……她带着要光亮四房、甚至潘家的精神伺候着她,倾其一切心血,几月里寸步不离她,累了就伏在她床头盹一盹。各房的看出来了,四房的不只是在照顾婶。潘家后辈看出来了,她不只是在给李无香赔礼道歉。潘家老辈兄弟看出来了,她不只是要挽回婶的生命。潘家四房里的更看出来了,母亲这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李无香毕竟没有病,更没有沉疴痼疾,可身体无恙要死也不难,但在四房的照顾三月后却起床了,在各房的簇拥下又走出了屋,半月不到她的争吵声又出现在牌桌上。

我笑问道:“你为什么没有死?”她淡答:“怕死呗!”对,很小的我就怕死,却不明白怕死而活着的意义。这时的我肯定想不明白时常在我面前叨着活着没意思的她,都让四房的打还怕死。问她这话时我已不是小孩了,浅显觉得是四房的真诚挽回了她的生命。上大学时我觉得她想明白了该从各房里看到给潘家付出的心血而活着。写下这段文字时我觉得还是源于她口中的“怕死呗”本身,因为不管她源于何事何因而活下来,最基准的解释就是有活下去的心;没有活下去的心,活着就只剩下痛苦了,遑论什么“怕”字?

在潘家“风潮”正盛时,她对其洞若观火,因此在女人堆中抽身而退,积极地投入到劳动生产中去,以身作责,除了狗子外,其它六个儿子都能立足山里刨进收获来。在她看来,儿子们的劳作是不积极的,但与别房里的一比就好多了;在她看来,儿子们是短小的,但是精悍的。能出去打工后,她又积极让儿子儿媳外出赚工资、拿关饷;她照样参加体力劳动,还带养着一茬又一茬孙子孙女。四房要建房了,可各房的对“轩子在台湾”仍讳莫如深,见天藉此诲淫诲盗,俾她揣着钱不敢动手,根源是老宅子的消失跟她脱不了干系。眼见六房悖入的房子都保住了,她就大张旗鼓建房,可被各房夷平了,在她看来各房在报老宅子被焚之仇。都十几年了,现在她心里又树起一准绳:房子被各房推了与自己怂恿豆子烧了宅子相抵消了。

望着一堆堆砖木,她想现在的社会欣欣向荣,好谋生计好赚钱,六个儿子六个儿媳,十几口好好干几年何愁建不起一栋比六房在县城还气派的房子呢?想着想着,浑身发热,两手空落觉得要干些什么,又走进一堆堆错落参差的砖木中,一一有顺地堆积、码放了起来。

而四房的清醒的比所有潘家人都早,她是听豆子说“要把李无香给毙了”的话给猛然击醒的。他的这句刚落,她就冲进废墟中,抓到什么就要什么,都搂到一大堆了,脑子里才想明白为什么不顾一切的要、夺、抢,因为李无香要被整死了,潘家再也建不起飞甍画栋的大宅子了,就是她搂着老潘家无数的积蓄,就是她开了半年的布庄赚了无数的金银财宝,为了买命,全会不惜抛给政府。对,我四房的就会这么做!命都没了,还要一堆冷冰冰的财宝干什么?李无香又没儿子,我四房的膝下磕磕绊绊也会不惜用金钱买命,命属于自己,命比天大。她“洞烛其奸”之余,幸庆各房的都呆木睖睁地看着自己,转念又想,她们才不稀罕呢!各房有从布庄里捞的,也许她们心里还在嘲笑,看四房的又想起一个毫子了?又在拼命翻觅了。

