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心无芒

且说陆霁这边死命逃出牛家村，到了马车所在地，见牛大民三个人在车上。牛大民在半睡之中，看到陆霁，猛然站了起来，却瞧见陆霁右手淌血不止，血涓涓流了一路，伤势明显加剧了。

牛大民忧心问道：“陆兄弟，村——村里怎么样？”

牛建、牛荣兴听见陆霁回来，立马翻起身，但瞧见陆霁的模样，脸上皆是黯然。

陆霁终于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刻，他靠在一块山石上，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去救葵兮，是因为自己鲁莽不可一世，还是因为怜悯？怜悯？为什么会有怜悯？陆霁感到诧异，然后苦笑。

山风袭来，陆霁感到风是如此强盛，而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脆弱，竟然连这阵风也承受不住。陆霁艰难地站起来，踉踉跄跄，风却不断绝，陆霁再也抵抗不了，于是被风吹下山坡。

陆霁已经没有了意识，即使天旋地转，他也感受不到晕眩，石刮树刺，他也感觉不到疼痛。他只能感觉自己最后落入暖流之中，然后随流飘荡。

他慢慢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当陆霁再次睁开眼，阳光炫目，前边洼地的河流潺潺，而他正在树下，右手被包扎的干干净净。

那低洼的河岸走来一个女孩，女孩脸似鹅卵石般圆润，肤如牛奶般滑白，眼睛是两潭清泉，嘴唇是两片樱桃，就是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显得有些古灵精怪。

那女孩背手走到陆霁跟前，俯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霁。”

陆霁实在没有力气，他不确定女孩是否能听见他的回答。

女孩说道：“好名字。你且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白云袖，以后就是你的主人。”

“为何？”

“我救了你的命，你当然要以命回报。何况你的东西现在都在我手里。”

白云袖两只手从背手拿出，左手是陆霁的剑，右手是陆霁的伞。陆霁忽然伸手去夺伞，却被白云袖躲了。

“看来伞比剑还重要，也是，这把剑如此破烂，伞起码还能遮阳挡雨。剑就还你了。”

白云袖把剑扔给陆霁，蹲下来盯着陆霁的脸，半在思索的说：“模样不差，不知武功如何？算了，你要武功也没用，只要跟在我后面，能端端茶送送水，不丢人就好了。”

陆霁无话可说，若不是他此时无力，他会听这女孩妄言？

白云袖接着说：“我这里有颗荡气丹，能让你在中午前就站起来，你可要？”

陆霁神色一变，问道：“你是神木峰白家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只问你吃不吃。”

“这是神木峰安内愈外的灵药，当然吃。”

“那就先叫声主人听听。”

“你——”

“到底叫不叫啊？”

白云袖拿着药在陆霁眼前晃来晃去，陆霁瞅准了时机，忽然伸头一口连白云袖指头吞下，白云袖被这一下吓住，然后感觉手指湿滑滑、软腻腻，立马把手指抽了出来。

白云袖愤恨地盯着陆霁，说道：“我神木峰的药从不给外人，这下你必须做我的仆人，否则神木峰必定会追杀你。荡气丹怎么样？要还想吃，你就得乖乖跟我走。”

陆霁淡淡答道：“有些咸，不会再吃了。”

白云袖听到，脸顷刻间绯霞满布。

作者 壬丁 说：手指含在嘴里的灵感，来自《谜样彼女x》。

陆霁说完，便支撑着身子离去，三人目光随着他，但见那把伞依旧斜斜挂在他的背上。

夜漫长，路也漫长，此刻唯一不漫长的，是人生。

三人听陆霁声音虚软，心里一阵冰寒。到底是谁霸占了牛家村？那些村人都怎么样了？他们很想知道，但强如陆霁都如此难堪的回来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牛大民咬了咬牙，问道：““月娥”姑娘和葵兮没事吧？你见着村里人了吗？他们怎么样了”

陆霁把手重新裹住，有气无力地说：“他们暂时没事。你们不要再问，想活命就往后走走。我要回天阁城，你们不要跟来。”

“不信也得信。如今你只有无时不刻的唤他，否则他就会永远沉睡下去。”

幽木老祖又对白虎吩咐道：“把这些肉收起来，赏给村民。”

之后幽木老祖和白虎、朱雀一同出了院子，老祖把门扣住，让朱雀留下看住葵兮，自己则和白虎回了阁楼。

陆霁不理牛大民，径直坐到马夫座上，将右手布条解下，牛大民趴上前去看，只见那右手掌心是一个黑黢黢的大窟窿，吓得他不禁后退。

陆霁拿出金疮药，胡乱往伤口洒，一边洒一边淡淡地说：“村里危险，你们不要进。”

葵兮哀叹命运飘摇，人生长苦，自己又是毫无用处，于是内心轻生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葵兮兀自哭诉，没有听见牛灿已然清醒，他微微颤道：“葵兮……妈妈……”

院子里，只剩下葵兮和牛灿。

无尽黑暗唯有沉默，葵兮也只好沉默。她不知该怎么做，究竟是要唤牛灿，作为老祖的帮凶，还是就这样等着牛灿死亡，但唤醒了牛灿，也如老祖所说，醒来的牛灿只是空壳。可空壳里毕竟还有一丝意识……

幽木老祖徐徐道：“他如今在混沌中难寻自我，你想帮他？”

葵兮恨恨回道：“我不信你。”

葵兮陷入艰难困境中，过了许久，葵兮终于开口，她轻声缓道：“牛大哥，有一件事我其实骗了你，我并非叫‘月娥’，而是叫葵兮，张葵兮。”

“哎——”葵兮叹道，“难道我是个煞星吗？家门遇难，父亲惨死，路上刚觉得遇到好人，最后却弄得这般田地。欸，是我害了你啊。”

“如若陆霁还来救我，我一定要在他面前自尽，以此告诉他，不必再为我受磨难。”

幽木老祖将牛灿四肢背面的肉削下来，接着走到屋子里，取出一个长方匣子，打开匣子，里面原是两层，第一层装的是各式银针，第二层则是黑乎乎的土块。

幽木老祖拿起银针，轻轻一弹，银针半插进牛灿脑袋，牛灿一直疼的乱吼乱叫，入了第一根银针后，却突然安静下来。老祖又弹了几根针，分别插在牛灿头部不同的穴位，然后他取出一点黑块，再扣指甲缝那么一点，放在牛灿耳边点着。这一点黑色粉末，燃着后冒出缕缕白烟，竟不断绝。

葵兮听见牛灿没了声音，以为牛灿死了，于是哭道：“牛大哥，你怎么了？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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