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痴，不念

从知道我是死刑犯的那天起，老枪就再也没有问过我关于这方面的事，这期间晓晓每周都来探监，但都被我拒绝了，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更不想让她难过。此后晓晓还是每周都来，总会带一些生活用品、罐头这些东西。而且每隔半个月，都能从晓晓送来的衣物中发现一封信，信中晓晓说到会照顾好爸爸妈妈，叫我不用担心，毕竟她现在是我的合法妻子，每当看到这些，都忍不住在深夜哭泣。将死之人，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那些本应该我去照顾的人，却在铁窗外整日因我而以泪洗面。

狱警王琦曾问我，走到今天后悔吗？

我摇摇头，在心里问自己，爱上欧晓晓后悔吗？

很快，整个楼层到处都躺着哀嚎的犯人，骨折都算是轻伤。站着的人也都精疲力尽，警报灯早已响起，但迟迟不见狱警进来制止暴乱。后来才听其他老服刑人员讲，通常这种情况，狱警在暴动结束后才进来抓主犯、抬伤员和收敛尸体。刚子被我和老枪藏在墙角，老枪拖着受伤的手臂伏在地上，大口喘气。旁边突然冲出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拿着一颗钢钉，对准老枪的大腿就是一阵猛刺，老枪的嚎叫声惊到即将陷入昏迷的我。抬眼看过去，其中一个人抓着老枪的手臂，另一个举起钉子向他的胸膛刺去。拼尽最后的力气，踢中两个人的裆部，夺下钢钉，拖着血流不止的老枪，爬到便池边，将钢钉投了进去。

脱下背心缠住老枪的大腿给他止血，他咬着牙叫我和他说话，说是可以转移注意力，防止疼得昏死过去。

“妈的，真他妈倒霉，刚进来就碰到这种事。老弟，今天幸好有你，否则我活不成了。”

答案是：不后悔！

老枪已经忘记疼痛，听了我的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刚想说什么，大批警察冲进来，把包括老枪在内的伤员都带走了。

后来我成了牢房里的大哥，刚子主动让位，我改了规矩，新人来不再是拳脚相加，而是大家能照顾就互相照顾一下。老枪还是在隔壁，但每天吃饭和出去放风的时候刚子我们三个都是在一起。

“见死不救这种事我做不出！”

“我叫吴志林，外面的人都叫我老枪，你以后也可以叫我老枪，咱俩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救过我的命，以后咱们就是兄弟。”

“我叫刚子，这个房间我说了算，这是给新来的一点见面礼，以后乖乖听话，你就有好日子过，否则......”说着举了举拳头。我面无表情地擦掉嘴角的鲜血，爬回床上。突然，隔壁传来老枪的叫骂和惨叫声。

第二天，白天看似很平静，其实一场动乱即将爆发。监狱里的暴乱官方几乎都会封锁消息，包括死了多少人，多少设施损毁等等。死掉的人，狱方会发送通知给家属，以意外死亡的理由来草草了结此事。吃过晚饭，刚子就走过来说待会要打架，我们三楼这一层都是老虎的人，老虎要借此机会除掉盘踞在5楼新来的座头乔海。原本计划叫人带着我们冲上5楼，谁知乔海早已察觉，趁老虎还没准备好，带人从楼上冲下来。值班巡逻的狱警只有不到十五人，瞬间被黑压压的人群淹没。跟着其他人冲出去，窝在牢房里面只有死路一条。慌乱中，刚子、隔壁的老枪和我三个人被一群人逼到角落，昨天还威风凛凛的刚子吓得尿了裤子。把他护在身后，起身踢倒面前的两个人，对方见状，一群人迅速压过来。身后的刚子大喊：“杨阳，杨阳，妈的，我的腿断了，你快走！”

“我叫杨阳，那以后就叫你老枪。”

“兄弟，出去以后记得找我，得报你救命之恩。”

“老枪，我出不去了，我是死刑犯，两年后执行。”

深夜喜欢对着窗子发呆的人，心底都藏着无数故事，这些故事有好有坏，有悲有喜......

我是在狱中结识的老枪，老枪原名吴志林，社会上人们都叫他老枪。老枪虽然没有涉黑，但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座头（座头：地方涉黑人员头目）向来都敬他三分，吴志林是属于黑白通吃的人，所以才能混得如鱼得水。和他相识是通过一场狱中的暴动，临近春节被关押进监狱，老枪和我是同一天入狱，他是酒后斗殴，重伤一人，被判处两年零三个月，而我是死刑犯。

那天刚刚领完被服，排着队走进牢房，老枪在隔壁，两个人仅一墙之隔。入狱当晚，房间里睡在最靠窗子边的人便走过来，拎着我的衣领，一脚将我踢向墙角，其他人附和着走过来，每个人象征性的也踢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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