她要抢光所有断砖残瓦了,才有潘家人清醒过来,又抢她所霸占的,结果各房在宅子化灰后第一次打起来了。

以后没人提四房的和豆子把老宅子给烧了,四房的也坚信,最轻嘴薄舌的也能做到这一点。她觉得是自己在炙热的砖砾中找大洋打动了他们,是在拼命抢夺断砖残瓦中打动了他们,是以后在山里的沟沟坎坎拼了命刨回一点一滴打动了他们。就是李无香回山后,她也没有对各房的旁击侧敲过那些阴晦的过去,看着四房比别房高大宽阔的砖瓦结构的房子找到了自信。她承认自己有时嫉妒成性,是斗筲之人,可心里也找到了一条准绳:那就是自己对老宅子被焚废的差忒和各房于布庄之侵占相互抵消、冲淡了。就是听说布庄是老六烧的,也恪守这一准绳,不能做殃害之事;尽管这种恪守苦楚,可在六房有县上小楼事实下没有对老六出手、对六房的编派就是证明。她觉得自己不同于泡在牌桌上的各房的,在妯娌中崭然了,比她们更有未来。

大房的冲道:“谁是你婶?别跟我装疯弄傻的。小月是开山鼻祖,后来又出了老六,现在你又学到这一套了。对,我以前在布庄里是安插了一远房表弟,可我弄着啥了?布庄开了不到半年,我把房里压箱底赔了个精光,还欠了人家几十块工钱。六房的在布庄伸过手你不去要?三房的那二叔讹了布庄一千多两银子你不去闹?就阴魂不散地盯着我大房,我大房有钱还住牛棚?你现在闹腾也不拣个县上有洋房店面的……”

四房的确定站在面前张牙舞爪的是大房的,知道血淋淋的手是扒弄砖块弄伤的,看着那一堆堆被翻觅过一遍的砖块木料,一颗颗地掉下了泪。大房的又冲道:“你要在我面前再闹腾,我与你拼了这条命……”

“你赔我房子,赔我……”四房的嗥叫着拍打着她。

也确是如此,豆子这趟回来真给歇在毛草上、盖着破被絮、冷的发抖的潘家人带来他个人的好消息。他从没有过的兴奋,一飞机一样冲上坡,在老潘家变成瓦砾面前又蹦又跳的,那欢呼声在山坳回旋,在潘家人耳膜上撬动。他烧了潘家宅子(此时潘家人还不知道,但从他的形态上有所感受了),却如此癫狂兴奋,在这件事上,潘家人才认清了什么叫现实主义。这现实如泰山压顶,把潘家人都砸懵了,以至于大憝豆子站在石墩子上说“四房的为我立了大功,要不是她出主意我怎么能抓到李无香那个大破鞋呢?……”,潘家人也昏天黑地的,木呆地看着他摇头晃脑、神灵活现地表演。

豆子把潘家烧了,带着现实给的光环去山外闯荡前程去了,留着成堆的瓦砾让潘家人天天面对。也许潘家人在孩子喊饿哭冷中清醒过来了,也许哪房的在生产的疼痛中清醒过来了,最消沉、迟钝的潘家人也许在李无香回来后“赞赏豆子”这浑如扇耳光一样刺痛、热辣的话中清醒过来了。醒了吗?醒是肯定醒了,因为从此以后至潘家各房都建起房子这段时间都没提起过这茬来,对四房的所为就更加宽宏大量了,到传出轩子在台湾之前没人找她的这茬。就现在推倒四房房子,没准哪房的心里仍不承认是对她嗾使豆子把宅子烧了的报复?不是,因为在争执、斗殴中没提半句这茬,稍能懂事的孩子都明白,是四房占有了公有、老潘家名下的地而把房子推倒了。

她被潘家人扛出废墟,真有凯旋的英雄一样自豪,笑容灿烂地把两块仍热得烫手的大洋,像两枚勋功章一样摊给各房的见证。很快,她明白不是展现自己某种精神,而是让所有潘家人知道李无香要重建宅子时四房只有这两块舍身找回来的大洋。各房的都流出了泪,可四房的还是以笑脸相对,真想听她们说一声:你为两块大洋何苦不要命呢?可一直不意,以至想好回应一句“两块大洋比命贵”的话也只有憋在嗓间而涩涩的。

