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插茱萸少一人

尧苍的话倒多多少少地慰藉了我。

隔了两日，我从太上老君那里回来，路上遇见了续九。我向续九微微行礼，故意疏远了我们的距离。我一直认为续九是个处事不惊、泰然自若的人，可见了我向他认认真真的行礼，脸上有了我从没见过的异样。我不知道那种异样是不是应该用惊讶亦或是生气来形容才算合理。

“你有时间吗？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续九先说了话。

“两万年前我一直住在这里。”续九看向我说道。

“这里景色优美，挺适合隐居避世。”我假装自己还如当初那般一样，声音里填满了欢快喜悦。

“我本是一只不起眼的九尾白狐，是天帝收我做义子我才成了高高在上的烨霖神君。”续九接着我的话说道。

我第一次听续九讲述他的身世，也才知道原来他是天帝的义子。他的话似是表达对天帝的感激，可我看他的表情却是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深长。

“可在天宫呆久了，为了想要达到的目的也慢慢学会了屈从。”

我被续九说的话弄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到底想向我表达些什么？看得出他有些心事，我便拂去棋盘上的灰尘枯叶，索性跟续九说道：“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坐下来慢慢说，等到你成婚以后可就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跟我畅谈了。”我没心没肺的笑着，想着续九见了我的样子多少也能跟着我开心吧。

续九坐在我的对面，我从衣袖里抽出几瓶太上老君给我的药酒放在棋盘之上。

“太上老君说这药酒温补，我索性就从他那里拿了几瓶回来。”我一边给续九倒酒一边解释着这酒的来历。

续九从一坐下就没在向我说些什么，我俩各怀心事，酒一杯接着一杯。没想到太上老君这酒的后劲要比我那梅子酒的后劲大多了。我始终觉得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可是嘴上却开始说着胡话。

我看着续九在我对面仍旧正襟危坐，指着他恶狠狠的说道，“你总是这样，说话说道一半不讲清楚，难道是要让我这个笨蛋去猜吗？我告诉你我才没心情去猜呢，因为呀……我也有我自己的心事。”我傻乎乎的朝续九笑着。多可笑，我就是连醉了酒都不想让续九看见我内心的伤心难过。

续九一直看着我，他的眼神似是有勾人摄魄的魔力，在这天上这么久我始终就是看不够。我继续怒嗔道，“在我眼里你就是个臭石头！臭石头！”

我不知道续九听了我这话是否会生气，但是我就是忍不住的向他抱怨这个事实，我一直喝着酒瓶里的酒，直到我带来的酒瓶里每个都空空如也。

“你真的醉了。”续九看着趴在棋盘上的我淡淡地说着。

是啊，我真醉了，醉的无比清醒。我清楚的知道续九在我趴在棋盘上后，轻缓的走到我身旁，握住我的手感受我手上的寒凉。我也累了，累到无力再像从前那样可以不厌其烦的跟在续九后面当一个跟屁虫。

我能感受到续九一直看着我，我始终没有勇气睁开眼睛去破坏这一刻的宁静祥和，他伸出手轻抚着我的脸，帮我整理着额头前凌乱的发丝。续九从没像现在这般温柔，温柔得我想让时间静止在这一刻。我知道这些归根到底都是我得不到的，我唇角带笑，微微睁开眼睛，眼里带着醉酒的迷离，看着续九惊慌失措的收回放在我脸上的手，便唤了一声“续九”就假装沉沉的睡去。

续九把我送回我的住处，在归途中我竟真的在他怀里睡着了，再等我醒来时，尧苍已经在我身边了。尧苍见我醒来，责怪我没有把他带在身边，他总是怕我出事，像个哥哥一样的想要时时刻刻的守护着我。

