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阎女

“有的时候，天赋并不代表什么。”老人执起笔，笔尖吸饱墨汁，“一个人擅之事与所想之事，可能是截然相反的。正如老夫，本想当一名画师，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唐筱筱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老人会这样说。

这种口吻，好像前世长老教导她时用的口气。

“在你想清楚自己要走的路之前，还是不要关心其他的好。”老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你的天赋不错，对药草的认知与感悟会远远超过其他药师，但是你身上戾气太重，与医者应有的善念相冲，我怕你日后很难用好你手中的药。”

确实。毕竟作为一名刺客，她只需要学习怎么下毒与给自己和同伴解毒便好。救人？那是什么？她没想过。

若是唐筱筱还活着，肯定会是一名悬壶济世的好药师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稚嫩，短小，娇嫩的皮肤彰显着孩童的活力——更重要的是，它没有沾上血。

不，沾上过的——心底的声音在提醒着——在帝都外的树林，数十名黑衣人已经葬身在这双手发出的暗器之下。

“它已经脏了。”她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涩。

对不起……

“人活的岁数大了，吃的盐一多，自然心思也会转的多一些。”笔锋不停。

唐笑不太习惯这种被人轻易看穿的感觉。这对于一个刺客来说真的是太糟糕了。她想了想，觉得应该先问一下唐老爷子的事来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便说：“前辈……”

“老夫与唐重楼是旧识，多教导你两句也不为过。”唐重楼，就是唐府的现任家主，唐筱筱的亲爷爷。

笔锋连转，字迹工整有力。老人似乎在写药方。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唐筱筱，不，是唐笑，她开始有些戒备了。

“你想好了？”

唐筱筱抿了抿唇，前生今世的种种画面划过脑海，纷乱无比。“我……”

拐杖再次举起，却没有落到她身上。“想好了，再回答。”老人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席子上，又慢慢地坐下，盘膝，整理衣袍，把拐杖放在一边。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出医者的儒雅温润，让人心生尊重。

“笑丫头哇，这行是条绝路，以后的日子可有的你受……”

真是一样的语重心长。

一个救人，一个杀人。

到底，该如何……

小腿还隐隐作痛，脑子里却是乱作一团。前生今世的种种在脑海中循环，使人纠结不已。

到底是用了人家的身体，她心里是有些别扭的——倘若自己没来，或许活下来的就是唐筱筱本身了。那么该救染白的、该与云澜相识的、该叫唐厥大哥的……本应是那个名为唐筱筱的温柔女孩。

脑子还未想好，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拐杖一下子打了个空。老人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看向唐筱筱的目光却没有波澜。

“前辈，我不是跳梁小丑。”唐筱筱的目光坚定，“我的宗门也不是。”

而唐笑，是没有亲人朋友的。

唐筱筱想要当医者。

唐笑是个刺客。

躲，还是不躲？

老人此话此为，等于逼她作答：选医者一道，还是刺客一道。

选前者，尚无忧患；后者，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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