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去路
“是。我和你父亲打了一个赌，如果我能杀了四镇将，他就告诉我幕后一切，但是我远远低估了他们的力量，除了四镇将，他们另有高手。”
“呵。”葵兮不禁笑了出来，“旧仇消，新仇结。”
“你不打算给你父亲报仇？”
“我当然知道，但事情总会有个主谋。”
“我只会拖累你。”
“只要不挡在我面前就好。”
陆霁抱起葵兮，将她放到在茅屋里。
陆霁道：“你失明，我右手有伤，如今最好到天阁城里找个大夫。”
“现在天阁城里岂不是重重埋伏？”
“你是已死之人，又不是通缉犯。对方发现了你的踪迹，也只会等你到人迹罕处动手，咱们就去闹市的医馆。不过你最好做些伪装，让城里的人一时看不出你。”
葵兮将发簪取下，把头发揉乱，从地上抓了一把灰擦在脸上，然后将外衣脱下，又抓把灰撒在内衬上。
葵兮道：“这簪子拿去当了，应该够咱们活些日子。”
陆霁拿起簪子放进腰带，然后背上葵兮。葵兮比陆霁高一头，再加上衣服宽大，所以陆霁看上去十分勉强，但葵兮身形轻曼，再加上陆霁多年苦练，因此陆霁并不觉得吃力。
到了天阁城，葵兮伏在陆霁后背，将脸埋在陆霁后脖。陆霁是新面孔，并不会引人注意。葵兮和陆霁衣服邋遢，路人只当是两个乞丐，于是纷纷避让。
到了一处两街交口的地方，客栈酒馆接连，行人食客络绎不绝，挑担小贩川流来往。
昨日的事竟没有人谈，仿佛那场巨变只是葵兮和陆霁的恶梦。所有人依然在酒食醉梦中，葵兮见到此景，心里不禁感叹世道冷竣。
酒馆另一边，有一家回春堂。
陆霁背着葵兮进去，那坐堂大夫只瞥了一眼，慌忙站起来，走到陆霁耳边说道：“还请两位去别处，饶在下一命吧。”
陆霁冷哼，道：“我偏要在这。你要是怕受牵连，那我这就谢大夫医治，到时怕你是撇也撇不清。”
大夫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心里叫苦不迭，连忙把陆霁请到里面。
陆霁道：“你先看她。”
大夫颤颤巍巍地拨开发丝，只见葵兮两只眼睛茫茫无神，瞳孔散大，眼中血丝密布。大夫接着把了把脉，起身唯唯诺诺跑到陆霁耳边，道：“张大小姐这是烟熏之后，心力憔悴，泪流过多，造成的失明，身体上并无大碍，只是心里郁积严重，要恢复只能看她自己。我开些宁神安心的药，要是不能复明，我也无法了。”
大夫声音小，是为了规避葵兮。
葵兮浅笑道：“无妨，多扰周大夫了。”
大夫大吃一惊，道：“张大小姐竟然认得我？我何曾给张府的人看过病？”
葵兮道：“我前年来这里，您给我爹爹开了一副养胃祛湿的药。”
周大夫叹道：“哎，张大小姐如此，却让我羞愧了。”
葵兮道：“周大夫不必介意。”
葵兮起身让座，陆霁坐下解开手上的布条。草灰和血凝成血痂，黑红一片。
周大夫看着陆霁的手，也不禁心寒，道：“你的伤可比张大小姐重多了。如果不及时处理，你这只手恐怕就要废了。”
周大夫起身，陆霁左手一把将他拉下。
周大夫说道：“我去拿药，我是去拿药的。”
陆霁淡然道：“这里和大堂不过隔一道屏风，你喊药童不就好了，何必亲自去？”
周大夫冷着脸笑笑，道：“说的是，说的是。青莲，拿金疮白药来。”
一个小童片刻后捧药过来，周大夫拿清酒擦拭疮口，然后撒上药粉，拿纱布重新包裹。
周大夫道：“两位赶紧走吧，我这小庙装不了两位大神。”
“告诉我，有人监视这里吗？”
“监视倒是没有，昨夜城里道天盟的人只是说守城卫民，今早都回去了，没有人吩咐我们留意谁。可是张家那么大的事，傻子都知道，这是不得上面宠了，我们小民，哪敢收留你们？”
陆霁道：“我们这就走。不过我手里没钱，等会当些钱，我一定把钱送过来。”
周大夫连忙道：“两位不必在意，就当我今日义诊吧。”
陆霁转身正要走，突然想起什么，道：“恐怕还得麻烦一件事。”
周大夫着急道：“还有什么？我一定速办。”
“张大小姐这衣服太过招摇，你这里可有女仆的衣服？”
“没问题。”
周大夫赶紧叫女仆过来，带着葵兮换了衣服。葵兮穿着女仆的衣服，倒显得素丽清逸，脸上的的草灰更显得楚楚可怜，惹人痛心。
周大夫道：“张大小姐天生丽质，如此也难掩其丽质。”
陆霁拿起用剩的纱布，对葵兮说不要动，用纱布将眼睛及以上遮住，只留半个脸，这下看上去就显得像个病人。
陆霁背起葵兮，告别周大夫，融入川流的人群。
