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执迷不悟
龙啸今皱皱眉头，左手按住腰间那柄刀。
冷流烟的话本在预料之中，他心里却突然一阵失落。
“好像要变天了，”冷流烟道，“我们还是快点找个宿身的地方吧。”
“没错。”冷流烟没有抬头，语气却十分坚决。
“可水中倒映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湛蓝。”
“啊？”冷流烟惊得身子似乎要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我瞧瞧。”说罢，翻身下马，疾步走向溪流，定睛看了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身子退了再退，只差没有栽倒在地。
“难道……”龙啸今心中疑虑，看着冷流烟，喃喃道，“难道我们已经走进邪魅两域的分界之地——鬼水之溪了么？可我听师父说起过，鬼水之溪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冷流烟陷入沉思，忖了一阵，道：“邪魅两域的分界之地我小时候听我爹说过，只有魅域之人才可以看到，并以此推断邪魅两域力量的强弱……时间太久了，具体的细节我现在真是想不起了。”
龙啸今望向远处，远山山腰，隐约有一片树林，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冷流烟顺着龙啸今目光，道：“龙大侠，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嗯，我看见了。”龙啸今道，“那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要到达那片树林，我们就必须跨过鬼水之溪。”
轰隆隆一阵天雷滚滚的声音响起，林木之间一袭衣衫像鬼魂一般，向夜雾扑来。这件衣衫正是身躯已经透明的容绮陌。不过和邓游的目的不同，容绮陌身形如此变换之后，一心打算玄鸟羽毛前来对付未知之地，只是她发觉自己可以任意使用“夺命幽玄”之时起，已将未知之地那些耸人听闻的危险抛诸脑后，她要抢在邓游前面，先取到雾岚之水。
慕容沧纵有精兵千万，没有容绮陌，只怕也是徒劳一场。她一想到此，更是想迫切见到雾岚之水，早些回钻天涯领功。
如果是常人在未知之地，容绮陌自然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取得雾岚之水，确实不在话下。即使付出一点代价，只怕也是多喘几口粗气而已。可惜，她遇到的是夜雾。
夜雾看着缥缈的衣衫，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绕着她转了几圈，突然直接飞向木屋。
“不好！”夜雾惊叫出声来，人已掠出，直奔木屋而去。
鬼婆婆身形也是一窒，知是容绮陌去木屋找邓游，心中暗自惊讶，这女子也是厉害，看似要和夜雾交手，居然虚晃一枪，乘他们专心防守之时，打起了木屋里头邓游的主意。
邓游眼见一袭衣衫朝自己飞扑过来，早已惊呆，木偶一般站在窗前。容绮陌距离木屋尺许，探手正要锁住邓游，忽然感觉自己双脚被人往后一扯，整个身体提防不及，生生坠落在木屋檐下的地板之上。
“邓游，你还愣什么！”夜雾喊了一声，邓游如梦惊醒，赶忙关上窗户。
容绮陌翻起身，两眼恶狠狠看着夜雾：“你能看见我？”
“哼……”夜雾冷冷道，“你虽有玄羽掩体，可惜你太蠢，还穿着衣服！要不，你脱个精光，再跟我比试比试？”
“你怎么会有玄羽？”鬼婆婆也已跟了过来。
容绮陌摸了摸自己的衣衫。眼前的两个人，她自然全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但她清楚，自己踏入未知之地，无异于闯入了人间地狱，仗着玄羽自己的胆量虽然增加不少，却不料只刚才自己被生生扯倒在地，足以说明眼前这人已经看出她的破绽。她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有了对付她的手段。
“你到底从哪儿得到的玄羽？”夜雾问道。
“他们究竟怕玄羽什么？”容绮陌心中暗忖。
“你听！”冷流烟看着树林，向着龙啸今道，“那边好像有什么崩塌的声音。”
轰隆隆——
龙啸今疑道：“有人在用*？”
“不是。像是巨石从山顶滚落的声音。”
龙啸今道：“地面在震动。”
突然，冷流烟骑乘的马好像受了极大的惊吓，马脖子使劲往后仰，前蹄高高抬起，在空中拼了命的乱刨，双眼上翻，瞪得老大，鼻子里哼哧哼哧喷着白气，嘴中突突打着颤音。
冷流烟牵制不住缰绳，足下站立不稳，猛地一个趔趄，龙啸今眼明手快，一把扶住腰间，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两个人回神过来时，那匹马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龙啸今道：“你就放心让马跑走？”
