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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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乐所在的村寨民风尚武,有钱人家请武师来家里传道授业一两年,管吃管住还给现钱,教自家的儿郎打几年武术基本功。

雾乐家虽然没有延请名师,但雾乐从小就喜欢拿枪弄棒,和一帮的淘小子打架斗殴不在话下。

十几岁上,雾乐的爹娘就把雾乐许给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是个医馆,中医馆。

俺们先前也帮她张罗人生大事,嫁妆也不少她的,现在她自己跑回家了,一男半女也没在身边,倘若她心里走了歧路,认定一辈子不嫁,这倒难办了

于是嫂嫂把男人方面的情况跟哥哥说了,大哥这边竟然也跟着同意了。

于是,接下来的十天半月里

雾乐就好生觉得奇怪。

她感觉家里平白多了好些人

竟然有好些陌生大汉出入。她娘说那是家里请的短工,

但雾乐还是感觉到不自在,因为明显,有些大汉看向她的眼光,那样直直地看过来,

像狼,像要掠夺什么似的。当她从后门经过的时候,她嫂子喊住她,她能感到那些人装作不在意地看着她,然后有人在悄悄附耳讨论。

接下来的好几天雾乐几乎没跟嫂子见过几面,偶尔打个照面,嫂嫂就像被蚂蚁咬了一般不自在,根本不跟她有目光上的接触.

雾乐感到有危险在迫近。

她悄悄从柴房拿了一把镰刀,晚上也睡得灵醒。

然而,等月亮一天天亮起来,快接近满月的那一天,

月光洒满了窗户后头的竹林,起先

感觉楼下闹哄哄的有人,十来个人陆陆续续地进了家门,起码有七八个人在说话。

明晃晃的火把,雾乐心里起了一阵异样,她穿好衣服正要下楼查看情况,

却见楼底下有人搭着楼梯正往上爬。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得不到回答,雾乐赶紧扯着嗓门大喊。

“爹,娘,大哥,大哥!!”

来人见雾乐喊的不像话,不远处的狗已经被雾乐尖锐的嗓子给喊起来了。汪汪地叫。

于是边爬边冲楼上说

“雾乐,你别喊,你爹已经把你许配我们东山王了,今晚上就来接你走。”

“我不走,你们这些骗子!土匪!强盗!

你们赶紧从我家给我滚出去!!”

“哎哟,这可恐怕不行,我们可是下了聘礼的。不信你问你嫂嫂去。”来人在楼梯上义正词严地戏说。

“他们说雾乐这婆娘辣,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最先登楼的一个青壮男子俏皮地说,惹得底下人一片哄笑

雾乐听了这话,肺都差点炸了。

于是就有个胆大的蹬蹬还往上爬。

雾乐等他快出现的时候,用刀背猛地敲了一下来人的胳膊,来人完全没有防备。

惊呼一声哎哟哎哟地哭爹喊娘滚下去了。

“哈哈哈,叫你们这帮强人爬姑奶奶的梯子

告诉你们,姑奶奶今夜哪里都不去,谁收了你们的钱,你们就把谁绑了去。”

雾乐握紧了手里的镰刀,掌心满是紧张的汗水。

底下人显然还在商量,

“这娘们有的是力气,她有刀在手上,咋办?!没什么咋办的,我只要人。”

雾乐守在楼梯口归然不动。

她听着那个人语气强硬,知道不好对付。暗自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下一次,再来人的话可不就是用刀背对付了---直接要见血。

她孤单地守在楼梯口,紧张地头皮发麻,

她多么希望隔壁或者村子里其他的人家能打开门,看一看这里发生的一切啊,

有人来帮帮她该多好。

然而只有狗在叫,可能是夜太深,大家都在熟睡。雾乐气恼地想,不管如何,

只要撑到天亮,这些人就没有办法。

然后,她很快发现从窗口竟然扔进来几个火把,有一个火把竟然落在她的床上,

有一个掉落在地上,熄灭了,有浓烟呛进鼻子里来,她赶紧冲到窗口,趁床上还没有烧起来的时候,把火把扔了出去,然而,当她作这些事情的时候,楼梯口蹿进来两三个大汉,立刻就扭住了她。

她拼命挣扎。

“该死!该死的土匪,该死的强盗!你放开我!”

