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插茱萸少一人

见天誉一直在洞口站着，我觉得他有些可怜。天誉就那么一直傻站着，傻等着颜刹出来。天誉执着地相信颜刹见他的样子会出来，可是就算外面已经是狂风暴雨，颜刹还是没有露面。

我不知道颜刹为何对天誉如此狠心，但情爱这东西终究是说不出个是非对错的。我想颜刹心狠也是有她心狠的道理吧。

从竹叶底下钻出来，我慢慢地爬进洞中，望着颜刹趴在石床上默默流泪。想着洞内洞外的两人，一个伤心，一个痴等。

我在心里觉得可惜，看得出天誉真心喜欢颜刹，可颜刹却不懂珍惜。时间还长，感情的事还是她自己做主。

我跟着天誉出了紫竹梅林，看着他回了九重天，我便放下了心。

天誉的遭遇多少跟我有些同病相怜，想着心里的事着实有些多，我就直接到梁墨那里找他喝喝酒聊聊天。

梁墨悠闲地在家里扇着扇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我见了便唾弃他老态龙钟。

“我有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梁墨放下扇子拿出些酒食摆在桌子上。

“的确，好长时间了。”我答着。

“你呀，也就是想聊些心事才来找我。”

“是啊，也只有你懂我。”说这话时我都险些哭出来。

酒倒进肚子里，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梁墨不问，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一壶酒喝进去了，我硬是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天醒来，睁眼便看见梁墨，我揉揉眼睛发现我还在梁墨家里。

梁墨见我醒来说道，“瞧你这闷酒喝的，昨儿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发现我这心事一多，到后来都不知道为何而醉，你说怪不怪？”

“我可没你那么多心事，你说的感受我可没体会过。”梁墨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一条湿毛巾让我自己擦擦脸。

“我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我看着梁墨说道。

梁墨说，“走，到街上逛逛，散散心。”

我想起以前梁墨还在天上时，只要看见我不开心就会带我去人间他发现的好地方散散心。

我说，“这次你带我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梁墨带我来到一个村子，这村子与世隔绝。梁墨同我说这里民风淳朴，不染世俗。外人都管这里叫世外桃源。

的确，这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处处落英缤纷。看着屋舍俨然，来往的路人个个怡然自得，我心下便生出一份豁然开朗。

梁墨带我逛着这被桃林包围着的村落，一群嬉笑打闹的孩子朝我们这边跑来。其中一个孩子不小心撞在我身上，我扶住他告诉他要小心一些。

那孩子七八岁的模样，个子也小小的。“你不是村子里的人吧？”那孩子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说道，

“我不是这村子里的人，只是进来这村子逛逛。”见那孩子可爱，我便向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石头，娘说石头是最硬实的东西所以叫我石头。”那孩子挠挠头向我说道，倒是不怕我这个生人。

梁墨见石头样子有些可爱，伸了手在石头头上摸了摸。

石头朝我和梁墨笑着，同我两人一起走着。似是好奇，石头不停地打量我和梁墨。

“姐姐，这是什么？”石头指了指我腰间的荷包。

“这是荷包。”我看着石头手指的方向答道。

“真好看，我可以摸摸吗？”石头歪着脑袋看我征求我的允许。

“当然可以。”

石头伸出白胖儿的小手摸了摸荷包上的刺绣问道，“姐姐，这荷包是给女孩子戴的吗？”

我说，“是啊。”

听完我说的话，石头跑到远处的桃树下摘了一朵桃花又跑了回来，“姐姐我能用这朵桃花换你的荷包吗？我想着这荷包戴在娘身上也会很好看。”

“姐姐不要你的桃花，这荷包我可以直接送你，但荷包里的东西我却不能送你。”

我从荷包里拿出梨花瓣，把空荷包放在石头手上。

“姐姐，我不能直接要你的东西，我觉得这桃花很漂亮，你就收着吧。”看着石头的天真模样，我便从他手里拿过那朵桃花。

石头高高兴兴地拿着荷包，说是要拿回家给他娘戴上，跟我和梁墨说了声再见就急急地往家跑。

看着石头已经跑出我的视线，我念了个决在手里又变出个一模一样的荷包，把那瓣梨花放了进去。手中石头送我的桃花，我又不舍得把它丢弃，索性也一同装在荷包里，想着这朵桃花还能跟那梨花瓣做个伴。

