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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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睨了他一眼,继续道:“别人都将责任推到了你的身上,说你克了县主,可是我却知道那动手脚的不是你。你曾为了她一句戏言就去卧冰求鲤,甚至为此染了头疾,你气到了极点,甚至谋划要将她按死在荷花池里。可是,她从树上跌落时,脸上露出的恐慌,却让你改了主意。你连连伸了两次手,第一次伸手,你并不想救她,甚至想狠狠推她一把。”

陈孟昭听到老侯爷的话,手一滑,满盒子的黑子噼噼啪啪的跌在了地上。

“那般高的树,坠下去,她就会肋骨尽断。你向来不怜悯人,可是却不受控制的拉了她一把。也许是摔伤的缘故,县主那嚣张的性子竟压了下去,还转了性的护着你。你竭力不看她不理她,可是她凑过来时,你却还是没忍心推开她,甚至还会心疼她。也是,府上的人都说你八字硬克人,只有她,傻乎乎的整日粘着你。”

“那吴玉萱可有区别?!你如何保证你父亲不会利用她的县主身份?”

陈孟昭长眉猛地一敛,直直的对上老侯爷的目光。

“你有君心,不甘为人下臣,这些祖父都知道。”老侯爷看着他,温和道:“孟昭啊,我腿疾现在一日发作三次,我能不能撑到县主及笄都难说,我若不在了,这府里将再无县主容身之处。媛儿虽说嫉恶如仇,可终究是个妇人家,她自己被仇氏害的多年无子,她都不知。”

“孟昭,你当祖父求你。你我无亲情,可是我于你有养育恩情,你哪怕是恨我怨我,也务必守住她二人。”老侯爷昂着头,闭了闭眼睛。

陈孟昭打量老侯爷半晌,漫不经心的弯腰捡起了脚旁的一颗白子。

“祖父若要赢天下,便不能随意的扔白子。”陈孟昭将白子摆在正中,“我从始至终都未曾拒绝过您。”说完,便立在一侧。

老侯爷抬手捋了捋鼻子,转头望着一侧的陈孟昭,他这辈子见的人太多,在乱臣中力排众议扶持皇帝登基,可如今竟屈伸求自己的孙儿。

陈孟昭立在一侧,似乎是隐忍,可是隐忍了半天,却还是没忍住,给老侯爷敬了一杯茶,恭敬道:“我是想推她一把让她摔死,可是如今……”

老侯爷一口茶喷了出来,只有谈到吴玉萱的时候,自己这孙儿才稍稍有些少年该有的习气。

见到老侯爷应了,陈孟昭便拢袖回了院子。

待老侯爷从后花厅出来时,吴玉萱早和丫头们去扑蝶儿了,朱京华在身后急躁的追着,生怕她那宝贝县主摔了磕了。老侯爷看她在花丛中笑,便也弯了弯唇。

才一下午的光景,这府里就传遍了,卫媛照料陈孟昭的起居。

三房的应氏急慌慌的给身在吴郡的二房徐氏写信,详细的说了这件事。

她对这件事是十分怀疑的,卫媛年纪轻,小妈照顾大儿难民风言风语的,老侯爷最重视府门声誉,怎么轻易就弄了这出儿。

可是徐氏来信却不甚在意,她提点应氏莫要乱说话,陈孟昭如今要去除奸佞,侯爷对他有期盼,所以让自己的侄女照料他。至少卫媛去,总比仇氏去要好的多。

应氏是信徐氏的,思索了半天,便冷脸多次训诫三房里的下人莫要多嘴。

一个年纪颇长,形容猥琐的婆子凑到应氏的跟前道:“如今,那大公子受侯爷抬举,可是府里的红人儿。您做些明面儿上的事儿,这背后的恩德,他们哪能瞧的见?!”

