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随梦一起飞

人在病中愈是思念亲人和朋友。桂敏思大儿子心切，常常面对宏上大学的方向呼唤“宏儿”；这时，绢总是说最合情合理的话来宽慰她。有时绢善意的谎言被母亲觉察，这就更增加了使母亲保持积极乐观精神的难度。

人生能有几回搏。绢白日干活，夜间乘父母睡熟常常悄悄趴起复习功课。她把蜡栽在炕沿上，用书遮挡着光线以防亮光惊醒父母。白天的劳累困顿使她一上床就瞌睡，眼皮平频打架，每逢这时，她总是左手握着圆规用尖刺大腿。头脑迷糊了，再刺……

一天清晨，桂敏早早醒来，看见绢又臂露出被外，搭趴在炕沿上睡着了。伸现出被外的大腿上血迹点点。一手握圆规，一手捏着课本。蜡燃尽了，绢的一撮头发烧焦了……

“在这分秒必争、黄金时间里的总复习阶段，你先是请假一月；现在来了学校竟在课堂上贪舒服！哪有考大学的样子！而且，你还给我们班带来不必要的恶劣影响！我警告你，如果下次迟到或课堂打瞌睡，当同学们的面罚你五个手板！”

后来的课堂上，每当上下眼皮往一块儿粘合时，她总是用笔尖狠剌自己的指头，竟再未“贪舒服”。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她的不幸。

在同学们面前她一如既往，没有流露出一点悲伤之情。

生活的艰难和困顿使她变得坚韧而刚强。在人生这一特别的考核中，她未落榜！

她在日记本里写道：“无论经怎样的不如意，人，都要笑对人生！”

一天，当她忙着安顿侍俸好母亲，一看表上课仅五六分钟时间了。而她自己还未吃饭。她一手拉起书包，一手抓块馒头冲出家门飞快向学校跑去（她没有自行车）。边跑边吃，到了学校也恰好吃完了；可是，干渴难捱之际又忽觉肚子绞痛起来。满脸的热汗直冒出来。她退到了三分钟。

“啪”第一个手板重重落在她手掌。刺骨的疼痛。

“张老师，您打左手吧在！”她换上了左手，怕右手疼得无法写字。背过脸，暗暗咬牙忍受。

“啪！”又是一个；她手不由一痉孪。老师面无表情。

“啪！”下面有几个女生惊吓得仲出舌头。她手油煎般的剧痛；片刻，又“肥厚”了些。

“啪！——啪！”

“下去吧！”张老师命令，“下次迟到罚六个手板。以此类推，逐次增加！”

当她往自己座位上走时，耳际隐隐听见有谁说了声“黑夜忙乎，——不正经！”

她心剧烈痛伤；远远超过手心处。滚滚泪水在肚里悄然流淌……

几十天超负荷的脑、体力劳动，使绢身体急剧瘦弱下去。瞌睡像鬼魂附体，时时刻刻纠缠着她。课堂上，当她“做白日梦”时，耳际传来人敲击她课桌的震响。她睡酣恍惚中使劲睁开眼，看见愠怒严肃的班主任张园正盯视着她！

几个同学怪声窃笑。她一下子清醒了，坐立身子。课间，她被“请”到教员室——

而她耽误了女儿多少宝贵的学习时间！！！

她痛不欲生。含泪轻轻给女儿盖上被子。

高考不到一个月时，桂敏心脏病恶化。不得不住县医院治疗。三只肥猪不得不卖掉。绢除去校上课外，就陪桂敏在医院。请医生、喂药，扶助大小便等全由绢承担。夜间和母亲一起睡。

今年杰和桂敏又多承包了十三亩地，整整六十五亩了。还饲养了三只二百多斤重的肥猪。每一粒成果全是汗水的见证，他们几乎是拼命劳作。

他们几乎种了一辈子田，故深知种田之苦。可为了儿女们不再像他们那样，他现在必须更加辛勤地种田！呵，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信俸的是“人勤地不懒”，“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所以，农活多的就如田间杂草一茬一茬的。

这里春耕使用的还是唐朝发明的二牛一人的犁耕法。（距今约一千四百年）秋收用的是春秋时期（距今约二千五百年）发明的镰刀——也不过是把蚌镰改进为木把铁头钢刃镰。“科学种田”唯一运用普及的是各种农药、化肥。

——原来女儿夜间还偷偷学习！

——看来女儿曾告她的“有把握考上”也是安慰她听的美丽谎言！

当同学们在教室争分夺秒、以百米冲刺般的紧张进行全面总复习时候，她却在田间头顶烈日汗滴禾下土；当同学们在亲戚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吃各种营养补品时，她却跪在母亲面前侍喂鸡蛋；当同学们在师长校长的叮嘱下如何有效学习如何保养身时候，她却以笑颜劝慰母亲精神一定要保持乐观。

桂敏眼看着曾青春亮丽的女儿几十天时间就劳苦成个村妇，心如刀剜，叹息垂泪不止。而娟担心母亲心情不好心脏病加重则想方设法逗她开心。给讲故事、说笑话。谈自己学习如何进步布上大学不成问题……，直至她现出笑意，绢心像吃了蜜一样甜。

地形是被自然力千百年来侵蚀而形成的沟壑纵横的高原。方圆几百里全是群山的环绕。可是，绝对高度能比的上纽约那座三十九层的玻璃大厦绝无仅有；能成为风景游览区的凤毛麟角。光秃秃的层层山峦围成铁桶般的逼人的贫穷、赤裸裸的落后和惊人的愚钝。出门抬头荒山遮眼；抬足行走山沟石头绊脚。就是在这片贫脊瘠的土地上世世代代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休地艰苦顽强奋斗；从少年到中年又到老年；直至流尽最后一点血和汗，而后连同躯体化作土地的一部分，才真正安息了。

是的，还应该好好感谢这片养活了无数生命的土地！

绢的性格变得沉稳了许多。她几乎把一切忧烦全消灭在刻苦的学习中了。因为明年的九月应该是她辉煌的季节——刘诗这样说过。

冬尽春来夏又至，转眼锄禾的季节又到了。

自娟因缺钱而未能去上大学，桂敏的心就一直沉郁着；再加上家里家外超负荷的劳累，她坚持不住了。她年轻时就患有的风湿性心脏病又日趋恶化；且又患了关节炎，几乎类似瘫痪。她不能再劳动了。

无论杰多么焦急多么地早出晚归，活儿紧的还是做不完。人还照顾伺俸着桂敏，身疲心累使他很快憔悴不堪。

母亲病发已经迟了，但决不能让父亲累倒！距离考仅两个月时，绢不得不请假回村了。她需给母亲请医生、喂药等，做家务作田活。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直至晚间十一二点才能上床。每当她躺在床上已是筋疲力尽，浑身酸酥不堪了。她从未虑及的油盐酱醋，也必须的安排处理了。

秋收后，绢去复读了。学校里她常常想起好友芳。

同学中绢和芳最要好。俩人每天相跟着；在一个大饭盒吃饭；睡觉紧挨着。俩人的内衣还常常给对方洗濯；连少女最隐秘的“私”俩人也相互谈说。她们间几乎没有秘密。现在，芳的失踪使她深深体悟到人生最难捱的孤独寂寞。

芳天然责质。她在神池一中学习三年，三年她都是人们公认的“校花”。她还有一副特别圆润动听的嗓音，每次联欢晚会上都是她“唱”主角；她的舞姿也相当优美，还曾获过区级奖励。可是，现在最富艺术天赋的已考上某所艺术大学的芳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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