梁墨带我来到一片麦田，齐高新绿的麦子远远望去似与碧蓝的天空连在了一起。我眼前纷飞的花瓣在空中旋转出旖旎，路边树上的鸟儿不停地啁啁啾啾。风来的刚刚好，花香与新芽香四溢扑鼻，醉人心脾。眼前的景我想长长久久地刻在脑海里，让它长长久久地绚烂我内心的世界。

“若是续九在这里就好了。”我自言自语道。

梁墨听见了我说的话，看着我的侧脸，笑着摇了摇头似是无奈。

散完心，我便回了天上。听门口路过的仙娥说天誉一直闷在屋里不出来，我想一定是他情伤难愈，躲在屋里郁闷呢。

想着天誉需要有个人安慰他，我便担起这个责任，挑了个昊宇神君不在的时候去了晔栾殿找天誉。打开天誉的房门，看见天誉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这举止到让他显得像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儿。

我说，“天誉起床啦。”

天誉不搭理我，我便把天誉从被子里拽了出来。

“你怎么这样。”天誉有些生气地说道，继而又钻到被子里。

“哎呦，那天紫竹梅林发生的事儿我全看见了。”

天誉听我这么一说，立马从被子里弹起来说道，“你那时怎么会在紫竹梅林？”

“那天我是偷偷地跟在你身后，想看看以前你总是借着来我这里讨酒的名义下凡究竟是做些什么事情，结果我就跟你到了紫竹梅林。”

“你过来是看我笑话的？”天誉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带着些对我的不屑。

“正相反，我是来安慰你的。”

天誉似是有些不信，“你和颜刹那么好，你会来安慰我。”

“我既然见了你被无情拒绝的场景，便同你讲一个我的事如何？”

“我才懒得听你那些事呢。”天誉没好气地说道。

“若我说我那事的境遇多少与你的有些相似，你还听不听。”

闻言，天誉从床上起身，拿了个凳子坐在我身旁。

我把自己暗恋续九，对续九告白，又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待在续九身边守候着的事跟天誉一五一十地说了。天誉看着我的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不屑。

天誉同我说，“我早就看出你喜欢我十叔父，不过却不知道你是如此的喜欢。”

我劝解天誉道，“我一直认为执着、心诚便可得。只要自己喜欢的人没有说讨厌我们，一点点伤心难过又算得了什么。”

“伤心难过不能一下子就好，我总需要些时间去慢慢平复吧。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天誉又现了之前的嬉笑模样。

有些人的伤心难过在听了别人的伤心难过之后，那就不叫伤心难过了，反而会同情那些比自己更惨的别人。天誉就是那“有些人”，而我成了“别人。”

“我叔父那人就是死脑筋，你这么好他都感觉不到你对他的好。”天誉有些“打抱不平”地说着他叔父的坏话。

见天誉的心情好了，我也就没再晔栾殿多待。天誉送我出来时，昊宇神君正好从外面回来。不想跟昊宇神君打照面偏偏还是躲不过的遇见了。向昊宇神君问了声好，我看着昊宇神君面上神色不好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晔栾殿。

回到住处，想起那只白鹰一直待在布袋子里，我拿出布袋子把白鹰放了出来。

那白鹰化成人形，白衣翩翩，温文尔雅，有着同佛祖一般的淡然，见了让人舒心。我心想佛祖果然是佛祖，感化众生的本领着实让人佩服。

我朝那白鹰说，“之前见你时，还没仔细端详过你，现在看你真真让人挪不开眼。”

白鹰听了我说的话似是不好意思，面上微微泛红，眼睛注视着我说道，“我想着为之前的事向你说一声对不起。之前我无心杀你，我跟着天孙也是想通过他寻到你，以报当年的救命之恩。没想到你那时敛去仙气法力，我竟一时没有看出，情急之下便用剑想要伤你。”

“都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它，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一边说着一边摆了摆手。

白鹰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那个凡人却死在我的剑下。”

看的出白鹰脸上的愧疚，我说，“这事情你不用自责，若要自责也应该是我。从方青卓遇见我的那一刻，他的命运就改变了。他本应该碰上个知书达理的富家小姐，生一双儿女，待六十六岁寿终正寝，而我的出现生生乱了他的命盘。”

