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母子断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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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家强用戴着手铐的手扶起母亲,痛哭不已。在场的父老乡亲都跟着抹眼泪。笨笨想起金圣叹在儿子临刑前送给儿子莲子和梨,并感叹道:“莲(恋)子心中苦,梨(离)儿腹内酸。”

母子连心啊,此情此景,谁不动容?笨笨也忍不住转过身抹了一把泪。然后叫人倒了一杯水递给潘家强,让他亲自喂母亲喝下。

过了一会,潘母才微微睁开眼睛,母子俩又抱头痛哭了一番。警方这才把他们分开,笨笨把潘母单独叫到客厅。

“哦,少了一把铁锹,还有……”

“还有什么?”

“没有了。当时过了好几天我家老头才发现少了一把铁锹。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少的。”

“那你知道是谁拿的吗?”

“不知道,那几天家里乱糟糟的,可能就有人顺走了。”

警方把潘家强押上警车前,潘家强向他母亲长跪不起,潘母抱着儿子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最后她扯了自己头上的三根白发放到儿子手里,又亲自扯了儿子头上几根头发,紧紧握在手心里,然后忍痛含悲的挥挥手,说:“你走吧,我就当……没有生你这个崽……”

“妈,我做崽的不孝啊……下辈子,还做你的崽……伺候你……给你养老送终……”然后头朝地上梆梆梆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在警方的押解下上了警车。

警车刚开出光明村,前面突然有人站在马路中间拦住了一行警车。难道还真的有人想效仿梁山好汉来劫法场?大伙的心立刻都提到了嗓子眼,有的已经把枪摸了出来,随时准备战斗。

笨笨定睛一看,原来是井边婆!他连忙下车。井边婆一看有人下车,立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像唱歌似的唱了起来,“政府啊,呵呵呵,你们可要为我的崽做主啊……当初你们说我的崽骑摩托车碰死了人,现在你们清楚了,那个短命鬼不是我的崽碰死的,是光明村那个糞箕崽子打死的,呵呵,那你们是不是要把我的崽从牢房里放出来啊?”

“就算不是狗生碰死的,那他也涉嫌交通肇事逃逸罪,现在肯定还放不出来的,不过不会枪毙了。”

井边婆刚才光顾着哭,就看到一个戴大盖帽的下来,也没看清是谁,这会才看清是笨笨,就哭得更加厉害了。

“呵呵,笨笨啊,照你这么说,狗生这次,就是耗子算卦,怎么算都躲不过猫这一劫了?”

“差不多吧,牢肯定是要坐的,但不会把牢底坐穿。”

“你刚才说什么肇事……逃逸,呵呵呵,什么意思?”

“就是逃跑了。”

“赵四逃跑了,跟狗生有什么关系?”

笨笨被井边婆说得哭笑不得,知道再跟她说下去就如鸡同鸭讲,不在一个频道上。所以换了一种方式,走到她跟前蹲下来轻声说道:“我跟你说,车上的人可都有枪,而且还有一个杀人犯,你不怕?”

井边婆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走到马路一边,说道:“我不挡你们了,你们赶快走吧……呵呵呵。”

笨笨正暗自高兴,没想到井边婆又说:“可不可以让我打光明村那糞箕崽子两巴掌?呵呵,要不是他,狗生也不会坐牢。”

“那你可说反了,要不是狗生把人撞倒在他面前,他也不会起杀人的念头。”

“哎,也是,都是可怜的命。呵呵。”

自从潘家强指认现场回来之后,笨笨总觉得这事不太对劲。他问黑子:“你觉得潘家强说得靠谱吗?”

“怎么,你有怀疑?”

“你说这么陡的山路,而且那天晚上还下着大雨,那个红毛鬼有一百七十多斤,潘家强才多少斤?一百三十多。你觉得一个一百三十多斤的人,背着一具一百七十多斤的尸体上山,三更半夜,大雨倾盆,山路崎岖。你觉得可能吗?”

