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香

终于要说正事了，苏拟在心中松了口气。瞧庄妃娘娘吃饭的架势，她还以为不吃上两个时辰不会停呢。

待宫人们都退下，庄妃才冲她二人一笑：“我向来胃口就好，让你们见笑了。”

“能吃是福。”荣安说，“如果庄娘娘喜欢，我明日就找厨子讨一份菜谱儿来，送到您宫里。”

庄妃听了，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苏将军果真育女有方，苏姑娘如此明事理，真招人喜欢。”

苏拟谦逊一笑，同阿鹭一齐往库房里去了。那只装满了东西的木箱沉甸甸的，两个小太监三步一歇五步一停，才把东西抬到殿前来。

庄妃走到箱子前，着人开了箱，喜滋滋地清点起来。

点着点着，庄妃就皱起了眉头。又沉着脸清点一遍，才有些为难地抬起头，望着苏拟道：“苏姑娘可是拿过里面的东西？这里面应该有一只玉如意，如今却没见着了。”

苏拟被庄妃探究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但也回望过去以笃定的口吻道：“庄妃娘娘，这箱东西在库房里放了这么多天，臣女今晚才去清点一次，准备明日送还给六皇子。臣女既然决定了要还，又怎么会拿里面的东西呢。”

阿鹭也连忙道：“回庄妃娘娘，奴婢可以作证！苏姑娘是今日才去清点这箱东西的，先前姑娘可是连库房都没去过，更别提拿您的玉如意了。”

庄妃的眉蹙得更深了，却仍是紧紧地盯着苏拟：“既如此，那我这如意去哪里了呢？”似乎并不相信苏拟的话。

只怕是这环玉阁里有人监守自盗了。但苏拟实在不喜庄妃的语气，倔脾气也跟着上来了，挑一挑眉，毫不示弱地回望着庄妃。

荣安在一旁听着，也不喜庄妃同苏拟说话的态度，将苏拟拦在身后：“庄娘娘这话，荣安可不爱听了。苏姑娘的为人，荣安再清楚不过，何况荣安私下里赏过苏姑娘不少好东西，她是不会拿那只玉如意的。”

庄妃拍拍荣安的手道：“荣安呐，你还小，这天家富贵多少人看着眼热呀，一时错了心意也说不准嘛。”

话里话外是认定苏拟拿了那玉如意了。荣安听了，不悦地抽回自己的手，神色更是冷冷的。

苏拟轻轻冷笑：“庄妃娘娘此话是暗指臣女错了心意了？臣女虽非出身世家，但这点做人的道理还是懂的。臣女不仅不会私拿别人的东西，送给别人的东西也绝不会厚着脸皮要回来。”

你出言不逊，我也绝不跟你客气。

庄妃闻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欲斥苏拟对自己不敬，就听得荣安略不耐烦地道：“既然庄娘娘说少了只玉如意，那就算您少了只玉如意吧。阿鹭，去把我库房里的如意都搬来，让庄娘娘挑一只喜欢的带回去。”

阿鹭应了，忿忿地看庄妃一眼，往库房里去里了。不一会儿就搬来了近十只各式材质的如意来，庄妃一见眼睛都直了，藏不住笑意地左挑挑右拣拣，最后选定了一只翡翠镶金雕八宝纹的如意，放进自己箱里时还不忘作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苏拟在一旁看着她的嘴脸，只觉得有这样的母妃，实在是难为吴筠了。

庄妃这么一闹，荣安虽然心中不快，但到底没往心里去。苏拟沉着性子，陪荣安练字玩闹一会，到了快要休息的时辰，才往自己的偏阁里去了。

进了偏阁，苏拟点好房里的灯，坐在正对着房门的椅子上静静等待着。

一直等到夜深人静，眼见着主殿也熄了灯，苏拟的眼皮子直打架了，才准备上床休息。

她取下灯罩，轻轻吹灭烛火。

就在厢房陷入一片黑暗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末了又强调一句：“到底筠儿还小，他不懂事。”