假如周大夫所言不虚，陆霁想也许“主人”并不在乎葵兮的生死。当时孚舟假装杀葵兮，并没有引起怀疑。走了几条街，陆霁也没发现有人跟踪。即使路过道天盟的人，也没有被注意。陆霁想，或许道天盟昨夜真的只是奉命维持秩序。那昨夜到底怎么跟城民交代呢？
陆霁找了一个当铺，将簪子当了二十两。这绝对是低价，掌柜一脸高兴，把钱放在柜台上，拿当票回来时，发现人已不见了。
陆霁带着葵兮找了一个茶摊坐下，茶摊不远处是城里的布告墙。远远看去，布告墙两边各有一个道天盟的人看守。陆霁眯眼看去，只见布告墙上密密麻麻的通缉犯告示，没有一个是相似自己的。
陆霁叫了一碗面，让葵兮安心，自己前去布告墙。
布告墙上，有一张关于昨夜大案的通缉令。
这通缉令写着：此人罪大恶极，伙同数人，杀张家数百口，焚尸灭迹，抢财烧楼，特此缉拿，凡捉拿此人者，赏金百两。画像则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人，和陆霁没有半点相似。
陆霁回到茶摊，他怎么也想不出“主人”的用意。“主人”相必已经知道先云剑入世，他既能神通道天盟，又何必放过陆霁呢？
这时小二端了一碗面给陆霁，陆霁可不记得自己要过，葵兮说道：“我见你还没吃，所以替你要的。”
小二道：“姐姐这是关心你，你怎么还一脸不情愿呢。”
在外人看来，陆霁和葵兮看上去就是一对落魄的姐弟。
陆霁并不说话，只是默然吃面。小二撇嘴走了，这时来两个道天盟的人。道天盟弟子都穿一件背后“道”字的外袍，这个道并非道家，而是“大道”、“正道”的意思。
其中一个道天盟弟子，腰间竟然别着陆霁的那把小剑。
这人把剑拍在桌子上，抱怨说：“没想到昨夜扒了半天，只找到这把小剑。”
另一人说道：“嗨，我忙活半天，连块铁都没找到。”
“你说，去张家本府的兄弟能捞多少？”
“捞什么呀。我听说那边兄弟去张府的时候，东西全让烧完了，金银首饰一个没有，花瓶碎完了，书画没一件整的。”
“这一伙大盗办的可真干净啊。”
“诶，可不是嘛。咱们累死累活的，捞不到一点好处。过两个月，还有的忙呢。”
“过两月还有大事？”
“你没听说吗？空空道门开问剑大会，听说他们找到了当年玉剑仙君的配剑——绡玉剑，要把绡玉剑给武林后起之秀。”
陆霁听到这，左手不禁捏紧。
道天盟弟子把小剑插进地，问道：“这空空道门向来注重内力修炼，怎么开起问剑大会？”
另一人答道：“还不是打一一剑派的脸吗？这空空道门和一一剑派本是一门，叫做玄道门，绡玉剑就是玄道门的镇派之宝，是玄道门剑派的象征，一一剑派自称继承玄道门的剑道，可是却没有绡玉剑，如今绡玉剑被空空道门得了，一一剑派哪还有脸自称玄门剑道？”
道天盟两弟子越聊越兴，丝毫没有注意桌旁的人已经走了，而那把插在地上的剑，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陆霁道：“他们要来杀你，我便能找到线索，寻到幕后凶手。”
“这件事和道天盟脱不了干系，你难道想不到？”
“你要是不杀我的话，我可就走了。”
陆霁上前拉住葵兮，道：“你没死，他们一定会派杀手。”
“我死不死，又有什么关系？”
“你应该多休息。”
原来陆霁还没走。
葵兮道：“你真的叫陆霁吗？”
“我现在只是个没用的瞎子。况且张家如此境地，也是我父亲的业报。算起来，我还是你仇人的女儿。我父亲死了，你心里也有些高兴吧？”
陆霁沉默，张千代的死他确实有些庆幸。
“我只知道他做人爪牙，而现在被主人灭家。”
“你到张府，是为了查我父亲为之卖力的人？”
“是。”
“你利用我进了张府，是吗？”
葵兮伸出手，掌心暖烘烘的，不禁露出微笑。
葵兮立即明白了，原来不是夜长了，而是自己的眼睛看不到了，这个黑暗世界只有她，没有人再管束她，没有人再下令门禁，自由到让她心寒。
“是，但即使没有你，张府我也能进。”
葵兮苦笑，空无的眼睛里又流出泪。
“你知道我父亲多少事？”
这个夜为什么这么长？这么混沌和沉重。
葵兮睁开眼，她的视界里没有半星光亮。四周寂静的可怕，她连自己的呼吸也感受不到。
葵兮摸索着爬起来，她抓到一根木棍，借着木棍走了几步，四周忽然温暖起来，远处传来一声鸟啼。
阅读剑心无芒最新章节 请关注凡人小说网(www.washu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