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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特殊。”良久，邹赖平面前的画中人影开口了。

邹赖平心里一惊，却不知怎么回答，自己很特殊？这又是从何得知的？想要牵强泯笑却发现笑不出来。心里却又不甘，特殊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一睁眼，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天花板，囚禁在一个牢笼之中，什么都没有，只有脑海的声音。当破开那片世界面对的是荒无一物的沙漠，这就是特殊的含义吗？

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是谁，名字都是剥脱那个人的。这样的自己，很特殊吗？邹赖平心中愤慨着。

但邹赖平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画中人又开口说道。

“我本以为无是吾所求，无是道所求，无是根之源头。可当他苦苦求喊着我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两者密不可分。”

“相爱之人死在眼前，明明很爱，却不懂那是爱。想要哭，却无泪。”

“挚友之人死在夜下，明明很痛，却不懂那是痛。想要苦，也无泪。”

“欺凌懦弱，欺骗痴傻，借友谊之名利用其身，不曾知，也无知。”

“这世间确实没有一个真正的傻子，唯一有的，也不过是假的。”

“这世间确实没有一份真挚的爱情，唯一有的，也不过是虚伪。”

“你觉得，这算残忍吗？”

邹赖平转眼望着跪地的道有生，隐隐作痛，开口：“我不知道。”

邹赖平觉得画中人说的可能是道有生，在那两个凶汗利用威逼下他曾说过，自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自己总是遗忘过去，如同，白纸。

恍惚间，那种伸出援手想要帮助他的念头，不知的因素，也许就是他那一句话。为此，惺惺相惜，通病相连。

只有痛苦后才会了解那种痛苦，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那种经历，所以，才不想有人如同自己这般痛苦吧。

画中人再次传来声音，平平谈谈的声音里有一丝无奈。

“我这一生走至尽头，却不甘这尽头，为此，想要再渡相悖一生。”

“我将一生道法修为逆行，开辟出了这条路。”

“我给予了他不死，剥脱了他的记忆，同时，我也在等，等这最后时刻。”

“什么时刻？”邹赖平问道，心中有些伤感。隐隐觉得这最后的时刻，会不会是现在。这个修炼道境到极致的人的悲叹，让憧憬未来的自己有些迷惘。

“世间有道法十二无上，分为阴阳，生死，黑白，有无，始终，来去。十二之下有千千万万残缺，其也能独自成道，只是，天地认可的只有这十二种。”

“凡是修万千道者，皆是逆修。”

“而逆修者终是度不了十二圆满化一的心劫。”

“也固有修一如极致之人，可也度不了心劫。”

“心劫？那是什么？”邹赖平寻问道。

“是一种超脱，万千因果不加己身，为实，在虚。也未有人，度过。也许有人度过，只是我不知罢了。”

为实，在虚？邹赖平暗道，却不太明白。

“那修炼这十二无上道法不需要度这心劫吗？”

邹赖平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好像听见了画中人哀叹。

“确实不用度这心劫，但凡是修炼十二至上道法之人只能成一道，就如有无道法，只能成其中一道，却无法修成两道，两道不成者无法立足在天地之上。”

“一道者，与天地平起平坐，不死不灭，却无法割离。”

“也就是没有自由？”邹赖平觉得他说的就是没有自由，也就是无法脱离世界，追随不了自己。或者是，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改变不了命运相关的其他人。这就好比自己长生，那些曾经如灰土湮灭，只能注目观之。

“不错，正是如此。”

果然，邹赖平听见他的叹息，可这答案未免也有些太过于残忍。成了无上大道，到头来，只有自己，曾经的挚友，熟悉的世界，已然不在。与道生，长存。

所以他才会放弃这一生道法，从而选择了道有生？邹赖平又转头望向道有生开口。

“也就是说是你创造了他？让他经历这无穷无尽的痛苦？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

这一问，漫天的彩光晃动，画中人触动了心怀。

“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你确实很特殊，让他第一次开口求我，求我救他。他不想遗忘你这个第一次伸出手帮助他的人，这也使得这几百年来的不变终是变了。”

“这也让我明白，道并不是永恒不变的。自我修炼这无字道法，想要从中明悟有字法，已不知过了多久。但，终是变了。”

“哈哈哈，没想到，在这最后，我还是看到了。”

画中人狂笑了起来，邹赖平觉得如果能看见他的容貌，他肯定在对天地狂笑。

“罢了，这一生，足矣。”

“你帮了他一次，我也帮你一次吧，接着吧！”

此时，画中世界飘出一团光，看上去微弱却暗藏恐怖气息。这团光飘至邹赖平身前，遁入身体之中，并未感觉有什么异样。

“这是我赐予你的无字道法，可帮你三次，可消除这世间所有。但你记住，这无字道法不能消除同等的十二道法，只能压制。也许，这能帮你度过这次危机。”

