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兆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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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准备开学典礼的演讲稿吗?”他见沈音离开座位,急忙跟上一步殷切地追问到。

“是呀。”沈音抬脚走到门口,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回答道:“想起来我有一件事情要出门一趟,东阳你帮我在这看看,有什么事情你一并代我处理了,解决不了的等我回来跟我说。”说完袅袅婷婷地去了。

只留下吴东阳满怀欲诉之语未说,伸着两手犹自没有收回。他朝四处看了看,还好无人注意,忙尴尬地收了回来。

操场旁竖起了高高的国旗和校旗。

沈音站在台上作开学演讲。

庄重而不失甜美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娓娓传开,

她目光清彻而坚定。

为了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明白,她讲的很慢,一字一顿的,铿锵有力。

“各位小朋友,今日开始,来到这里学习,首要的事情,当是想明白一件事情。

就是人,究竟为了什么而读书?

有的人说了,为了有一份明亮美好的前途;

也有人会说,为了读书识字,长大不受人欺负;

可能早些年间,谈起读书之用,更多的是为了,“读成圣贤书,货与帝王家。”

我要告诉诸君的是,就算通晓了许多的知识,

掌握了深厚的学术修养,

如果目的不明,连读书何用,读书为何都不甚明了,那也是万古黑夜,无甚光明。

诸君可以举目观察一下,目前我们的四周,我们的城市和乡村,落后于世界列强许多。

国家与国家之间,差距被人拉下的越来越大。

不但体现在经济,科技,军事,卫生等大而统的方面,

单论国民素质,跟世界列强相较,日前是不可共语的。

鸦片战争,甲午战争,一次次技不如人,一场场败仗,

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约……

因为我们落后了,必然会挨打。

由于清朝的腐败,积贫积弱,困守僵化,

国家病了,体制弱了,思想固化了,经济衰退了,科技落后了。

这一切的一切,

根本原因在于人,而人的改变和革新靠什么,靠的是教育。

教育,能为国家持续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力源。

唯有教育,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说是不世之功也毫不为过。

前人留下的三字经说的好,光于前,裕于后,扬名声,显父母……

这些话,虽然是好话,一定意义上对你们有激励和促进作用,

但我觉得,格局还是太小。

只有走出去,比过了,正视了咱们国家存在的各种问题,才会奔走呼号,才会懂得真正的读书的目的。

家国天下,要树立正确的家国观念,要建立强大的爱国情怀,要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

别人犹未如何,这稿子吴东阳是事先看到过的。他在一侧,目光紧紧追随沈音的一颦一笑。耳朵怕漏了任何一个美妙的音符。

沈音的演讲感情充沛,有着非常强烈的感染力。

她站在台上,对着多少双眼睛。

依旧还是天青色八分袖旗袍衫,

眉目如画。

吴东阳可能算是第一个。

将自己的喜爱表达的如此露骨,他扶着柱脚,看的如痴如醉。

这样新派的话语几乎让所有的到场嘉宾耳目一新,精神为之一振。

也有许多人是到场之后才知道校长是个年轻的女子,一度交头接耳,声若蝇盈。这些人本来心存讥诮,但随着沈音大方有力的演讲逐步深入人心,现场渐渐平静下来。

余振南为了壮势,今天亲自前来捧场,

他今日一身白衣白裤,头戴一顶观礼白色小圆帽。

坐在操场上观礼席的前排正中,

对沈音的演讲稿起先颇感意外,旋即感兴趣起来,他一边挂着满意的微笑,沈音的话句句入耳,渐渐脸上浮现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旁的一个中年男子,此时也是同样一副表情。

单看长相,这男子真真好看至极。面色白净,五官分明。一道剑眉入鬓,平添多少英气。美目流盼,观之不够。鼻尖细长,轮廓如雕如刻。

他被余振南拉了来凑人阵,自然非常明白余振南拉了他来的目的,无非就是看上他够资历,够身份。他有多次出席这种场合的经验,本来这种文山会海,对他来说可免则免,但余镇南之邀,这面子不得不给。一是二人都是山阴人,有同籍之好,再加上两人都是举人出身,只不过余振南致仕较早,又对他有提携知遇之恩,他的面子不给不行。

然而,对他来说,这种形式化的参与实在有些无聊。

俄顷,他侧过身子头偏向余振南笑道,

“此卿大有意趣。”

