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土门沟

“你、你――她？”汪佛宝明显对眼前的这一切还没反应过来。

南三娃有点尴尬地摸着头，“她死过一回了，不过命大――没死成！”

“哦――”汪佛宝似乎有点明白了，“是你救了她？”

“三大！”孙二麻子说话了，“你看，三娃怕你骂都没敢给你说，这菜都端上了，不吃也得吃了！你就别怪怨他了！”

“二柱！我不是怪怨他，我是心疼他乱花钱儿，你看窑生一天天大了。一家人就靠他了……”

“师父！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人总得要有良心！我到窑上，你连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就收我当徒弟――拜师的规程也就吃了碗臊子面。虽说日子紧是紧，总不比从前了……”

孙吉仁看到六月还在门口的灶台上忙碌着说道，“看这三娃，有两个菜就成了么！六月，你还在弄啥呢？”虽说怪怨南三娃乱花钱，但南三娃有这份孝心还是让孙吉仁感到很是欣慰，看来这个徒弟还是收对了。

“师父！”六月叫着端来了菜，“也没花多少钱儿，就称了点卤肉，烧鸡是我四姐的。你看，”六月指着她放下的菜说道，“蕨菜还是窑生百天的时候我妈带的，这一盘苜蓿是我阴的，苦蕖菜是我拾的又都没花钱儿！”

“还没花钱儿！你这一顿把好几天的口粮都吃了……”

“师父！”南三娃面对着孙吉仁站直了身子，回头叫道，“六月！”

“好了、好了！”六月解掉围裙一转身就和南三娃跪在了地上。

“三娃、三娃！”孙吉人有点意外跪着向炕边走来，“两个这是做啥呢么！起来、起来，礼重了、礼重了！”

在炕边上坐着的孙二麻子看到南三娃如此地慎重，也站了起来！

“师父！你坐好了，今日我连六月给你老人家磕个头、看个酒！如果师父不嫌弃的话，我连六月想认你当干大？”

“认我当干大？”孙吉仁本以为南三娃单纯就是为了感谢自己，没想到为什么突然间要认自己当干大。

“师父！只要你老人家愿意，不嫌弃我连六月，我两个给你养老送终……”

“二柱！”孙吉仁明白了，瞪着孙二麻子，“是你说的？”

“三大、三大！你不着气，三娃问我你啊门从不回家、也不见我三妈来，我见三娃不是外人就……”

“二柱！你就不该说……”

“师父！我问你，你不说。是我缠着二柱哥说的，不怪二柱哥。师父！你要不愿意就……”

“唉！三娃，其实也没啥。以后谁也不提这事情了，”孙吉人不想提他的伤心往事，但对南三娃和六月的赤诚又于心不忍，叹了口气随即坐直了身子，“三娃、六月――这个干大、这个干大我当了！”

“干大！”南三娃和六月齐声叫道。

“唉、唉！”孙吉仁答应着接过了酒，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六月！赶紧给干大磕头……”

“二柱！”

孙吉仁叫着示意孙二麻子，孙二麻子将六月和南三娃扶了起来说道，“好好好！今日也算喜事临门，曹叔侄父子要喝就喝个畅快。来来来，曹弟兄两个先碰一个……”

三个男人喝酒划拳声在六月的窑里此起彼伏、热闹非凡！这样的热闹场面六月好久没经历过了，觉得非常开心！六月看了一会儿便准备去擀面了，刚到门口有个人探进了头来――

“他四妈！”

“师父！”南三娃动了情，有点哽咽、诚恳地说道，“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我也不能不知足――自打跟了你学烧窑，从没正经孝敬过你，还要叫你替我操心受累！”

“三娃，你的心意我知道！可你也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简简单单吃顿饭过个节不也一样？以后花钱的地方可多着呢……”

“嫂子！”六月流着泪，“你问我啊达去了？我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觉都说不完……”

汪佛宝和焦彩花回去了，六月活着的消息在梁家坪炸开了锅！大家议论纷纷又都庆幸六月命大，同时对土门沟的敬畏之心也减弱了大半，喜兵和小宝几个半大孩子甚至偷偷摸到了土门顶去窥探，要不是怕狼恐怕早就进沟了。虽然大多数人替六月高兴，也不怎么怕土门沟了，但有个人听到六月还活着的消息却怕得要死，连觉都睡不踏实了――那就是王岁红。自打她与马三狗在泉坡偷情时看到六月，一直安慰自己是眼花了，一年多来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早把这档子事忘到了爪哇国去了，甚至于都快忘记还有六月这个人了。但偷人这种事也会上瘾，只要有了第一次，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王岁红当然也不例外。尝到甜头的她庆幸没有人发现自己的秘密，受不了寂寞与诱惑便去偷偷找马三狗，马三狗当然是求之不得了。本想着这件事情他们做得是人不知鬼不觉时，六月没死的消息就像炸雷在她头顶响起，不由又胆战心惊了！焦彩花回来虽然也没听她提起过，但王岁红总觉得六月肯定对彩花说了她和马三狗的奸情，她看到彩花和人在一块就觉得是在说她――担忧、焦虑折磨得她吃不好、睡不香！

八月十五，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里！孙吉仁叔侄来到了两眼泉南三娃家，当六月将凉拌卤肉、烧鸡放上炕桌时，孙吉仁看出了南三娃的用心怪怨道，“三娃！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花这个冤枉钱你这是做啥呢么？”

“柱脚儿？”

“是柱脚儿的婆娘六月，我看着六月了……”

“六月？”汪佛宝听彩花这么一说，也不觉倒吸了口凉气，“你看到六月了？”

“不是、唉，也算是――唉！这一句两句话我也说不清……”

“他四妈、他四妈！”焦彩花总算回过了神来，激动得热泪盈眶，“你、你这都快两年了，跑到啊达去了？你大姐夫说你娘家也没去，都当、都当……”

“榜罗人？” 汪佛宝看到南三娃也吃了一惊，“你、你……”

南三娃也认出来了，“哦？这不是梁家坪人么？”

“嫂子！”六月见焦彩花把自己当成了鬼，又失笑又心酸，来到了俩人装瓦的地方，“是我，我是六月！”

六月来到身边，焦彩花更加害怕了吓得紧紧抓着汪佛宝的胳膊不敢松手，“六月！我、我知道是你，我从没做、没做对不住你的事，看在我远路上、远路上把你引来的份上，你、你饶了我、饶了我――我磕头呢！”说着一转身就跪在了地上。

“啊来的她四妈？”

“柱脚儿、柱脚儿……”

“嫂子！你这不是折我寿呢么，我是六月，我没死…”

汪佛宝看着抱孩子的六月有点疑惑了，“六月？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你才是鬼呢！”南三娃听到动静后过来了，刚走过瓦垛听到汪佛宝这句话，不高兴地说道，“你好好个啊门骂人呢？”

焦彩花没想到大白天在砖瓦场遇到死了快两年的六月，惊惶失措大叫着跑开了。

“青天大白日的，你大惊小怪的啥？”汪佛宝看到老婆失魂落魄的样子，没好气地骂道。

“他四妈、他四妈，”焦彩花脸色惨白，连说话也语无伦次了，“他四妈，我看着她四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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