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插茱萸少一人

“你能坐下来陪我喝喝酒吗？”续九见我离开便同我说道。

我说，“我要赶着回去帮你做喜服，改天再来陪你喝酒。”这是我第一次拒绝续九的请求，心不自觉的抽动一下，心悸一般的让人发慌。

要说这喜服若是用些仙法做的也快，可我想要亲手一针一针的为续九缝制一件喜服。

黄芪仙官跟我说“你只是有些心郁，放宽心就没什么大碍了。”

尧苍听了黄芪仙官说的话，脸色也没有了刚才那般凝重。我不知道尧苍送完黄芪仙官后把那喜服扔在了哪里，总之他回来后手上的喜服便不见了。

我拿起桌上前些日子拿回来的梅子酒给自己斟了一杯，想着压一压我嘴里的血腥味，喝着喝着便停不下来。尧苍见我连连喝着梅子酒也看出我是借酒消愁，他一把抽出我手里的酒杯呵斥我，“不要再喝了。”

听他呵斥，我没去抢他手里的杯子。我说，“尧苍，我不喝酒了，我上床睡一觉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

尧苍看我面无表情，走出去时还是担心地看了看已经躺在床上的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觉我真的睡得很实，实到我竟不知续九到我这里来。

这一觉虽然很实，但我还是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当初我与续九告白的场景，在梦里我一直说着，“续九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喜欢我。”望着续九背对着我的身影，我一直期待着他能给我一个答案。

续九进来时，我正睡着，嘴里不停地说着，“续九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喜欢我。”他默默坐在我床边，抬起手为我抚平紧皱的双眉。那一刻，我便开始沉沉地睡去，就连梦也断了，我终是没有在梦里得到他的任何答复。

我醒来时，尧苍给我拿了些饭菜放在桌上，我见他帮我盛着饭便说道，“这身边有个人照顾我，我还一时半会儿有些不习惯。”我下了床拿过碗，让尧苍同我一起吃。

“尧苍，你说这凡人有时候比神仙好，活个百八十年，一轮回一转世，上辈子的事全都忘了。可神仙的命却是长长久久，那些想忘掉却忘不掉的事情也要跟着长长久久。”

尧苍听我说这些话有些不解其意，只说道“神仙凡人各有各的好。”

我拿着重新做好的喜服到穆灵殿，发现续九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看的我有些不知所措。

“喜服做好了，我想着让你试穿一下，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可以再改一改。”我躲过续九看我的眼神说道。

续九站起身，旁边的仙娥为他穿上我做的喜服，绯红的料子衬得续九的皮肤又添了几分白。我站在续九的身后帮他挽出喜服里的长发，他的发丝极软，软到像天河里的云彩，让人一触碰就感觉到一阵舒服。想着我以后再也摸不到续九的发，我便细细地将续九的乱发一根一根的抚直。

旁边的仙娥退到一边，续九转过身来问我，“如何？”语气是淡淡地，叫人听不出是喜悦还是不喜悦。

我看着续九说，“很好。”这简简单单地两字我却隔了很久才说出口。

从喜欢上续九开始，我就幻想过无数次续九穿上喜服的样子，如今他穿上喜服与我幻想的模样一样，一样的雅人深致，一样的清新俊逸。

“还有什么地方你觉得需要改？”我低着头为他整理着衣角。

“不用改了。”续九低着头看我一点一点的把衣料上的褶子抻平。

我直起身子，对上续九看我的眼。续九眼里多出了许多我看不明白的意味深长，而他眼里的我尽是落寞。

续九突然抓着胸口，同上次在石头家发生的情形一样。问续九，“你怎么了？”续九却跟我说，“你走吧，我想休息一下。”

看着续九捂着胸口慢慢做回席垫上，我转身走出了穆灵殿。那一句“你走吧。”生生切断我对他的所有念想。是啊，现在我还能奢望些什么呢？奢望自己还能像以前那样，即使知道续九不喜欢我，我还能若无其事的守在他身边？我笑了，笑自己这几百年来的痴傻，笑自己的执念成了妄想，直到笑出了眼泪却仍假装坚强。

我不知道续九在我离开穆灵殿没多久后便去了蛮荒，蛮荒的睚眦兽挣开了栓它的铁链，伤了很多看守的天兵。续九主动请缨，说要去蛮荒收复睚眦兽。天帝觉得小小睚眦兽多派些人跟续九一同前去便没什么问题，索性就让续九去了蛮荒。

隔天，天宫里的人都议论纷纷，说续九受了重伤。我听了心里也急切起来，纳闷小小的睚眦兽怎么会让续九受了重伤。我始终做不到对续九不理不睬，即使知道天帝会用最好的药来医治他，可我忍不住的跑到穆灵殿，躲在角落里偷偷地观望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天帝进了穆灵殿，穆灵殿里的仙娥手里端着水盆不停地进进出出。我看着仙娥手上的水盆里全是血水，心也跟着揪紧，想着等天帝出来，我再进去看看续九。

黄芪仙官从穆灵殿里出来，我在半路上截住他问道，“黄芪仙官，你能跟我说说烨霖神君现在的情况吗？”

“烨霖神君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他被石谢草伤得厉害。”黄芪仙官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

我从黄芪仙官那里得知，续九进入蛮荒与睚眦兽大战本就受了些伤，返回途中，在蛮荒尽头发现了一棵石谢草。天帝早年间命人除掉蛮荒中的所有石谢草，没想到还是漏掉一棵藏在地底的石谢草。那石谢草茎如天柱，叶有十丈，遇见神魔便吸食修为魔力，遇见其他走兽便吸食血液。蛮荒虽有天兵看守，但天兵不经允许是不能随便进入蛮荒的，久而久之那石谢草破土而出，而天兵也因不能进入蛮荒没有及时发现这棵石谢草。