余振南听言,眉头微蹙但转瞬即逝,他目光依旧停留在前方,神情似仍旧挂在台上的讲演者的身上,却将身子稍微右顾,用坚定的语气回答道

“唔,兆铭不可轻看这位女校长。她可是我千挑万请来的人选,且不说她的父亲,是我们同盟会创立伊始的在日本的那几位之一,家学渊博不容小觑,就她本身而言,据我所知,国学功底深厚,英文日文谙熟,思想又积极进步。你瞧她今日所持之立论,跟你在上海创刊的“建设报”之所持之国民思想改革之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妙。究竟是你以你之长度人之短了,还是老弟你以貌取人,歧视女性之故了?我劝老弟你重新端正眼光看人,这江山代有人才出,对于这些后辈优异者,我们正该大力提携才是。”

一席话没有给汪兆铭留下多少余地,他也深感自己言语轻佻了。然就算态度轻佻,以他和余振南多年的交情,其实也不必这样被正告,余镇南完全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来解释一二,这样被说了一顿,他立刻明白,这台上之人,与余家必定是世交通好,甚得其垂青。他深悟踢到了铁板之尴尬,此时倒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深深望了余振南两眼,一边微微苦笑,在心里自嘲,一边作宽宏大量状自我收服态度了事。

歧视女性,这也不算是他汪兆铭一家之言。此时社会风气然就如此。乱世红尘,军阀混战。今日打来,明日打去。民众普遍受教育程度就低。那些行伍军界,部队打到哪里就在哪里娶妻纳妾。女性,多的是依附于男性而存的,那些诉讼官司,一旦涉及到女子儿童,多的是用“妇孺无知”等等一笔带过。在这样的环境下,沈音当上女校长,今日引发的不可谓不轰动。他也是刚刚旁听得来,也并未曾说了些什么,就被老大哥这样编排一顿。

果然,这样一出未经排演的“好戏”,早就被坐在他们后排的乡绅听了瞧了去,随之关于余司长对沈校长的力挺,一波一波的被扩散开来,人群在一阵交头接耳之后,有那么一瞬的安静。

当然,坐在前排的汪兆铭是不曾留意到这种变化的。说道歧视妇女,他汪兆铭最是和这话搭不上边。

他从小也是个苦娃子出身,父母早亡,在严哥厉嫂的虎翼下长成为人,

在经历了艰难的十年寒窗之后,一朝中举,

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高中天下知。

何况他还顶着这盛世美颜,引得陈壁君这样的富室千金都乐慕不已,私奔相随。后者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晋升上流社会的机会和人脉。

对于那些有骨气的文人来说,齐大非偶那是借口和托辞。

又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酸话了。

像他这样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人来说,那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

多大的齐国都可以偶之。

---无论如何,他汪兆铭有今天,是多得齐(妻)家之力,怎么可能还存着歧视妇女的话呢?

显然他的一句无心之失,被授柄入套,余振南借机利用打压他去打压其他人的悠悠之口,以他今日身份之贵,是擒贼擒王了,这戏唱的好,舆论也造的妙。

沈音的演讲刚一讲完,

余振南在带头鼓起了掌。

第一排和第二排的人们也跟着鼓起了掌。

随后后面的全部人也跟着鼓了起来。

掌声雷鸣。

一见沈音下了台来,吴东阳马上上台,通知散会并招呼所有的家长来宾去教室里见各班老师和找座位参观一下。人群很快就散开了。

吴东阳作起这些统筹事务来,那是非常的得心应手。看到他忙前忙后,招呼应酬,沈音觉得特别满意。

“余伯伯,您好。”

“小音啊,讲的不错,古人云,闻弦歌而知雅意,伯伯听到了音音的理想和抱负,内心很是敬佩啊。”

“一个月不见,学问越发精进了,好样儿的,伯伯看好你,在这个位置上好好干,既作学问,又管教育。”

余振南看着沈音,越看越满意。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

“哦,对了,刚想起来,你这里恐怕还缺一些警卫。我把我身边的小宋给带来了。诶,小宋,小马!“

“到!“

从余振南身后走出两位士官,目不转睛地,挺着直直的腰杆子,下巴抬的高高的。

“从今儿他们俩就在这里,你看给他们安排一些什么工作比较好呢?”