危机？邹赖平心中无比疑问，要说危机只有可能是这次的荒芜秘境，难道说这画中人也能看到未来？

“好了，我的时间也到了。若是有一天，你能将他送至万世道宗，你将会获得一份机缘。”

“奈何这一生，为无而生，终是无中而去。”

“唉···”

他叹之时，这弥天的光芒渐渐地回收进那画中世界，那掉落的层层碎屑重新飘起，正粘合在那画纸上。

“等等！”邹赖平大声呼喊道，有太多太多的疑问要问，可是最终说出口的却是这句话。

“你叫什么？”

“道无生。”

道看起来千篇一律，一统而至，但道也有各自的分别啊！真的要将其一统，就要其他道法抹灭或者归一，这才是一统不是吗？

这么一来就正如他所说的，残忍。是的，很残忍。

“可道加身，只成那唯一，最后，孤独之下，是亿万尸骸枯骨。这看起来，是否又有些残忍？”

这接连来的疑问让邹赖平不知怎么回答，这画中人所问的问题根本在邹赖平看起来很飘渺，很遥远。可隐约觉得他好像在说一个残酷的事实，未来？

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众生成道的门路？邹赖平刚这么一想就觉得矛盾感袭来，众生都成道，成唯一，那唯一又算什么。这世界真的变成完美，真的能走的更远？或者，携手众生能走得更远？

这既是自己的信念。

风雨中的摧枯拉朽也会在时间的洗涤中再次发芽，我无须臣服。

“呼呼呼”凉爽的风拂过邹赖平的脸颊，顿时一切豁然开朗。本是无风，心中有风，风也就来了。

“这世间的一切看起来似有似无，我却觉得当归无。可我历经千辛万苦追道成道，到头来，却要遗忘那些过往，成为一张白纸书画。无人知晓那白纸画上曾经写下什么，也无人在意写过什么。总有人在盼时光回首，总有人在为悔恨愁帐，总有人在深情徘徊。倘若，时光能倒流，死去之人能复苏，得失之失，忘过之过。这是否，就是圆满？”

“让大千世界人中人，尘中尘，都圆满这是否就是完美？”

卜从天的无尘界，乜乜境，一一无存。

而这一来，邹赖平本该更加轻快之态，可却变的格外紧张。因为，邹赖平发现消失的不光是周围的事物，还有卜从天，一焉无耆，道有生。只剩天与地，邹赖平与这画中人影。

如梦初醒的邹赖平一身轻松，已感受不到画中飘渺世界带来的压迫，但是卜从天和一焉无耆明显还迷失在自我幻境之中，并未醒悟过来。而这时，那画中人离现世越来越近，就快要步出那片世界。邹赖平也不知这是好是坏，道有生依旧是垂头跪地无神知的姿态。

若是这幅金丝柏纸画是一种封印，而这道有生是解开这封印的钥匙，那这一刻，一切变得更清晰起来。只是不知的是，这画中人是好还是坏。

邹赖平猛然发现自己变了，以前的自己根本不会在乎这些。现在的自己却很在乎，想要知道一切。明明只想着救出脑海那个伴随自己成长的妹妹，那个声音牵着自己的心魂，却终是在这变幻莫测的风云中迷失了方向。以前以为自己很强，在遇见卜从天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渺小，多么不堪一击。来至现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个不争的事实。

不想在弱小中消逝，也未必要在强者中独强，只想，为自己博得一席天地的慰问。

那模糊的人影已身占据整幅画卷，却是被光泽覆去了模样。他却并未再踏出最后一步，入世。画中人缓缓伸出一只手接过那支浮空的长笔，执笔入手间石墨自然而然落于笔下方。弹指间，长笔沾墨，对空抒写。

却只是一个字，无。

无字一出，天地失色。悉数世间事物，无不有三大，上天，下地，中间。而此字当立时，在这三大者衍生的众多无形无色悄然而生的长存之物无不瞬间消逝。遂有空气，风动，景象，凡是这一切存而不实，随动而动，随变而变，无自无意的东西都消失了。

邹赖平凝滞在这道光芒遣送的无望下，有些失意，那虚无缥缈的人影就如扑朔迷离的未来一般。注视着他，犹如注视着自己。且不说这道法则的境界有多高，有多宏伟，光凭这里面繁绘出的似有若无一笼万象的大尘幻就不得不让人臣服。

朦胧人影的每一步都使人不经意间去寻思琢磨那一步潜藏的涵义，邹赖平觉得自己遇见了这一生中最强者，这画中人给他带来的感觉与以往的所知完全不同。在过了十万里长途，观摩了人间，相遇了卜从天，一焉无耆，疾苦众生。他们为了所求而所为，为了所知而所行，总是有一个目标，总是有一股信念。正如自己，也想要那一份心中的完美。也许就是这份坚持的信念纠缠在了一起，鼓舞着，参合着，从而大步向前。

那么道有生又是为了什么？这幅画中人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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