“不放心又能怎样？我又追不上它。哎……现在好了，我以后就可以陪你走路了！说不定这正是你心里想的。”
龙啸今笑道：“你这人倒是心大。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赶紧想办法过鬼水之溪吧。要是错过了什么好事，你可别怪我。”
“好事？无端涉险，我可没觉得是什么好事。”
龙啸今道：“没想到你还能这样沉得住气。”
说罢，直接趟进鬼水之溪，冷流烟话不多少，也跟着跳了进去。
邓游在屋内听得清楚，夜雾和容绮陌激斗正酣。
“我以为未知之地是何等神秘之地，原来不过是片树林而已，你二人在此倒是落了个厉害的名声，依我看来，不过如此。”
“那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夜雾道。
“嘿，这黄毛丫头，学了些皮毛功夫，口气倒不小。”鬼婆婆的声音。
“江湖之中，倚老卖老的人多了，哪像你们这样，躲在这里逞强，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你这丫头，叨扰别人清静不说，还这样蛮不讲理。”
“我只来讨要雾岚之水……”
“雾岚之水？什么东西？我倒是闻所未闻。”鬼婆婆道。
“早知未知之地只有两人，涯主派黑暗军团踏平此地才是。”
只听得又一阵激斗。
“你竟然会‘夺命幽玄’？”夜雾惊道。
“怕了么？”
邓游也是一惊，这容绮陌怎么会使“夺命幽玄”？明明是贺雪灵乘着玄鸟飞走了，容绮陌从哪里获得的玄羽？难道贺雪灵遭了不测，已被容绮陌……
他不敢再往下想，脑子一热，就要冲出木屋，可又想起夜雾的嘱咐，只好尽力忍着，心中却是十分忐忑。
又听容绮陌冷笑道：“没想到连冷不凡和欧阳池都惧怕的‘夺命幽玄’，你还能这样泰然处之，看来人称人间地狱的未知之地，倒也有点分量。”
“如果你是魅域之人，使了‘夺命幽玄’，我们两个加起来或许也还不如你。可是……”夜雾道，“你内心只有恶念，体内的功力还不能完全驾驭玄羽。你再这样执迷不悟使用玄羽掩体，不消几日，真气耗尽，想再恢复，只怕比登天还难。”
容绮陌怒道：“你这套把戏，留着哄三岁小孩子去吧，今日我必须拿到雾岚之水。”
夜雾道：“可以。”
容绮陌听夜雾突然这样痛快答应，心里反而起疑，手底下动作也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虽然夜雾看不到她表情的起伏变化，她自己已经感觉面色有些顾虑之意了。
“姑娘，虽然我看不到你身形面貌，也不知晓你的名字，但你若要执意助纣为虐，在江湖之中，恐怕树敌不会太少。”夜雾轻言劝道。
一阵沉默。
死一般的寂静。
“你要取得雾岚之水，可以。”鬼婆婆道，“只要你能跨过鬼水之溪，我们就将雾岚之水双手奉上。”
“鬼水之溪？”容绮陌怔住。
冷流烟惊道：“怎么会这样！”
“我也奇怪，刚才又细细观察了一番，确实不同。”龙啸今又抬头看看天空，“你看天空是不是阴云密布？”
“你知道我刚才喝水的时候发现了什么么？”
冷流烟道：“不就是赤焰草？”
龙啸今对那些赤焰草没有兴趣，他抬头看了看马背上的冷流烟，道：“不是。水中倒映的天空和我看到的天空景象不一样。”
“我……我见过，忘了名字而已。”
冷流烟笑道：“忘了名字？”
“冷姑娘，你……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龙啸今这么突兀的一句话，让冷流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龙啸今道：“我们走了这么久的路，也没遇到一家客栈，现在要找一个栖身之地，我一点把握也没有。还是先想办法填饱肚子再说，你看，我这都快抬不动脚了。”
“我当然能看得出来。”冷流烟道，“可是不知道你发觉没，我们好像一直在一个地方转悠。”
“你说的没错。”龙啸今整整衣衫，凝望着远天，一层阴云压着山脊，天穹一片灰暗。
冷流烟神情镇静，看着龙啸今。
“未来？”冷流烟抬头看着遥远的天际。
“嗯，十几年几十年之后的事。”龙啸今掬了一掬溪水，喝了两口，道“就像这溪水，终有一天，汇聚成河，流进大海，那就是它的未来。”
“赤焰草？”
“难道你没见过？”
“没想过。”冷流烟毫不迟疑，她的话简单，直接。
龙啸今哦了一声，：“真羡慕你，活得这样轻松自在。”
“想有什么用呢？”冷流烟道，“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未来什么样子，由不得我们的。”
龙啸今跟着冷流烟，一路泥雨牵绊，走得十分辛苦。到了一个溪谷，看见溪流周围遍布茎叶红色的野草，以为深秋时节，霜降之后，草叶普遍变得这样红艳。他拔出一株，细看之下，心里颇为惊异。这野草连根也都是红色，拔断的地方，流着红色的汁液，跟鲜血没什么两样。
龙啸今正看着手中的野草发呆，并没有发现冷流烟已经在他的身后。
“赤焰草！”冷流烟冷不丁喊了一句，龙啸今惊得身子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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