“说的也是,只是不要过了才好,过了倒显得咱们巴结他似的。”应氏皱了皱眉。

那猥琐婆子咧嘴一笑,肮脏道:“三夫人有所不知,这长安最近流行男风,那清风楼里有些卖屁股的小倌,使些银钱买回来。让他们去给大公子做名义上的护卫,然后顺理成章的发生那啥……”

应氏往后避了避,挥着帕子,连着啐了那婆子几口,“你个没脸没臊的老东西,这些下作主意都想的出。”

送别的,别人都送,独独这个不一样,年轻气盛的,谁不偷个腥摸个香儿,那清风楼里的小倌可是一等一的风骚妩媚,不发生什么,也没损失;若发生了什么,那大公子的把柄就落在了他们三房手上,到时还不任意驱策?

卫媛倒是个没心肝的,回娘家住了几日,就带回了几个壮汉,说给陈孟昭做贴身护卫。

她刚推开陈孟昭的门,就见吴玉萱昂头对着他笑,陈孟昭见她来,便迎了上去,她尴了尬,磕磕巴巴的指了指身后的壮汉,说给他做护卫的。

如今宫里已经接到了大理寺的折子,离除奸佞也不过五六日的光景,府里府外的公子都摩拳擦掌,甚至有的去了寺庙求神拜伏,陈孟昭倒是一身轻松,每日听吴玉萱弹琴。

吴玉萱手还未碰到琴弦,他就先揉着头,好像有了应激反应。吴玉萱每次见了都气不忿,发誓要练好。

就眼前这曲子,光第一行都弹了七十遍了,莫说他头疼,吴玉萱自己听了也头疼,她益发的胡乱拨,待对上陈孟昭那严厉的眸光,便软软的趴在琴上撒娇。

卫媛见到这样的小模样,心一下就酥了,忙过去抱吴玉萱,吴玉萱见了救星,那是格外的亲热,立刻挺直脊梁说要跟卫媛出去逛东市。

陈孟昭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面不改色道:“弹不好,不许出院子。”

说实话,前辈子的吴玉萱是个音痴,纯音痴,这辈子就是一时头脑发热,才跟老侯爷说要学琴。

待学烦了要放弃时,却不由不得自己了,不过能有人监督着,倒也不赖。吴玉萱乖乖的弹着,卫媛听了一遍,也揉着太阳穴,待到了第二遍,直接直起身子要走。

但是看了看陈孟昭,现在走又不合适,她两遍都难以忍受,他又是如何忍下来的听多了,应该能疯掉吧……

吴玉萱颇潇洒的拨完最后音符,却见卫媛站在最远处,不住的垫脚打量西首那面矮墙。

老侯爷正巧在矮墙后,看到她一下就皱起了眉。卫媛只好解释了来意,说给陈孟昭送两个壮汉做护卫。

老侯爷听后,看了看院子里那些壮汉,点了点头。正要讲话,却见应氏那边那猥琐婆子领着三个弱不胜衣的少年进了院子。

吴玉萱一看那三个描眉画眼的少年,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便抿着嘴昂头朝陈孟昭笑。

陈孟昭神色平静的看她,见她笑的不怀好意,便抬手敲了她的额头一记。

卫媛皱眉打量那三个少年,又瞥了一眼那猥琐婆子,直接脱口而出,“你这婆子,使了多少银钱买的?瞧着这妩媚劲儿,倒是别人用过了的,啧啧。”

老侯爷听了,咳嗽了几声,转身朝陈孟昭道:“上战场,总归要拜拜佛,明日你和孟贤、孟仁一起去静云寺,沐浴斋戒一番,求个吉利。”

陈孟昭应了一声,待看向那三个少年时,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吴玉萱听了老侯爷的话,却低下头偷笑,老侯爷倒是会转移话题。

“你熟读兵法,做的注解往往精辟独到,府上的人却以为你是纸上谈兵。”老侯爷看着棋盘,低低道:“你父亲是司隶校尉,可却从未在兵士前提过你,你……”

陈孟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扬唇一笑,“父亲不像您,您为官清廉,父亲却卖弄权势,库房里的东西没一件干净的。最近又筹谋用万金买太尉的官职,盛极必衰,不能长久。一个必衰的人提不提我,又有何区别?”

