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旅店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个人被活生生地割去了一块皮肤。

地面上没有血迹，但在白色的墙壁上，看到一些暗紫色的印迹，应该是血迹，像人的手印，但又不是手印，更像爪印，什么东西会留下和比人手还要大的爪印？钟意感到匪夷所思。

爪印一个个清晰地印在墙壁上，一直向上延伸着，消失在天窗的附近。

“你怎么知道？那个女鬼就是在这里被……被……”姚雪鹤脸色变白了，“她是来讨债的……”

“姚所长！”凌志龙冷不丁打断了姚雪鹤的话，怒斥道，“你是一个军人，怎么会相信鬼怪这些无聊的说法？”

“是，是……”姚雪鹤脑门上渗出一层冷汗。

“他们戴手铐脚镣了吗？”钟意的目光落在尸体的手腕和脚腕上，两处都流出来脓水，像是手铐脚镣勒出的痕迹。

“没有，上峰要我们好好地待他们，再则这里把守得这么紧，没必要带手铐脚镣。”姚雪鹤说。

“人都死在你面前了，还说把守得紧？”凌志龙冷冰冰地说。

“他死了两天后，你为什么才上报？”钟意接着问道。

“我……”姚雪鹤吭哧了半晌，没搭上话来，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着，“出事时，我没在管理所，我回来后，看守的士兵才告诉我的……”

“为了逃脱擅离职守的罪责，把人死了四天说成是两天。”钟意不紧不慢地说。

“我……”姚雪鹤无言以对。

“好了，只要你实话实说，擅离职守谎报死亡时间的事，我不会上报的。”钟意给了姚雪鹤坦白的机会。

姚雪鹤见得到了特赦，忙不迭地把事情过程说了出来。

姚雪鹤有事外出了两天，等他回来的时候，战犯永野敏夫已死在13号囚室两天了。据在囚室外看守的士兵说，他们没听到打斗声，也没听到惨叫声，他们是送饭时，才看到永野敏夫已惨死在囚室里。

两个看守说的和姚雪鹤的话没什么区别，两道门，两伙看守各有一把钥匙，只有两把钥匙都在时，才能进入13号囚室。士兵都否认在永野敏夫死亡前进过13号囚室。

有的士兵说，一定是被永野残害的人的鬼魂做的。他们说这些时，脸上是惊恐的表情。钟意知道，他们应该没撒谎。

没人进入13号囚室，也没听到惨叫声，永野敏夫扭曲的脸型、惊恐的眼神、墙上诡异的爪印，都让人想到了异类。钟意当然不相信恶鬼索命的说法。

奇异的爪印到了天窗附近就没有了，顶棚上也没有血迹。钟意的任务是查出永野敏夫的死亡真相，抓住凶手。战后谈判的关键时刻，战犯意外死亡可是敏感的事。

“不冷，不，我……我是有些冷。”姚雪鹤脸上挤出笑容，却比哭相还难看。

“是囚室有鬼吧？”钟意盯着姚雪鹤的脸，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钟意这才发现，姚雪鹤站在门口并没进来，眼睛盯着别处，脸色也很难看。

姚雪鹤这才战战兢兢地走进来，“都怪卑职……卑职失职。”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

钟意冷冷地看了姚雪鹤一眼，“你很冷吗，姚所长？”

一个人正沿着管理所高大的围墙向东面步履蹒跚地走着，一身破烂的衣服，肘部和后背都露出黝黑的皮肉，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头发上沾满了草与灰尘，后背微驼。还没等钟意再多看一眼，那人就消失在墙角的拐弯处。

钟意发现自己的失态，想极力掩饰时，发现凌志龙和他一样呆望着那个人消失的拐弯处。

“凌站长。”钟意拍了凌志龙的肩膀一下，他能感觉出凌志龙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这么重要的战犯，囚室里怎么会有天窗？”钟意没有回头，直接问道。可姚雪鹤并没搭话。

“问你话呢，为什么站在外面？”身后传来凌志龙的训斥声。

那人上身赤裸，头都偏向房门方向，面颊灰暗扭曲，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足可以看出他死亡时的惊恐与疼痛。

钟意的目光扫过尸体赤裸的后背时，心里咯噔一下，尸体后背上几近正方形的皮肤没有了，露出淌着脓水的腐肉。

“真是个怪人。”凌志龙说了一句，头也没回，快步走进战犯管理所。

管理所里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钟意知道，虽然这里关押的都是甲级战犯，但在没公开审判之前，他们还是需要重点保护的。可就在防范如此严格的地方，还是有战犯被杀死了。

战犯管理所高高的围墙勾起了钟意太多痛苦回忆，但他没表现出来，多年的地下工作已让他学会了把情感深深地埋在心里。

“天要晴了，皮要翻晒了，哈，哈……”钟意正在一步步走近管理所黑色的铁皮门时，东边不远处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钟意心头一惊，忙不迭地循声看去。

管理所的所长名叫姚雪鹤，一个身材魁梧的军人，对于钟意和凌志龙这些长官的到来，他有些神色慌张，在他的管理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害怕在所难免。

两道铁门把13号囚室封得密不透风，铁门打开后，一股刺鼻的尸臭味飘了出来。钟意一皱眉头，从刺鼻的尸臭味中，他可以断定，人死了绝不是两天了。可管理所上报的时间就是人死了两天。

13号囚室是一间宽阔的房间，有必要的生活设施，一具尸体趴在大床上，虽然有些腐烂，但还能看出个大概。

时隔两年，钟意再次踏上了北平的土地，日本人投降了，可北平还是老样子，找不到一点生气。

钟意是以中统局调查员的身份来到北平的，而他还有另一重身份，他为调查一起案件而来，更是为查清折磨了他两年的事情真相。

钟意在北平中统局负责人凌志龙的引领下，径直赶到关押在中国犯下滔天罪行的日本战犯的管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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