头伤了,四房的觉得无虞,拒绝躺在荫凉树下。李无香一回来建新宅,只要一呼,就可以弹跳起来,挑砖扛梁的,因此她浑身都是力量。可奇怪,各房的并没有商量在哪建宅子、建什么样的。不怕受各房的白眼,可她也不能代表两块大洋、九口人的四房率先轰响这一炮。就只有等,没有昼夜的,她满脑子都只有富丽堂皇的新宅子,直到实在忍受不了了,就拿出两块大洋给大房的。旋即她知道大房的不会收,可之前觉得她们关切的眼神也忘不了,或说排除嫌疑对自己兜里的大洋瞟上一眼。于是她所幸拿出来,让各房的知道四房的盼着潘家建大宅子的迫切心情。在大房的伸来手拒绝(或是接受)时,四房的就收回了大洋,因为觉得不用太客套了,既然大房的不会接收,何必推来搡去。

大房的没有躲闪,没有还手,倒在地上有声有调地哭道:“做大房的咋这么难呀!好处找不来,倒霉事紧着身。我现在把你叫大房的成吗?叫娘我都成。让娘把我打死吧!死在娘手里我毫无怨言。活着这么累还不如像七房的一样静静地躺在山上。生从娘来,死在娘手,我只求一死。你打呀!打呀……”

四房的要把大房的打死,只有这样的意念,手却挥不下去了,一回头见各房的把自己揪住了,回身反手向她们打去,追去。她跑不动了,挥不出手了,脚下一绊倒在了地上,灰蒙蒙的眼前又看见了潘家老宅子在火光中哭泣,哭声停止后就是一片漆黑的废墟……

“问我干啥?”

眼前的李无香变成了凶恶的大房的,血淋淋的手上握着两块大洋变成了两块瓦片,四房的脑袋里轰然作响,喃喃道:“婶……”

宅子火灭了以后,潘家人望着废墟,没有言语,痴呆的脸上也不悲伤。只有四房的走进了尚有明火的废墟里,找大洋。扒拉了一阵后,心里也明朗透彻了:各房从布庄捞来的金银财宝怎么会囤积在房里呢?多好笑的推断!各房的准寄存在娘家或是代出去吃利息了,要不李无香在布庄烧了后会跟各房闹,她准定以为闹也追索不回了。看那各房的沉着的外表而浑然不理这茬的样子,心里想怎么各房会有大量的金银财宝?只有我四房的才会在她们心里嘲笑下踩着烤焦鞋底的硬物、迎着欲坠的残垣断壁和或戳或倚的蔽障为两块比生命还重要的大洋冒险,她们准定在盘算在哪建或买房了。

掉下的物体哗啦啦或叽里咕噜落在头上、身上,四房的无暇顾及卑微的生命。听见各房的在外面呼喊道:“房子要塌了,四房的你不要命了吗?”

对,不要命了!让她们知道四房的为了仅有的两块大洋而献出了生命,让她们以后在宽敞的新宅子里想着已安葬在山上的四房的而愧怍、自责、伤心去吧!可潘家四房的命不该绝,在“轰”地一声墙崩倒后,她只破了点头,奇怪的是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她在灰蒙蒙中既然找到了两块大洋。可不,就在手下、眼下的弹丸之地,找到了。

“四房的,你还愣着干啥?”四房的清楚是大房的在背后推了一下,立即跟着她们走进烟雾余火中找各房里的金银财宝。她就认准了六房所在位置的废墟里,每扒拉一下都能找出一块金子或是一块银子,转手就扔给了在外接应的老四。怎么也不明白六房怎么这么多金银财宝,还要去大房、二房……她挥汗如雨的,眼见不着房里的,就只有自个儿扒拉了,手被滚烫的金银财宝灼得辣辣地痛。

“四房的,你在扒弄着啥呀?”

“找大洋呀!”四房的听出是李无香的声音,忙拔腿追上去,叫道:“婶,啥时建新宅子呀?难不成你真让各房去后山沟沟里滚?给,这是我四房两块大洋,是四房出的建新宅的。婶,瞪我干啥?真只有两块,不信你去四房里扒拉。四房真没钱,不像大房二房在布庄有伙计,三房有当权的二叔挤兑布庄里的,五房有你给豆子的。六房里金银财宝最多了,我扒拉了一上午都没扒完。婶,我真没钱,不信你问大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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