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心无芒

陆霁当机立断，一指点在葵兮后肩的穴上。陆霁抱起葵兮，火舌已经侵吞到了六楼，木板逐渐塌陷，栏杆四面是灼人的火墙。

陆霁看到泪水顺着葵兮的脸颊流淌，晶莹，痛彻，让他想起以前的自己。

楼顶摇摇欲坠，陆霁脚下一动，身影顿消，火焰在他消失的那一刻，瞬间吞噬了所有。

陆霁朝声源看去。

月光只打在门边，门外黑黢黢一片。淡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人右手伸出，手里正是陆霁所挂念的伞。

陆霁冷道：“何必故弄玄虚？”

“还人情罢了。下次见面，你我必是要厮杀的。”

“你认识我？”

“我只是认识这伞的上一个主人。”

陆霁目光一动，却不接话。

这人继续说道：“凭现在的你，即使拥有先云剑，也是做不了任何事的。”

“不试怎么知道？”

“小雀何必试鹰隼？家犬又何必试虎狼？”

陆霁却不生气，只是寻常语气道：“先云剑在你看来这样不入流？”

“先云剑自然厉害，可你却还不足以用它。你不知道你的对手是谁，你的对手又用什么武器。”

“你既然认识这伞的上一个主人，那你也该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吧？”

“知道。”

“告诉我，杀他的人是谁，那人用什么武器。”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会说的。我守的是天下大道，你寻的是自我小道，为了小道而牺牲大道，是万万不可能的。”

“胡说八道。我只知钱债钱还，命债命还。”

这人轻笑一声，将伞扔给陆霁。

陆霁道：“你不怕我杀你？”

“你杀不了我。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再执着仇恨了。先云剑本就是出世之剑，他早年也意气风发，但等到想要出世隐居的时候，就招致杀身之祸。你带着先云剑隐姓埋名，才算继承他的意志。”

“哼，恐怕这些是你多年来抚慰自己良心的话吧？”

“我和他并不是朋友，我只欠他个人情而已，所以我没有自责。其实你也可以选择加入大道，如此，王长啸之死便无人追究。”

陆霁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人似乎早已料到他的答案，就说：“你走吧，希望下次我们不要遇见。”

陆霁把伞斜插进后腰带，抱紧葵兮翻窗而出。陆霁使用轻功，等到出了二里地，后首看时，看见张家住宅和侍卫院，都变成了熊熊的烈火。陆霁轻叹一声，解开葵兮身上的穴道，葵兮依旧毫无反应，她两只眼呆愣无声，空空地看着陆霁。

天阁城往东三里，有一处破落茅屋。陆霁来时曾在那里歇过脚，如今陆霁也打算在那里安身。

以陆霁的脚力，没过多久便到了茅屋。茅屋屋顶中间破了一个大洞，也多亏这个大洞，月光得以照进，茅屋内也显得没有那么黑暗。

陆霁把葵兮放在一堆稻草上，然后解开右手上的破布，血立刻流出来，陆霁看到脚边恰巧留有草木灰，就抓了一把撒到伤口，然后又撕了一块布缠上。

葵兮在稻草上翻身，喃喃道：“这是哪里？为什么这么黑？”

“一个破屋。”

“出了天阁城吗？”

“大概城外三里。”

葵兮痴痴笑道：“以前总盼着出城去，如今出来了，却不觉得高兴，我以前怎么会有那样的念头呢？真想回到以前啊。”

葵兮眼中又留下两行清泪，自言自语道：“我不想出城了啊，我可真没出息，这还没多远，就想家了。”

陆霁不知该怎么答话，葵兮这副样子让他不知所措。

“陆霁，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你？”

“我在这里。”

陆霁站在月光下，他看见葵兮面朝自己，可葵兮仍然四下扭头，两只手摸索着。

“你在哪啊？陆霁。我怎么看不到你？你送我回去好吗？”

陆霁这才意识到，葵兮两只眼睛已经看不到了。陆霁走上前，握住葵兮的手。这只手是那么纤细，那么冰凉，陆霁觉得只要自己稍一用力，这只手便会像雪花一般破碎。

作者 壬丁 说：求收藏评论

抱着葵兮，陆霁也是毫不费力的跳上四楼。他从窗户钻进房间，床靠窗户，陆霁把葵兮放到床上，发现东西已经不见了。

“你在找这个吗？”

侍卫院漆黑一片，所有门窗大开。夜色下，侍卫院幽幽如栋鬼楼。

所有的侍卫都被调去了多馐楼，而那所有的侍卫也都被刀将一招瞬杀。留在张府的应该只有仆人了，这些仆人相必也都给人杀光了。

陆霁只希望那件东西不要被搜走。

葵兮并不答话，如同没有生命的泥塑。

陆霁瞥见多馐楼院墙外，聚集了一大群持火把的人。

“这里马上就要被烧成灰烬。”

天阁城入了夜，但今天必定是一个不平的夜晚。巨大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天阁城，轰塌声震天一响，把半个城的人吓了一哆嗦，但是没人敢看。

陆霁抱着葵兮，不是要逃出城，而是要回侍卫院，他有件东西，以为今天无事便没有带。

院外的火把雨点般飞来，丝帐一点就着，四处打翻的酒瓶，助长了火的蔓延。噼里啪啦声越来越大，烟味从模板缝传上来，夹杂着人肉的腥臭，让人有些窒息。陆霁感到脚底有些暖烘烘的，他认为此地已不可就留。

但葵兮并没有逃离的打算。

葵兮依然沉默。

陆霁站在楼檐边，转身欲走，但终究没有走。

陆霁走过去，想扶起葵兮，竟然拉不动她。

陆霁道：“你父亲已经死了。”

“你可知道你父亲做过什么？”

“或许带着你有用。”

葵兮始终没有反应。

阵将和剑将走的时候，把刀将和拳将带走了。陆霁看在眼里但受弓手掣肘，也是没有办法。

孚舟走后，陆霁就知道这些人已经完全撤退了，于是他立即奔到六楼，去看张千代的情况。

六楼上，残灯断木，一片狼藉。张千代躺在栏杆边，箭洞穿了他的脑袋。葵兮趴在张千代胸口，她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一点颤动，好像和张千代一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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