沈音笑的云卷云舒:

“那就当体育老师吧,顺便教教孩子们一些拳脚功夫。”

----如此,就却之不恭了。沈音在心里说到。

余振南对这样的安排显得非常满意。

他复左瞧右瞧,目光定住了,他微微一笑,又说:

“哦,对了,忘记跟你介绍了,这位是汪兆铭,汪大才子,沈音你来认识一下。”

沈音早就瞧见了,心里正在揣度,蓦然听到了则个如雷贯耳的大名,

内心一阵震动,诧异不已。

半天,紧张地伸出手,磕磕绊绊地问道:

“您是......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余振南看了沈音那个样子,听了她说话那个声音,哈哈大笑。

汪兆铭微微一笑,脸上竟然有两个羞涩的酒窝。

说起话来,却是彬彬有礼,君子风度。

“正是在下。

当日身陷囹圄,一心求死。绝望慷慨中随手所作,

结果却成了走到哪里都撕不下来的标签了。”

“兆铭说笑了,当年你刺杀肃亲王,在狱中作此绝命诗,因为真实,故而分外鼓舞人心。

你的事迹,早已合着这首诗,传唱不歇。今日何必这么谦逊。

在小辈面前,自当身为楷模,勇为路引。我么国家才更有希望,更有活力。”

见惯了腥风血雨,接人待物一向举重若轻的余振南轻松地说道。

他本来在北洋政府内有极其重要的影响力,

见多了权力倾轧,在老袁称帝之后,收袖回到浙省,手抓军政,是一个不追虚名

不慕浊利的实干派。名头虽不显,却是个跺跺脚,却让许多政客都要费尽心思猜测心意的重量级人物。

余振南正聊着,眼睛正瞧着那旁沈晋茗从后头出现,

忙拉着汪兆铭去认识,引荐两人认识。

沈音满面春风地沿着一条通往她办公室的小路走着,

一路上许多家长向她微笑地打着招呼,

她一一点头致谢。

刚转过拐角,

就看见余墨之站在槐树下,手上拎着一个礼盒,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东西。

旁边伴随的确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高瘦老头儿,

两人相对站立不知在说些什么

等候多时了。

一看到沈音他的眼神就亮了,侧着头跟那人交代了几句。

洋人朝这挥了挥手,从另一边离开。随后他把手插进裤腰口袋里,

提脚迎了上来。

到了沈音面前站住

“怎么才来?”盯着沈音的眼睛,有些霸道地问道。

“你怎么来了。”沈音自从上次得了泽如的那张字条,对他颇不感冒。

。。。。。。

“护驾。”想了半天,余墨之憋出一句。

“我这能有什么事?”沈音白了一眼。

“没有事最好了,肩膀好多了吗?”

见沈音又白了一眼,他忙笑道:

“沈校长如今架子好大,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

沈音一听不是这话,直接抬脚绕过余墨之就走。

“诶,诶,行了,怕了你了。我今天来,主要是给你送药来了。”

余墨之一把拦着沈音说道:

“补血提气的,要一直吃下去。北上的朋友带回来的,不容易呢。”

“行了行了,你的命不是我的,我的命才是你的,这总成了吧?!”

“我们这个学校开学,本来是教育部的事情,你们弄这一堆政客军人来,搞得人家家长看了怎么说?”

“这你就不省的了。你看你看,究竟是小丫头片子,这个练达之术嘛,还是远远不够滴。”

“你们办学虽然是读书育人,没那么多官场是非,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

想要寻一处闲地,伴着南山,采着秋菊,清心寡欲地去读书?”

“醒醒吧,哪里有这样的地方?自古以来,民怕官,官怕军。手上有了枪杆子,走到哪里腰杆子都硬气。”

“人要作大事,必定要花花轿子人抬人,互相抬举。钱出钱阵,人出人阵。

我这副架子,多少人来请我我都不去,来你这,竟然被你嫌弃。”

“还没明白?你古文那么好,东林书院听过没?嗯?那副对联怎么说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终于懂了吧?!哎,从没在人前说过这么多话,免费教你了啊,没收你钱啊,哟,为你付出那么多,多少人求我都求不来,哼哼,也就在你这没讨到好脸色。”

沈音接过礼盒,除了定坤丹之外,还有两个圆圆的燕窝在里面,白白的丝丝分明,燕毛什么的已然剔除得干干净净--显然是个中高级真品了。

“那个,刚才看到余伯父了。还有那个汪兆铭。你刚才来的时候见过没有?”