那棵石谢草比一般的石谢草还要大，续九见了便和身后的天兵决定除掉这棵石谢草。石谢草虽不能移动，但也威力惊人，它能向进攻它的人喷射一种有毒的汁液，待那人中毒后便会主动走进它的花蕊中。一个天兵中了石谢草汁液中的毒，像是被人控制一般，直直地朝石谢草花蕊中走去。续九见状忙去阻拦那天兵，结果被石谢草吸进了花蕊。

续九用剑劈断了石谢草的茎叶，那石谢草感到痛感便放开了续九，旁边的天兵伺机斩断了石谢草的根，用天火把石谢草的残骸烧的消失殆尽。续九在石谢草的花蕊里不仅被吸了些修为，还中了石谢草的毒。

黄芪仙官说，“幸好前一阵子，瑶池里那棵枯萎了万年的石莲活了，那石莲便可解了石谢草的毒。但少了的那些修为就点自己慢慢恢复了。”

我跟黄芪仙官说了声“谢谢”，目送他走远。黄芪仙官离开不久，天帝也神色凝重地离开了穆灵殿。

见天帝离开，我便进了穆灵殿。续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人清理过，但看着仍叫人心疼。

“你为什么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别让自己总受那么多伤。”我对着床上仍闭着双眼的续九说道。

我想着把续九当年给我的修为还给他，希望能够补他失去那些修为。太上老君同我讲过，要想渡人修为，必须以血为引。续九就是把自己的血涂在仙丹上才把自己万年的修为渡了上去。

照着太上老君的说法，我找来一把小刀，在手上划开一道小口，瞬间冒出一滴血珠。这滴血珠被我润在续九的唇上，我使着法力逼出自己所有的修为，只见从身体里出来的修为像天河上空一道道狭长而又色彩斑斓的光晕，被续九唇上的血牵引着，在空气里互相缠绕成一条线后便飞进了续九的嘴里。没了些修为，我便有些受不住这九重天上的寒气，觉得全身开始变得虚弱无力。

我趴在床边看着续九犹如雕刻般的轮廓，长长的睫毛似是在不安的跳动。他眉头紧锁，我却突然有了想吻他的冲动。我慢慢地靠近他的嘴唇，落下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一吻。我趴在续九耳边，小声地跟他说，“续九，你知道吗？我曾幻想过我们的生生世世，可是你终究是不爱我的。我想我要试着离开你，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握着续九放在被外的手却始终说不出那些祝福他和魔羽长长久久的话。

尧苍见喜服上的血便说道，“我还是先让黄芪仙官过来看看，然后再帮你处理掉这件衣服。”

“也好。”我不想让尧苍为我担心便同意了让黄芪仙官过来。

许是心伤痛久了便成了疾，我强忍着胸口的疼痛，终是没忍住口中涌出的血。面前的喜服沾染上我的血，我心想这即将做好的喜服怕是又要重新做了。

尧苍闻着血味儿，从我腰间的布袋子里钻出来。“你怎么了？”尧苍担心地问着我。

“我没事，你能帮我把这件衣服扔掉吗？”我把手上的喜服递给尧苍。

听了天帝的话，我便知道了续九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尽管我还有很多疑问，但我还是跟天帝说道“好，我会尽快帮烨霖神君作出一套喜服。”我知道有些事情我是改变不了的，我是个不起眼的小仙子，而续九要迎娶的是魔族的公主。

走出大殿，我脑袋一片空白。原来续九依旧不爱我，现实给我的却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我开始迷惘彷徨。

我走到续九的穆灵殿，抬头望了望门上的牌匾也不是从前那般心境。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笑着走进了穆灵殿，见续九正望着窗外发着呆。

这两日我一直待在屋子里为续九做着喜服，就差袖口的几处花纹，等绣好了便可以拿给续九让他试穿。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绣的每一针都像刺在我心里。

我心有不甘，却懦弱的始终不敢当着续九面前去质问他有没有喜欢过我，我嘲笑着自己，想知道的答案真的对我那么重要吗？

我想问续九真的爱魔羽吗？可是一想到他们马上要成亲了，我为何还要纠结这个问题。

量好了喜服的尺寸，我没再与续九多言语，迈步想要离开穆灵殿。

“恭喜你，下月新婚。”我朝着还没注意我进来的续九说道。

续九转过头望着我，我努力的朝他笑着，想着能让他看出我的真心祝福。

我有些听不明白天帝的话，便问道“天帝，你说烨霖神君要娶亲？”

“下个月，烨霖要迎娶魔族公主到这天上来。”

“你来了。”续九淡淡地说道。

“天帝让我过来给你做套喜服，我想着过来量些需要的尺寸。”我内心无比的焦灼，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续九站在我身前，我用手丈量着他身上衣服的尺寸。之前在紫竹梅林给续九做过衣服，他的尺寸我在心里记得牢牢的。可我还是想再丈量一次，为续九做一套完美无瑕的喜服。

魔君突然造访天界，看见魔君进了大殿，外面的神仙都纷纷猜测。魔君到这天上向来都是与天帝单独见面，他们要商量个什么事，一般的神仙是不会知道的。

我从天河之东回来，一个仙娥走到我面前同我说道，“朱珠仙子，天帝召你到殿上。”

仙娥领着我到了大殿，天帝眉头深索，似是有什么烦心事。见我立在殿上，天帝抬手扶额说道，“朱珠，你帮烨霖做套婚礼的装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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