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插茱萸少一人

石头妻子看着我说，“瞧你的样子也定是没干过粗活，你到屋子里等着，不用帮我。”

“到屋子里我也没什么事做，要不你烧菜，我帮你添火。”一边说着我一边蹲在灶台口前，挑起块柴火往灶台口里填。

柴火有点湿，点了半天，光看着从灶台口里冒出汩汩黑烟，就是看不见一星半点火苗。心里着急，脸上也跟着冒出些汗，我拿手擦去脸上的汗，继续点着灶里的柴火。

石头的女儿拿了一块重阳糕给我，我把重阳糕掰成两瓣，分给了续九一瓣。续九接过我递给他的重阳糕便放在嘴里尝了一口。石头的儿子还小，蹬着两条小短腿就想往续九身上爬，续九见状把孩子一把抱在身上。小家伙张着嘴，不停向续九“啊，啊，啊。”

我说，“他可能想吃你手上的重阳糕。”

续九同我那么一说，便从我给他那瓣重阳糕上掰下一点来放在孩子口中，那孩子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续九一点一点的喂着怀里的小孩，我倒是看得入了神。原来续九挺喜欢小孩子的，喂孩子的动作都参着如父爱般的温柔。

石头见自家孩子吃完了客人手里的重阳糕，又重新拿了一块给续九。见我刚好吃完手里的重阳糕，续九学着我的做法，掰了一半分给了我。

不知为何，见续九递给我重阳糕，我竟开始有些不知所措。石头妻子在一旁说道，“你相公给你重阳糕你还不快点接着，我看他都递给你很久了。”

听石头妻子那么一说，我赶忙接过续九手里的重阳糕解释着，“刚才我出了神，一时没注意。”

一桌子的饭菜全部上齐，石头招呼着我和续九。石头妻子的手艺着实不错，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入口让人回味无穷。

我对着石头妻子说道，“你这手艺都可以开家饭馆了。”

石头妻子听了笑得合不拢嘴，“你到真会说话，这些菜都是专门做给你和你相公的，要是做的不好吃那我还做它干嘛。”

这地上的日子就是过得快，吃了饭同石头一家聊了一会儿，天上就开始慢慢变黑。本想与石头一家作别，石头却说“天色已晚，就在我家住一晚，明儿一早再走。”石头的一双儿女因为我从袖子里是不是抽出些小玩意儿给他们，也哭着不让我和续九走。

我看了看续九，续九向我点点头算是同意。石头妻子给我和续九收拾出一个厢房，我和续九坐在厢房的床上，看着石头和石头妻子把两孩子拽出去。

“你睡床上吧。”续九同我说道。

我问，“你呢？”

“我坐在椅子上就行。”续九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看了眼窗外，我说，“今晚的星星倒是很多，不如我们出去看看星星吧，在天上可看不到这些星星。反正这时候在天上咱们还不会睡觉。”

续九倒是跟我一起飞上了房顶，仰望着星空。我问续九，“你知道这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吗？”

“天地苍穹，须臾芥子，这星星就如同世间万物，数以万计，没有确切的数字可以衡量。”续九顺势躺下，看着眼前的景象说道。

我在一旁看着续九说话时的模样，那样认真，又那样的勾人心魄。

秋风瑟瑟，坐在高处让我顿觉一丝丝凉意。我缩了缩身子被续九看见，他说，“夜里风凉，不如我们回屋。”

“可我还想看着满天繁星，说不定叫我遇见个流星，我还能许个愿望呢。”

续九见了我渴求的模样，便没再提回去。

“要不你我变回真身，我爬进你皮毛里取取暖。原先在紫竹梅林时，我就觉得你的皮毛很暖。”我向续九说道。

“原来你曾经还在我皮毛里待过。”

“那时候你受伤还没醒，我见天凉就未经你同意拿你取暖。”我解释道。

续九变回了狐狸，趴在房顶上把他身后的九条尾巴蜷在身前，我变回小小的雪蛛，钻进他皮毛里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待着。

我和续九聊着天，讲着我当年下山历练的事情。我还问续九当初自己经历死劫时，在迷离之际好像看见了他。

续九同我说，“我只是刚好在那时路过而已。”

后来想想也是，那段时间他正在处理妖人余孽的事情，经过我历死劫的地方也不足为过。

星星一点一点散去，天也渐渐变白。我和续九听见石头屋里的响动便回了厢房。果然，不一会儿，石头叫我和续九去吃早饭。

吃过早饭，我和续九就没再逗留，石头送我们出来后，就扛着锄头到地里去了。

回了天上，我多少有些失落，续九不在是凡人眼中的我的相公，我也不再是他的娘子。现实里，他是高高在上的烨霖神君，而我却是一直暗恋他的没有名号的小仙子。

尧苍化作人形站在我面前说道，“瞧你在人间时，男未娶，女未嫁，还相公妻子呢，真是羞啊，羞啊。”

看着尧苍在我面前嬉笑调侃，我便有些生气地说道，“下次把你的耳朵堵上，眼睛封上，让你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

尧苍看看我说道，“最毒妇人心啊，最毒妇人心啊。”

我撑开装他的布袋子，便问道，“是你自己进去，还是我把你五花大绑塞进去？”

见状，尧苍知道他惹我生气了，倒是乖乖地变成个小鸟自己飞进了布袋子里，临了还在布袋子里跟我说，“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以后不开你玩笑了。”