“他?他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一个政客罢了。”

“学问不错。如果要讨教学问,你倒是可以问他一问。”

“如果是对社会改良等问题感兴趣,问他真的还不如问我。”

“我看过他的文章的。包括他在南洋新报上写的那些民主,民生,民权思想,如果能彻底推行的话,本国或许真的就有希望。”

“恩,中国的问题太严重了。你们大力发展教育,推行义务教育,却是非常有必要。三民主义在目前的中国来说,却是是一味良药。

当人民当家做主,还权还政于民。”

“清政府倒台之后,各省巡抚,督军,封疆大吏。凡是手上握有钱粮军权的,皆卷旗通电申告独立。一时之间,各地军阀割据。政权都贪霸在有枪杆子的人手上。哼,军政府是绝对不会给人民以民主,民权的。

但另一方面,虽然说军政府没几个好的,

但要组建政权,光靠那几个政客,哼,没有军人拥簇,手上调兵遣将的权利都没有,空谈理想,改良,空谈政治,改革,那也是误国之举。”

“当今之计,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组织北伐。由南往北,消灭军阀,统一中国。

然后推行土地革命,推行三民主义,推行义务教育,推进科技发展。”

“往北,你可以学习俄罗斯,他们国家的工业化革命进行的非常成功。

短短二十多年一跃。已经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大国了。

往东可以学习东瀛日本,弹丸之地,五十年间已经位列世界强林。”

“这次我来见你,稍后就会南下,临走之前,肯定要来跟你道别一下的。”

“南下,去哪里,广州吗?”

长而阔的道路的尽头就是教学楼。

教学楼的右侧宽阔地,是一片修整好的800米环形操场。

大门口有高大的垂拱门。

门里是一条宽阔,平整的水泥路,

路两旁各有两排小松树,郁郁葱葱,肃然庄严。

这个叫吴东阳的男同学,机敏善对,比沈音年长四岁左右,之前一直在学校里的学生会担职,长袖善舞,长于沟通与交涉。

他带领着八九名同学,完成了入学报名,学籍统计,分班定坐,以及课程担当,课表拟定等一系列繁琐而重要的工作,在这个过程中展现着他惊人的办事效率和处世能力。

当然,音音被内定为贤源国民学校的校长,起初他也稍有疑虑,

。。。。。。。。。

美观,齐整,大气的新落成的贤源国民学校,

揉着额头想了半天,沈音才拾起软笔接续下书,似有所觉,抬头一看,那个那个叫吴东阳的男同学正立在身侧,欠身看去文稿的大半,此刻正对上她犹疑的眼神,目光里已经满是赞赏,他慢慢地抬起右手,缓缓地竖起一个大拇指立在沈音的面前。

“这是干什么?”沈音没好意思起来,慵懒地起身收拾。

随着跟沈音的来往接触,这些想法,渐渐被摒弃,乃至最后消失于无形。

且不说沈家厚重的朱红色的四扇门,包了黄铜的边,狮头的门扣磨得水滑光亮,细致灵巧的院落,曲折的操手游廊,无不彰显着居者的匠心,

“东阳同学,这个教学大纲写好了,请不吝提点一二。”

这些来往的同学中,有一个男同学,方颌骨,下巴却是稍厚,像那些一看就精于计算的人一样,他有一对十分圆活的眼睛,许是书看得过多,早早挂上一副圆眼镜。个子虽然不高,却健硕有力,谈吐间吐气洪范,听他说话嗡嗡作响---视之十分精神。他身兼数职,担当高小部分的数学和科学部分。

黄杨色鸡翅木的镂空窗棂,红檀木的桌台,以及入户屏风上摆着的明清古董,蕴藏着沈宅自持自傲以及端庄宁重。

十几次踏入沈宅,也借阅过沈家的藏书,被沈晋茗留过饭,以及饭后的几次策论对答,沈家对学问的重视,以及家传之深厚,比之于他的出身寒微,人脉匮乏,实在是有太多的理由让沈音上位了。

“沈音,这是当日落成仪式上的来宾邀请名单以及观礼座位表,你看还有什么地方添减的没有。”他忙完了手上的活儿,来到沈音的身旁,后者正在草拟一份讲话稿,未有来得及回应他。

这段时间,随着开学之日的欺近,沈音越发忙乱起来。

虽然她未曾频繁出门,但一众好友同学,几乎天天过门相商要事,沈音不得不将门房搬了出来,挪作接待之用。

“东阳东阳,这个请柬这样写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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