拿绳子来,这三个人把雾乐绑的严严实实的,怕她跑了似的,雾乐觉得自己像过年时待宰的猪一样

人们把她扛下楼,跟预先想好了的一样,往她嘴巴里塞进一团棉布团

很快困在一架梯子上,抬起来,出了大门就走。

雾乐气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当她被抬着出门槛的时候,家里人竟然没有一个出来说句话的,除了这些陌生人的脸孔和声音,夜竟然是这样的安静。从小长到大的村庄,回应她的,竟然只有几声狗叫。

来人抬着梯子转了几圈,从小在朱湖长大的雾乐知道这是沿着马回道下河沿子,

夜风呼呼大起来的时候,晶亮的湖水就波光粼粼地闪在眼前。

十几个人跳上了船,压住了船脚,大家搭着手最后把梯子递上了船,

左右杠在船帮子上绑定。

船身就荡开一大圈涟漪,一圈圈荡开去,月光跳跃下分外的刺眼。

两边的青壮年就划起桨来,船就在桨声桨影里,在四边影绰的大山跟前,一程程地往远处进发了。

“雾乐,你好生听话,我们就不为难你,

只要你不吵不闹,乖乖跟我们走,我们保证以礼相待。”

领头的一个汉字说。

“你先帮我解开,有话好好说,

我落到了你们的手里,自然愿赌服输。”

领头的汉子说“好的,我也怕把你绑坏了。起先你要不是伤了我们,我们也不会绑你。

水雀,把她解了。。”

解了绑的雾乐,面容惨白,在船帮子上坐着,半天才缓过劲来。

手上脚上胫骨酥软,她一个人盯着水里的条条的水草的黑幽幽的影子,

揉搓着手腕子,半天没有做声。

大家也觉得今晚上算是这一年里一来惊心动魄的大事,

水雀,义美,义金小伙子被邀了来,不但没有作这事的经验,心理上的负担也重。

于是一船人都沉默了,只听见船桨哗哗,哗哗的划水,

一下一下,希望尽快通过这十八里的水路,赶紧靠岸回家。

“我问你,我嫂子收了你多少大洋?”

那汉字一直盯着雾乐的动静,雾乐的个子在娘们中算高大的,月光下脸儿白白的,

眸子深深的幽幽的,汉字蓦地听到了雾乐在问他,

他本来斜靠在船头干草垛上抽着旱烟,抵御船头半夜吹来的冷风,

从水面上掠过,满是水汽,又凉又湿又冷。

瞥了一眼雾乐的表情,说,“八十块大洋,我家卖了三分地换来的。”

“如果我把这80块大洋还给你呢?你是不是就可以放我走了?”

雾乐仍旧不看他,一字一顿地咬着牙问道

“呵呵呵呵。。。”听见这话突然笑了起来。他坐起身,一步就挪到到雾乐的跟前,凑近了雾乐的脸,对着她,眼睛里全是感兴趣的意味,

“在见到你面之前,有人这么说也许可以。

但是现在见到了你的人,老子从心里说,老子今天来的真值!

别说80块大洋,就是八百,老子也花的不冤!”

雾乐听了这话,又气又急,她正要说话,后面一个划桨的小伙子突然指着前方说,

“秋哥,到了王埠,岸上有火把,是全甲叔在等着我们么?”