虽然苏拟打定了要把东西还回去的主意，但今日庄妃特地来讨还，未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尽管心里这样想，苏拟还是连忙起了身：“六皇子的东西，臣女都原样收在库房里。还请娘娘在殿里等一会，臣女着人去拿。”

“是这样的，你六哥那日同苏姑娘打赌，不是输了好些宝贝吗。其实他一直瞒着我。”庄妃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直到今儿个他下了学，一副恹恹的样子。我问他怎么了，也不肯说。”

“还是你十三弟忍不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到他库房里一看，才发现这孩子把里面都快搬空了！我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孩子手脚可真大，不知道节省，一点也不像我。”庄妃说着说着，气又上来了。

“话先说在前头，我可没有怪罪苏姑娘的意思，”庄妃看一眼苏拟，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样子，“我了解筠儿，他就是一幅仗义心肠，向来是言出必行的。但是他到底不懂事，所以我今天就来了，想把那些东西要回来。”

庄妃也不客气，落了座便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慢慢吃了，由衷赞道：“早就听闻环玉阁的厨子手艺好，今日一尝果真名不虚传。”又在碗里拣满了菜，食指大动地吃了起来。

见庄妃无意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苏拟和荣安相视一眼，只得慢慢地陪她一起吃。

庄妃毫不客气，吃得是津津有味，让宫人盛了满满一大碗竹荪炖乌鸡汤，拿起白釉小勺舀了一勺喝了，故意逗弄荣安道：“这汤可真鲜！荣安，庄娘娘找你讨这个厨子，你给不给？”

庄妃听了喜不自胜：“好呀好呀。别的倒是不用，你这儿的甜点味道的确是好，让人吃了还想吃。”

荣安应了，又客气地问道：“庄娘娘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苏拟看着庄妃，心说这位娘娘真是毫不拿自己当外人。不过，她也恰是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人，相处起来不会累。

待庄妃吃饱喝足了，拿出一方秀气的小丝巾慢慢擦了嘴，才对身边的宫人道：“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先下去吧。”

荣安冲庄妃眨眨眼：“庄娘娘把厨子讨走了，荣安吃饭可怎么办呢。荣安可舍不得。”

庄妃笑着道：“庄娘娘不过同你开个玩笑。”

“好孩子，几日不见又长高了。”庄妃对荣安笑着，露出一排白如玉的牙，又打量了一下梨木桌上的各色菜肴，“好丰盛的菜！说起来，我今日的晚膳也还没吃呢。”

“那您便同我们一起吃吧。”荣安话一落，身旁的小宫女便连忙去添置碗筷。

说话间，宫人们端着饭后甜品上了桌。今日的甜品是一道玫瑰奶皮，外加一碟桂花糕。

今日的桂花糕蒸得倒不错，澄黄糯香，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小巧精致。奶皮也凝得刚刚好，里面和了碾成汁的玫瑰花，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适度的清香中和了奶皮的甜腻，令人食之不厌，是荣安最喜欢的甜点之一。

庄妃见了甜品，更是眼前一亮，拈了一块又一块的桂花糕放进嘴里。又直接拿了双份的玫瑰奶皮，拿白釉小勺慢慢地舀着，吃得津津有味。

荣安讶异地皱了皱眉，对苏拟道：“庄妃娘娘找你做什么？”

却见庄妃径直走了进来。穿戴得略显隆重的庄妃微微笑着，她一身藤青色绣花百蝶长裙，外披一件缠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头戴双凤衔珠金翅步摇，金镶东珠的耳坠在她略显丰腴的脸侧轻轻晃动，倒也衬得她有几分艳丽动人。

荣安起身，乖巧地向庄妃行了个礼：“荣安见过庄妃娘娘。”苏拟也跟着荣安行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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