“这个也不是不可能,你还记得以前我们班的丁春花吧,当时也就八九十斤,她可以举起一百二十斤的杠铃。”

“你说的只是举起来,你让她下雨天把那杠铃扛到山上去试试?就算她能扛上去,那肯定也是走一步歇三步。时间就去了。你再算算潘家强的时间,我们之前推算过,狗生大约两点十五分从家里出发,到他把人撞翻,再潘家强把人打死,大约用了半个小时。也就是说红毛鬼大约夜里两点四十五分死亡。然后潘家强把他背上山,我们做过实验,如果不负重,下雨天走那样的山路大约要三十分钟。他背着尸体上山,得一小时吧。然后他还回家拿铁锹,来回一个小时又去了,重新回到山上挖坑,我跟村民了解过,挖那么大一个坑,有经验的人都得个把小时。再把人埋了,怎么地也得十几分钟。你给他算算,潘家强彻底完活,都得到早上六点了。他再从牛背山赶回黄原镇上,又要一个小时。可黄凡家后门的监控显示,他六点就回到黄凡家了。这中间可是有一个小时的差距。”

“时间上是对不上。你怀疑潘家强有同伙?”

“我原先怀疑是他妈?但那天我一看,不像。”

“怎么不像?”

“一般来说,当妈的都会心甘情愿替儿子顶罪,或者帮儿子减轻罪行。如果他妈帮着他一起埋了尸体,去指认现场的那天他妈一定会站出来的,而且会说都是她干的。她认为这样可以给儿子减轻罪行。”

“有道理,我觉得他爸也不大可能是帮凶。”

“为什么?”

“首先他爸不是亲生的,从小就不待见他。要让他帮着干这种掉脑袋的事,可能性不大。其次他爸当年在外地的煤矿上打工,腰受了重伤,回来后就干不了什么重活,更别说这种抬死人上山的活了。还有,那天我们带潘家强回去,他爸整个就没露脸。我觉得如果他爸真是帮凶,那天肯定会出来露一面,这样才符合情理,至少不会让警方怀疑到他。而他恰恰没这么做,所以我认为他爸没问题,那天才敢这么拽。”

“也有道理。”

“可如果除了他爸妈,还真想不出有谁大半夜跑来帮他埋死人。”

“有一个。”

“谁?”

“他亲爹呗。”笨笨说完,像是豁然开朗,笑眯眯的说道:“看来,我们得去问问潘家强他妈年轻时的风流韵事了。”

当笨笨再次来到潘家时,差点没认出潘母来,这才几天的功夫,潘母的头发就已经全白了,半偻着腰,拄着拐杖。双眼红肿,抬起头看了半天,才认出是笨笨他们。她显得有点慌乱。捏着衣角,问道:“你们还来问什么?”

“大妈,想问你点事,我们里面聊好不好?”

潘母连忙拄着拐杖,颤悠悠的打开大门,还左右看看有没有邻居围观,这才说道:“我都告诉你们了,不要问了。”

黑子说道:“大妈,有一点你可没告诉我们。”

“什么?”

“潘家强的亲生父亲是谁?”

“你们问这个呀?”潘母似乎放松了许多,说道:“这事也没什么好背人的,光明村年纪大一点的都知道。就是他大伯子,我家老头的哥哥。当年我家老头在外地挖煤,连着三年没有一点音讯,后来有人说他挖煤的时候被煤埋了,死在外头了。那时候我一个人带着老大,孤儿寡母的,他大伯子那时也没娶亲,就经常帮我干些田间地头的活,日子久了,也就有了感情。后来就有了老二,偏偏那时老头的腰被煤块给砸伤了,就回来了。回来后他看我怀了崽,天天打我,老二也是个拧种,不管老头怎么打都没流产。”

笨笨急切的问道:“他大伯子现在在哪儿?”

“哎,”潘母叹了口气,说:“早得病死了。他要不死,老头子是不会放过我们娘俩的。”

“啊?早死了?”

两人好不郁闷,悻悻而归。但笨笨没有放弃,仍然琢磨这事。

“丢东西?没有。”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丢锄头铁锹之类的东西?”