秋哥一听这话,回头一看,

天地被水平面分成了两半,上面是又高又静谧的夜空,漫天的星斗,

一轮孤月,月边上有些白白的云遮着,下面是又平又静的湖水,

倒映着深蓝的黑黝黝的天,微风一阵阵地吹过,水面上起了细细的跳跃的波纹,

有些星光洒在上面,亮亮的一大片。

岸上有几根火把,被人定在木桩上,火把晃来晃去的,印着旁边几个人的身影

一闪一闪的,秋哥认出他爹的影子,脸上泛起了得意的笑意。

船开进了王埠的水域了.

离岸上还有半里水路的样子,

秋哥心中再无惧怕,无惧这趟路本来的目的去抢人去的,

现在人已经安安稳稳坐在他的船头,跟他一路回来。

他就放胆跟其他去迎亲回来的汉子没什么两样

扯开嗓子就喊道

“爹!

我回来了,

人已经被我带回来了~”

岸上还没有回应,就听见哗啦一声,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了,

大家惊呼一声,

秋歌回头一看,之前后面坐着的女人不见了,

离船已经三四米,往船的左翼方向划去。

奶奶的,秋歌来不及细说,半秒也没有犹豫地也嗵的一声跟着跳进水里。

虽说是在九月里,但毕竟澄净了大半夜的湖水,

说冷的刺骨也不为过。

雾乐的水性不差,但秋哥的水性更好,

两个人就像水里的两条鱼一样,一前一后地快速地划,

一个在前面游,一个在后面快速地追,

两个人都白衣白裳,

在水里争相追逐,像极了两条鱼在竟游..

船上的小伙子们都站立了起来,一时人都看呆了,

停止了划桨的船就定在水里了,谁也没有做声,

只听见岸上全甲大叔扯着嗓子喊

“咋啦?你们那咋地啦?”

没有人回答他

这一船的小伙子大概是从没有见过这么烈性的女子,

这一个晚上还不够他们折腾的,

他们在村庄上能见到的都是大姑娘小媳妇,

低眉顺眼地,乖乖觉觉地,几曾见过水性这样好的女子。

然而,不过就是半柱香的时间,

就看见水里的秋哥一个猛子越过去,一把扯住了雾乐,

船上的小伙子才放松地轰然一笑,大家乐呵呵地唱着歌儿划着船儿往岸边游,

这时,船上的一个小伙子义训边划着桨边对岸上的老爹喊

“全甲爹,别担心,是你家秋中跟他媳妇俩忙着亲热,亲热到水里去啦。”

岸上的全甲听了,着急说,

“啥,掉水里了,那你们划过船来干啥?

还不去把人给我救上来?!”

“我看不用啦,两个人水性都好的很呢,

让他们在水里多呆会子吧~”

一船的小伙子都大笑起来,惹得全甲老人一阵骂..

过了一会子,只看见秋哥打横抱着雾乐从水面上游过来,

走到近水处,秋歌打横抱住雾乐,一步一步走上岸来,才踩上岸边的青草地,

手一松,把雾乐往草地上一扔,秋哥直接也瘫倒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雾乐死过去一样,秋歌一边喘一边骂

“奶奶的,前生造了孽,摊上这么个烈婆娘,不过,老子喜欢!哈哈。。。”

全甲老人看也不看他儿子,

只蹲下身去,探探雾乐的鼻息,见无甚大碍,抓住雾乐的两臂背在背上,一言不发地往家去了。

一众人高高低低地沿着河岸子往高处走,

全甲背着雾乐走在最前头,

雾乐精疲力尽,然后还在艰难地咒骂

“放开,放开我,

你们这帮土匪,强盗,

想让我雾乐作你们王家的太婆?做梦!!”

然而,冬去春来,雾乐的肚子里种下了秋中的娃,来年夏天里,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这王埠人家,家家尚武,保镖压运,雾乐的

汉子秋中是个押镖的总把头,武艺高强,胆大心细,对雾乐倒是爱惜的很。

秋中为沈晋茗押镖,有的时候北上,有的时候往东进,上次来杭州的时候,把雾乐带了来,住在沈宅,沈音缠着她要学拳脚功夫,拜师学艺---两人一见如故,关系好的很。

过场里,嫂嫂对哥哥说,

小妹脾气这样暴躁,她年纪小不懂事,我们这些年长的,怎么可以也跟着糊涂呢?