陈孟昭对上老侯爷的目光,冷冷一笑,毫不避讳道:“祖父每个字眼儿都对,从我出生那刻起,府上的人就说我克人。”说道这里,唇角却微微一抿,“这世上,只有宜安县主和母亲关心我,你们一个个的恨不得我早日死了。我出生那日,院子便起了大火,你们不关心我和母亲,却倒打一耙说我克人,甚至说我母亲是我克死的。那时,我还是个孩子,我日日夜夜都在内疚,以为真的是我克死自己的母亲……我每一日都活在痛苦中。”

老侯爷嗓子有些发疼,上下打量陈孟昭,他冷冽狠戾,逼着所有的人避开他,说到底是用无情保护内心的脆弱。如今,北周国祚动荡,分崩离析不过几年光景,到时不是他陈孟昭也会是别人,与是别人,倒不如是陈孟昭,因为陈孟昭在一天,吴玉萱就安全一天。

所以,他此刻希望陈孟昭能早日潜龙腾空,若是有天这身子骨熬不住了,至少陈孟昭能有能力护住该护的人。

几只蝶儿扑在花上,微风一吹,就扑腾着翅膀飞入了后花厅。

陈孟昭敛了敛入鬓的长眉,环胸冷冷的看着棋盘,微扬的唇角里透出一股子疏离的冷漠。

他是府上的长孙,可是从出生那日起,就被老侯爷扣上了克人的帽子,他曾试着在老侯爷面前表现,可是他越优秀,老侯爷对他的态度就越差,他如今心凉了,老侯爷却又反过头来重新看中他。

“县主总是记挂着你在她摔伤时拉了她一把,可是却不知道,你第一次伸手是想将她推下去摔死的。”

老侯爷收起远眺的眸光,直直的望向陈孟昭,“老夫的话,可有半句掺假?”

陈孟昭拨棋子的手猛地一滞。

“县主那时嚣张跋扈,你若伤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你还未来得及动手,她爬的树就被人动了手脚。”

别人以为老侯爷转了性,他却懂老侯爷的意思。老侯爷是用兵权来换他的承诺,换他一句庇护吴玉萱的承诺。

他拨了拨棋盒里的黑子,冷冷一笑,“祖父,有话便直说。”

他手指一顿,当时吴玉萱的脚步也随着停下了,她看到他的唇紧抿着,心里就随着紧张起来。她喜欢他的温和,却也惧怕他的冷厉,一个弱冠少年能和久经深宫的老侯爷暗自交锋,她揣测不了他的心思。

她低头看着鞋上那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让身后的婆子不要跟着。

老侯爷到了喉咙里的茶,一下子就哽住了,四下无人,陈孟昭这态度是一种平等交易的态度,毫无亲情可言。

他怕陈孟昭危害北周的江山,所以各种打压他,他心里定是有埋怨的;再加之上次吴玉萱摔伤手腕,又将他做了挡罪的箭牌,他如今的作为倒也怪不得他。

“你我虽是祖孙,可又差了些关系。”老侯爷放下手里的茶,沉沉道:“我虽是你的祖父,可是却视县主如宝如珠。别人都在嫉恨嚼舌头,你却从未如此,你状似无心,却总是不经意的护着她。可是县主并不领情,还在背后说你克人,纠集府上的公子欺侮你。”

让卫媛照料他起居这件事说定后,过了当晚,老侯爷便在后花厅摆了棋盘,招呼陈孟昭过去对弈。

吴玉萱窝在绒毯里睡懒觉,朱京华叫了她几次,她才哈欠连天的伸出一双小胖手,待收拾妥帖了,吴玉萱才揉了揉眼睛,穿上小鞋,蹦蹦跳跳的去了后花厅。

待到了那雨花石处,她便放缓了步子,脑中浮现出那日的场景,陈孟昭猛地顿住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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