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香

阿瓷抽抽噎噎地道：“是，是奴婢的表哥，近日害了急病，家中银两都快花光了，就是不见好。”

“奴婢自小就失了父母，舅舅也去世了，幸好舅母肯收留奴婢。奴婢在入宫前，幸得舅母和表哥庇佑，才不至于饿死街头。”

“奴婢不忍见表哥病死！所以，所以一时才错了主意！”谈及伤心事，阿瓷又泪如泉涌，“那只玉如意，是奴婢去清点库房时，趁人不注意藏进怀里的。奴婢已经知错了！求苏姑娘发发慈悲，救救奴婢的表哥！”

阿瓷抹着泪应了。苏拟又问道：“你把你舅母家的住址告诉我，钱你不用担心。若是有机会，我出了宫还能帮你捎句话回家。”

次日清晨天刚刚亮，进库房打扫的小宫女便在一个角落的箱子里发现了一只玉如意。

这玉如意的款式是她们不曾见过的，且做工和用料都不像封国公主用的，便各自猜测这是不是庄妃丢失的那只。

阿鹭见众人在那里讨论，便上前一看，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那只玉如意。

“要我说呀，这庄妃娘娘就是想在公主这儿讨点好处，你们瞧瞧，昨日她拿走的那只翡翠镶金的，可以抵这样的十几个呢！”

“可不是，你们呀，都没瞧见庄妃娘娘昨日的吃相，还要找厨子讨菜谱儿回去呢！怪小家子气的。”

“庄妃娘娘这便宜占尽的样子，还以为皇上薄待了她宫里的，传出去真是不好听。”

阿鹭皱眉听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好了好了，不许这样议论主子们，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环玉阁斤斤计较呢。”

阿鹭嘴上虽这么说，但昨日庄妃对苏拟的态度，着实让环玉阁的宫人都有些气愤，此时见这玉如意好端端地锁在库房里，都忍不住立马就拿给荣安看看，然后再去庄妃宫里打打她的脸。

于是她们相视一笑，拿起玉如意便往主殿里去了。

苏拟这边，也是起了一个大早。她连夜给苏定写了一封信，让苏定用她的体己去医馆找个好郎中，随信附上了阿瓷舅母的地址。她把信封好，找来一个小太监，吩咐好了一切，才伸伸懒腰往主殿里去了。

却见阿瓷也在殿里，正肿着一双眼为荣安布菜。见苏拟进来，她有些不自在地冲苏拟一笑，苏拟却望着阿瓷笃定地点了点头。

阿瓷眼睛一红，差点又要涌出泪来，满转身掩盖过去了。

荣安看看阿瓷，又看看苏拟：“你们俩玩什么哑谜呢，也教教我呀。”

苏拟笑眯眯地坐下，拿起一块雪花糕吃了，打趣道：“我是见阿瓷眼睛肿了，想问问她怎么了。你也想学学怎么肿眼睛吗？”

阿瓷红了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荣安打量着自己哭肿的眼，关切地道：“阿瓷可是想家了？你放心，我今年一定会放你们回家过年。”

阿瓷忍住泪水和愧疚，强笑道：“阿瓷谢过主子。”

荣安嘴里已经塞满了雪花糕，此刻又含糊不清地叹了口气，对宫人们道：“唉，你们和我一样的年纪，就和家里分离了。等我长大了，一定都给你们指个好归宿，再给你们发好多好多银子，让你们离了宫，后半生也能安安稳稳的！”

宫人们听了，都感动地放下手里的活计，冲荣安叩了一首，一齐道：“奴婢（才）们叩谢主子！恭祝主子玉体安康，福寿绵长！”

苏拟微微笑着，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又看看满脸真诚和真心的荣安，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

能让宫里宫外穷苦的人都能一生过得安稳，也许是她毕生最大的愿望了。

往经纶殿去的路上，荣安才想起告诉苏拟玉如意的事情。

“庄娘娘昨日也太过分了，所以我今日特地派了徐嬷嬷去，连同玉如意和菜谱一起送去。徐嬷嬷嘴巴可厉害了，保管她三两句就让庄娘娘知道，我荣安的侍读，可不是好欺负的！”

苏拟忍了笑，故意夸张地朝荣安行了个礼：“谢公主庇护！还请公主日后为奴婢也指个好归宿！”

......

到了经纶殿前刚刚下轿，就有一个紫衣宫女从身后冲出来，撞了苏拟一下。

紫衣宫女垂着头赔了礼，临走前同苏拟相视一眼，又低着头离开了。

苏拟同荣安进了佐政殿坐定后，才翻开书本，将袖里藏的纸条悄悄展开。

只见那纸上写着两行字：“东风事已尽，快刀斩狂徒。”

阿瓷听了，噙着泪跪下，连连叩首道：“苏姑娘救命之恩，阿瓷没齿难忘！”不是奴婢，而是阿瓷。

苏拟看一眼阿瓷，淡淡地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我虽答应帮你，也不会告知公主，但日后我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若是想谢我，便拿出点诚意来，不要再让我失望，更不要再令公主寒心。”

苏拟皱了皱眉：“你胆子可真不小。那玉如意你可运出宫了？”

阿瓷茫然地摇摇头：“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庄妃娘娘就来了。”

“很好。既如此，你今晚便想法子，把那玉如意还到库房里。你表哥治病的钱，我会再帮你想办法。”

渐渐明亮起来的灯光，照亮了阿瓷垂着泪的脸。苏拟望着阿瓷哭得有些肿的眼睛，掏出一方手绢递给她：“擦擦吧，哭肿了明日该不好看了。”

阿瓷忍住抽噎接过手绢，却只攥在手里，咬着唇不肯说话。

苏拟叹了一声，道：“快别哭了。你只要肯说实话，我便不会把此事告知公主。”

“你为何不肯告诉公主？公主若知道了，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阿瓷咬了咬唇，嗫嚅地道：“奴婢在入宫前，已经与表哥有了婚姻。这件事若是让宫里知道了，奴婢不仅会被逐出宫，舅母与表哥也会受牵连.....”

苏拟一愣，忙拉阿瓷起身，皱着眉道：“快起身！以后不许这样随便下跪！”

“你有难处，直说便是，能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帮。”阿瓷倔强的脸，让苏拟无端想起了青荷。

阿瓷一愣，抬起红肿的眼睛结结巴巴地道：“苏，苏姑娘当真，当真不会告诉公主？”

苏拟在椅上坐下：“前提是你得同我说实话。”

“进来吧。”

苏拟侧着身子让那人进来，关好门后才去点灯。

阿瓷垂着脸，将那手绢紧紧绞在手里，似乎有些犹豫。

“你若是信不过我便算了。”

阿瓷突然猛一抬头，用衣袖胡乱擦了擦泪，径直朝苏拟跪下，连连叩头道：“苏姑娘，求你，求你救救命！”

这敲门声极轻，却把苏拟所有的瞌睡都赶跑了。苏拟划亮了火折子，却不点灯，走到门边问道：“是谁。”

“.....是我。”

苏拟轻轻打开门，她手中的火折子将那人的脸色照得明暗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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