当年我回了天上便直接去了司命那里，求他让我看一眼他手上的本子。司命看着我在他面前哭便允了我。我拿着司命的本子就开始找方青卓那页，他那页被司命写的满满的。我一字不落的读着，二十岁路遇富家小姐，两情相悦，为富家小姐寒窗苦读，二十三岁高中状元，名满天下，同年迎娶富家小姐……。总之，那一世方青卓本该尝尽人间美事，可却因为我早早地命丧黄泉。

这世上有太多的错事，等发生了，却不知如何弥补。

那白鹰见我因往事伤心，安慰道，“若有缘，或许我们还会再见到他的轮回转世，到时候咱们可想些法子弥补他。”

我听了白鹰的话，顺势点了点头。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同白鹰说道。

“你可以叫我尧苍。”

“尧苍，你在我这里我点给你安排个地方睡觉。”我环顾着屋子，想着给尧苍腾出个地方。

“你是女，我是男。男女怎可同处一屋。”尧苍说道。

我倒是忘了这一茬，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你不用担心我，我就睡在你屋外就行。我是来报恩的便要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尧苍说道。

听他那么一说我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果然，我要是出去，尧苍就会自己缩在布袋子里让我把他拴在腰间。我要是回到住处他也自己跑出来再变回人形。起初我还有些不适应，但慢慢也就习惯了。

听了颜刹最后说出的四个字，天誉没在说什么，转身慢慢地离开了紫竹梅林。

喜欢一个人可以毫无理由，可不喜欢一个人，连个理由都没有时着实让人更加伤心难过。

“你走吧。”颜刹同天誉说道。

“我不走，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天誉有些激动地握着颜刹的双肩。

颜刹说，“不为什么。”

“这个给你。”我从袖子里拿出我绣的菊花放在续九面前。

“为何给我这个？”

“你不是说喜欢菊花吗，我这是投其所好啊。这段时间你也挺忙，人间的重阳节都错过了好些个，想着让你能时时刻刻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我便在这块巾帕上绣了些菊花。你没事时，拿出来看看还能想起我来。”说完我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补充道，“哦，是想起我这个朋友来。”想来我这藏着掖着的心思时不时地还会往出冒。

这世上谁又是谁的绝望，谁又是谁的无妄，说不清道不明。

颜刹终是心有不忍，出了洞便看见天誉在风雨里瑟瑟发抖。天誉上前抱住了颜刹，颜刹却把天誉推向一边。

“颜刹，颜刹，你出来见见我。”天誉向洞内喊着。

颜刹始终没有出来，就连一句话也不回复。我化作真身藏在一片竹叶下，一切都看的真真切切。

人都说待到人间九月八，我花开遍百花杀。想来这菊花可真是霸道。

续九拿过我给他的巾帕说了声谢谢，面上淡淡的。幸好我已经习惯了他的面无表情，知道他本就是这个样子，要是不了解他的小姑娘看到他这个样子定会伤心地跑了。

“魔族公主拿着这个到我这里来，走时忘了拿。”续九边说着边把那瓷人重新摆了个位置。

我原以为那魔族公主把我送给她的东西又送给续九，看来是我多心了。

见他把手里的巾帕折了两折放进怀里，我倒是欢心的不得了，觉得他面上冷淡，行为却让人暖心。我更加有动力让续九喜欢上我，我不怕千年万年，不怕刀山火海，只要他能喜欢我，我愿意付出一切。

我高高兴兴地从续九那里出来，便看见天誉往南天门处走。我悄悄地跟在后面想着跟踪他，想着看看他要干什么。

天誉这次倒是没变成武德神君的样子，我跟在天誉的身后，生怕他发现我，战战兢兢地就跟着他到了紫竹梅林。我这心下也有些了然，原来天誉下界是来找颜刹的。

自那魔羽来，我就一直没到续九那里去过。现在魔羽走了，我想着到续九那里看看。进了穆灵殿，难得见续九在闲暇时没有看书。见了我，他同我说，“好些日子不见你。”

我说，“我瞧魔羽常来你这里，既然你有客人在就觉得不方便打扰。”

续九桌上放着我送给魔羽的瓷人，纳闷时便禁不住地问道，“你这瓷人哪里来的？看着着实有些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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