我笑着拍了拍布袋子里的尧苍说道，“这才乖嘛。”

我照常到续九那里，看他在写着字，我便默默地在一旁替他研墨。一张宣纸上，他写着，“昨夜星空秋日里，寒凉不胜人心暖。”看着续九写在纸上的诗句，我觉得他是在表达对石头一家热情款待的感激。

见了续九，我时不时地想起他那一记笑容，暖暖的，让人不舍忘记。续九待我不似以前那般冷漠，有很多时候我都想询问他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不然他为什么不跟石头一家说明我不是他的娘子呢。但我却生生不敢问出口，怕问出口得到的却是不想得到的答案，坏了我们现在的关系。

续九为鲛人族到处作乱的事情忙了好一阵子。我见他闲下来，端着我做好的竹笋香菇汤放到他面前，拿了个碗盛了一碗放在他手上。

“尝尝味道如何？”我看着续九说道。

续九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不错，长进不少。”

“我可是做了很多回，每次都在改进。”

“谢谢你为我做的汤。”续九面上依旧淡淡的。但见他喝光了我做给他的汤，我还是满心的欢喜，想着他既然爱喝，以后我就时常做给他。

这段日子，我时常幻想着我和续九的未来。我要是真的成了续九的妻子，我也要像石头妻子那样给续九生一双儿女，让他们绕在续九身旁听续九讲故事给他们听。

然而，不管是天上也好还是地上也好都会让你的满心幻想变成最后的妄想。

我看着续九突然抓着胸口，便惊慌失措起来，扶着他问道，“你怎么了？”石头妻子见状忙唤着石头过来。

石头帮我把续九扶到了屋里，续九只跟我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过了一会儿，续九就真的像什么事都没有了一样，面上镇定自若如同之前的样子。我见了便也放下心来。

我不知道续九何时站在我身后，转过身便看见他看向我这里。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续九笑，我想他笑我的原因应该跟石头妻子笑我的原因是一样的吧。不过续九笑起来真的是很好看。眉眼弯弯，唇角淡淡的上翘，洁白整齐的牙齿趁着脸上的两个小梨涡，让人心里觉得就像是沐浴了阳光。

石头妻子从怀里掏出了个镜子让我自己瞧自己的模样，我鼻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抹上了灰沫子，脸上还擦出了几道手指印，那样子倒真像石头妻子口中说的花猫。我见自己的模样心里倒是窘迫起来，脸上也跟着泛红。

续九听石头妻子说我是他的妻子，他也没急着反驳，手里拿着毛巾走到我身旁，抚着我的脸，用毛巾帮我擦掉脸上的灰渍。望着续九眼睛里的我，我才知道自己正秋水盈盈地看着他。他从来没有对我像此刻这般温柔。我在想我的深情终于得到了他的回应。

桃花源里的人大多变了模样，我唯一认识的石头，如今也有了像他当年一般大的孩子。若不是石头叫我，我还真没有认出他来。

石头从麦地里回来，望见我和续九走在路上，他定睛看我，小时的记忆犹新，他似是求证一般地带着猜测朝我唤了一声，“姐姐。”

我望向石头，他又说道，“你是不是当年赠我荷包的姐姐？”

石头妻子见状过来帮忙，三五下火就窜了起来。我有些羡慕地看着石头妻子，跟她说道，“你可厉害，这柴火我一时半会儿都没点着，你这一下子就给点着了。”

见我抬头，石头妻子没忍住地哈哈大笑，我正纳闷她为何哈哈大笑的时候，就听见石头妻子朝我身后说道，“来，来，来，瞧瞧你妻子的样子，像个小花猫。”

石头见我身边站着续九，向我说道，“姐姐要不和你身边的人一同到我家吃个饭？今天是重阳节，家里蒸了些重阳糕。”

我点了点头，拉着续九欢欢喜喜的跟在石头后面。石头的妻子在家正准备烧菜，方才出锅的重阳糕放在面板上，还腾腾地冒着热气。石头家的两个孩子围着续九跟他聊着天，我则到石头妻子旁边想着帮她打个下手。

“怎么能算赠呢，你不是拿桃花跟我换的吗。”

听我这么一说，石头更加笃定我就是当年那个赠他荷包的姐姐。

我把续九带到桃花源，现下的季节里桃花源早已没了桃花，取而代之的是开的饱满的菊花。

“这里到了春天便是桃花灼灼，如今到了秋天，路上开遍了你喜欢的菊花。虽比不上皇城里热闹非凡，但我觉得这里的清静你也一定喜欢。”我看着续九说道。

石头不好意思地挠头说道，“当年我年幼，小小桃花怎值得上姐姐的荷包。”

看着我样貌未曾改变，石头疑惑地问我，“姐姐多年来样貌未曾改变，还如当年的模样。”

闻言，我向石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示意我身旁还有人。我让石头以为我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我的年龄。石头似是明白，也没同我多聊有关年龄样貌的话题。我也就不用向他解释我为何多年样貌不变，同时也暴露不了我和续九的神仙身份。

想来又到了人间的九月九，我一路小跑着到续九的穆灵殿找他，怕耽误一刻便错过了赏菊的时节。

我见到续九便说，“你不是答应我会和我再到人间看重阳节里的菊花吗？咱们现在就去吧。”

续九闻言倒是兑现了他的承诺，跟在我身后一起出了南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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