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笑

许佐昌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登门造访的年轻公子，见他头戴瓜皮小帽，衣着华丽，腰束锦带。又见他肤如凝脂，眸似点漆，绛唇微启，眉宇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韵致。他身后跟着一名灰头土脸的书童，正旁若无人地东张西望，好似对花厅中的一应事物都十分好奇。

许佐昌提起茶碗，轻啜一口，道：“你叔父文先生与我是多年至交好友，他半年前驾鹤西归，我，我未能亲至吊谒，实乃平生一大憾事。”

“叔父在世之时，也曾多次跟晚辈提起先生，每每对先生的文学武功推崇备至，今日得见尊颜，实乃三生之幸！”俊美公子恭维道。

“如此甚好，先生请出题吧！”

那书童立马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一件长条形的礼盒，双手奉上。

只听那“文公子”续道：“这是从关外雪岭采来的百年山参，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先生笑纳！”

“这……”许佐昌犹豫了片刻，道：“也罢，看在你一片至诚的份上，老夫也不囿于陈规，我出三道题，你若能悉数答对，我便破例收你；若非不然，那咱们还是依规矩办事，贤侄意下如何？”

“师父，外面有个姓文的公子求见，说是要入门拜师！”此言一出，群坐书生一片哗然，纷纷循声望去。只见堂外一名中等个头的精壮男子候立已久，终于得了个说话的空隙，对那堂上教书先生躬身作揖道。

教书先生缓缓地道：“沛霖，你去跟他说，本期招收的学员名额已满，叫他等下一批吧。”

原来这名青年男子正是黄沛霖，那个在书案旁躬身研磨的，却是他的师兄胡良作，而他口中所称的“师父”，便是江湖人称“书剑先生”的许佐昌本人无虞了。此时黄沛霖见乃师脸上略显不悦，委屈地道：

“文老在书信中盛意拳拳，要你拜入我门下学艺。故人遗命，我岂有不尊之理？只是学院的规矩不能乱，本期学员确已招满，不予加收，贤侄还是等来年春天再来吧……”许佐昌婉言推拒道。

那文姓的俊美少年完美料到，有自己叔父的亲笔手书的推荐信，仍会被拒之门外，心中暗急，蹙眉道：“晚辈实乃久慕圣贤，才特意前来登门拜师的，望先生成全！”说着想身后的侍立的书童瞪了一眼，催促道：“小荻子，还不快把东西拿出了？”

“是，师父！”胡黄二人各自应允领命。

花厅。

“方才我也是这般回话的，可那为公子硬是不肯走，又拿出了一份信，要我转交给您。还说若是今日见不到您的面，就赖在咱们书院门口不走了……”

“快拿来给为师看看。”

但见那领读名男子，约莫四十五六岁年纪，相貌清癯，身着一席藏蓝色长袍。双手背剪，手里攥着一本《中庸》，在一群学生座位前，气定神闲地来回踱步。显得儒雅而不失洒脱。

他身后摆着的一张榆木书案。案旁站着一名青年男子，此人体格雄健，昂藏八尺。正低头躬身研磨，神态极是恭谨卑微。也许是他身材过高，头离桌面太远，其躬身弯腰的姿势略显浮夸。

黄沛霖步入堂内，从袖中取出书信，双手呈上。

许佐昌拆封来看，过了片刻，只听他哎地一声轻叹，眉宇间一股忧思郁而不化。缓缓的道：

“也罢，良作，这堂课你替我接着往下讲；沛霖，你去将领客人请到花厅品茗，为师稍后便来！”

一座大宅，背倚青山，怀抱碧池，两侧墙外绿柳作襟，门前一条白石甬道为带。此番布局，真可谓是巧夺天工，暗合易理。大门上高悬一块匾额，上书“濂溪书院 ”四个烫金大字，据说是周濂溪本人的真迹。

是日一早，濂溪书院外荷叶田田，院内书声琅琅，里应外合，相得益彰。

院中一间敞亮大堂之上，一个清越的男子声音读道：“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话音甫落，一群稚嫩的声音随即同声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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