雾乐回到家之后,在自己的闺房里住了有半年多,发誓不再嫁。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然后一个嫁后复返的小姑,饶是爹娘不说什么,哥兄老弟不说什么,最是那嫂嫂难忍这个小姑。嫂嫂也知道雾乐是个泼辣货,被雾乐没天高没地厚地怼了几回,心里就起了杀心了。

嫂嫂也不知从哪里请来了媒人,暗地里帮雾乐定了一家男人,收了男家八十块银元,

远远地瞧着并不真切,离的近了才可以肯定是自家马队到了,三四匹马和七八只大骡子,压货的人和茶庄的伙计一起把骡背上的货物一起往下卸。

沈晋茗从他爹手上接过沈家生意之后,头一件是重新建立起了从微州到杭州的贸易交通线。

徽商古道是古代徽商从徽州到杭州的重要通道,西起绩溪临溪,在绩溪伏岭乡转为陆路,,然后经江南第一关,下雪堂等地,最终到达浙江临安。

然而婆家看不上雾乐横针不拿竖线不动,女红针织一概不会,雾乐在医馆过的并不很顺心。

她的老公一届文弱郎中,自然在舞枪弄棒的雾乐面前难振夫纲。婆婆一看娶来的媳妇太厉害,属于吃也吃不得,喝也喝不得,没半年就一径把雾乐送回娘家,休弃不要了。

就是性格真是天下少有。蛮横的比十个男人都强。

雾乐的娘家在靠近婺源的朱湖,这是一个热闹的水上交通枢纽,各地的油盐酱醋皆从水陆贩卖而来,在朱胡靠岸分贩,朱湖比较起其他赤湖边上的村寨人家,算是一等一的富裕庄家。

道路沿途山势险峻,奇峰林立,奔流如泻,通天的石梯穿入云端,幽深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道旁的石头苔痕累累。

当然这都是沈晋茗在闲暇的时间里,陆陆续续告诉沈音的。

沈音的心,莫名地痛了起来,然而余墨之什么话也没有,深深地再望一眼立在大朵大朵灯笼花树下的人,然后转过肩头,发动了汽车,慢慢转了个弯,渐渐消逝在沈音的视野里。

沈音怅然若失,愁怀思绪无法排解,离老马渡还有一盏茶之地的时候,她叫黄包车停了下来,自己慢慢地往茶庄走去。

一个纤细的身影转过身子,面容俊秀,头上绑着个火红的头巾,一看到她,沈音心下激动,三步两步跑上前,伙计们看见她,纷纷和善地打着招呼,‘二小姐,二小姐。’

沈音跑到那俏丽的身影前停下,“二把头,雾乐姐!”

雾乐正是此次从徽州压货进杭的镖队二把头。在那个普遍无胖子的年代里,她算是超级大美女一枚---肤白貌美大长腿,要胸有胸,要腿有腿。

沈音焉焉不乐地送走了余墨之.

当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钻进他的黑色轿车,静静地回头看着她,目光幽深似海。四目相望的时候,沈音觉得他的眼神里有一瞬间的眼波流转,那是转瞬即逝的忧愁。

沈音想起了在书房里,他提着笔在宣纸上挥毫:男儿何不带吴钩。想起了余宅的那一墙开的热烈的殷红的三角梅,她高谈阔论时他含笑的,欣赏的眼神,想起了枪声里他单手护住她,高大的身体挡在身前,毅然坚定地回击,俊美无匹。。。。这些人和事,仿佛发生在昨天,还没有好好回顾,眼前的人竟要离开远走,山长水阔,通往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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