续九一直背对着我，我站在他身后亦是不说话。我等待着他打破我们之间的寂静。

天上偶尔飞过几只仙鹤，眼前的深谭映出五光十色，这里的景色美是美，但却让我觉得诡异了几分。

续九转头看着我，口中说出个“你”字，终是没有说出后半句话。我已经没了心情去臆想他方才想要跟我说些什么，朝他微微一笑算是我对他的歉意。续九带我来到灵鸾山，这地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之前没有哪些仙家提起过这个地方。这地方虽出了天界，但仍然是个世人无法企及的地方。

灵鸾山蕴气缭绕，实属灵杰宝地。我踏在这片土地上周身舒爽了不少。我跟在续九身后，看着他素色的袍子在绿草上划过。在我眼里续九一直是个清幽孤寂的人，他身着的这身素色衣裳让我觉得他也有他的落寞。

没走几步，眼前便出现一汪深潭，陆上的一处长着几棵翠绿的竹子。一个石砌的棋盘静卧在深谭的不远处，上面落满了灰烬枯叶。此处的萧瑟与周围的景色极不协调，我纳闷续九为何带我来这里。

我不知道续九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后，他同我一起看着窗外飞絮，却没有打扰我。最近我的身体不仅畏寒而且身体各处逐渐的出现了疼痛感，胸口总是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腔，心也像是被什么撕扯着似的疼。我身体的异样并没有告诉一直在我身边的尧苍，尧苍曾问过我为什么我的脸色苍白，我只向他解释说是最近太累了。

坐了许久，身体多少有些受不住，我想着到床上躺一躺。一转身便看见续九在我身后。看见续九我心里多少有些惊讶，续九从不会向现在这样主动找我，我纳闷他的来意。

续九直视着我的眼睛，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却迟迟伸不到他想要伸到的地方。我方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眼泪，赶紧用手背拭去。

我看着续九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想着这或许是我和续九之间最后一次两人单独的聊天说话吧。

续九拉着我的手，可我没了很久很久之前所想象的那样内心雀跃，更多的是一种撕扯着的煎熬。我慢慢地将手从续九的手中抽出，跟在他的身后。

尧苍看着我说，“你怎么突然不想在天上了？”他问这话时，我想起当年梁墨离开天上做回他土地老儿的情形。我也向梁墨问过同尧苍类似的话，梁墨做回土地老儿是想听些新奇事儿，而我离开是为了忘记某些事。

“我不想见你伤心难过，有些事你自己做了主，我便也尊重你的选择。”

“你哭了？”续九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听续九的问话，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看着他，两人相顾无言。续九见尧苍从外面回来，便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我身上的修为现在所剩无几，有些承受不住这九天之上的寒气。尧苍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让他在屋子里点上炉火，但是也照做了。

尧苍把炉火烧得很旺，我身体渐渐的暖和起来。屋外的云霞照在我的脸上，而我好像从没像现在这样如此认真的看过九重天上的云霞。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梧桐絮被风裹挟着四散开来，映着橘红的霞光周身也泛着淡淡的红。我看得出神，羡慕起梧桐飞絮，就连离开栖居的梧桐树都是这么的绚丽。

是啊，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看着他欣长的背影，如墨的发，我突然从嘴里吐出了一口血，这口血我忍了很久很久，终是没有被续九发现。

尧苍见我的样子吓坏了，抱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将我放在床上。尧苍想帮我叫黄芪仙官来，被我制止了。

续九很快就要成婚了，等他成了婚，我也想着像梁墨那样离开天宫。这几天我一直作着离开的准备，我同尧苍讲，“若我不在这天上了，你也不必到处找我，你回到佛祖身边继续潜心修佛吧。”

续九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我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却不像从前那样会去穆灵殿缠他。

天帝命人早早地布置天宫，为续九的新婚做着准备。天宫里的喜庆一点一点增多，可我的落寞却跟着一点一点的增多。尧苍好像能感知到我的心境似的，变着法的逗弄我开心。我知道他的用意，总是回之一笑让他放心。

这些天我除了去天河之东和织女一同织些云彩外就一直待在自己的住处，呆呆的看着窗外，脑子里想的东西也像一团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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