“怎么判那是法院的事,但你可以配合警方,把事情搞清楚,法院有可能会轻判。”

“我配合,配合……”

“桃花村案发的那天晚上,你上次跟我说,你小儿子潘家强回来过,他走了之后,你们家丢东西没有?”

“救我……”红头发艰难的说道。

“你他妈的先告诉我,杨云棋到底怎样了?”

“她……死了……救我……”

“你还记得我吧?”

“记得……你们是不是要枪毙我的崽?”

按照潘家强的指认,警方在那块峭壁旁边的土堆里,挖出了红头发的尸体。

随后警方又来带着潘家强去了他家里。他父母这天闭门不出,可能觉得儿子成了杀人犯,颜面尽失,无颜再见父老乡亲吧。笨笨叫了好长时间的门,潘母才颤颤悠悠的把门打开。当看到戴着手铐脚镣的儿子时,大叫了一声“崽啊崽……”,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潘家强一听说杨云棋死了,瞬间就失去了理智。他把杨云棋的死归咎于红头发,如果不是红头发告诉他杨云棋被人强奸,他肯定会救她的。他就像一个憋着火的汽油桶,一沾火星就炸开了。他发现旁边有块石头,刚才骑摩托车的人应该就是不小心碰到了那块石头,然后车头一下子失去了控制,这才撞上红头发的。他想也没想,抄起那块石头就往红头发的脑袋上砸去。也不知砸了多少下,红头发早就一动不动没了气,他的理智才渐渐恢复过来。他把石头扔到河里,这才感到害怕。

潘家强说,他当时想了很多藏匿尸体的办法,最后决定把红头发埋在牛背山上。因为光明村离牛背村不远,他从小在那一带长大,对牛背山的地形也很熟悉。

经潘家强交代,案发当天夜里,他正坐在牛背村桥头的栏杆上,突然一辆摩托车把一个人撞倒在他面前。他当时根本就不想理会,但过了许久,他才发现那个人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这才走下桥栏,把那人的脸翻过来一看,不禁大吃了一惊,这不就是刚才阻止他抢救杨云棋的那位红头发?

他把红头发摇醒,问道:“杨云棋还活着吗?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杨云棋被人强奸的事?”

所以他把尸体背上了牛背山,又悄悄的潜回家拿了一把铁锹,挖了一个坑,就把红头发给埋了。

警方带潘家强去牛背村指认现场的那一天,附近的村民几乎都来了。警方一开始还怕村民们情绪激动,会伤害到嫌疑人。所以加强了对潘家强的保护,没想到到了现场,村民们像对待英雄一样拥护着潘家强。都说杀得好,那样的人渣只有杀之才足以平民愤,才能大快人心。颇有点梁山好汉上刑场的味道,警方倒像是刽子手了。

笨笨小时候没去牛背山玩过。他跟着潘家强往山上走,发现山路陡峭,弯弯曲曲的,有时走着走着就没路了。潘家强怕被人发现,把红头发背到半山腰上一块峭壁旁边,那里少有人去。

潘家强原来一直就藏在鸡公岭。他说那里离杨云棋最近,他每天都要到杨云棋的坟前,陪她说说话。

笨笨问他为什么想到来自首。潘家强说有一天在鸡公岭无意中看到了他妈妈。妈妈不是来游玩的,而是来捡废品。他感到很震惊,以家里的家庭条件,不至于出来捡废品啊?所以他就趁着夜色,好几次偷偷的潜回光明村,终于从村民们闲聊中得知,哥哥潘家富这几年在外开店虽然挣了一些钱,但他经常惹是生非,出了事就用钱来摆平,以至于欠了好多外债。现在潘家富一死,债主纷纷上门要债。至于潘家富被害一案,老两口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然没有提出民事赔偿。有人说可能是女嫌犯最后那段话,老两口自觉教子无方,羞愧难当,所以没有提出民事赔偿。

“所以,我就来自首了。虽然我杀了人,但我要给我父母留下最后一点做人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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