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日开始的经历

“张总，不好意思，只能先给你带200万走了。后面的货款，等我们资金到位，一定优先考虑你们天讯……”雷总有些歉意地说。

一个电话进来，雷总说声：“抱歉”出去接电话了。

大约一刻钟，雷总才回来，说了两句话就又有电话进来。等雷总再回到会客室，张池站了起来告辞：“雷总你忙，就不打扰了。有机会到锦江去，我陪你到神农架去转转。”

“什么病？”张池问。

“肝癌。”

放下电话，张池心里一阵怅然。肝癌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死亡的同意语，这两个字深深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在房间无意识地踱了一会步，决定先去医院看看再说。这时他才发现还没问陈友清的病区和床号。他又找到刚才的号码，按了通话键。

张池在省人民医院门口买了束鲜花，按照医院的指示牌，找到了陈友清的病房。他先在门上的小窗张望了一下，只见陈友清正在闭目养神，旁边坐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女人，他想那应该是他老婆了。他推门进去，走近病床，轻声唤道：“陈友清——”

女人忙站起来：“你是？”

陈友清听到呼唤睁开眼睛，见是张池一阵激动：“你怎么来了？”他想坐起来，女人把他按住：“你还挂着水。”

女人给张池搬过板凳，然后把床摇高一点，让陈友清半躺着。

“我打电话你关机了，问了你单位的人才知道你他妈的躺到医院里了，找了个到HTC公司的理由，过来看看你。”张池用力握住陈友清的手。

“我这个病不好，在肝上。大家都不说，我心里有数，发展不好就是癌症。小凯还好吧？我上次过去正赶上他上五台山。”陈友清慢慢说道。

他得知蓝其川出事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月之后，没能赶上追悼会。他是在10月底找了个到武汉的理由弯到锦江的，在蓝其川的墓前鞠了三个躬。回来后不久，便发现小便发黄，人也常常乏力，他有过肝炎，后来肝硬化，知道肝病发作了，就住进了医院。转过年来，身体没有好转的迹象，他曾经怀疑是肝癌，可老婆给他看了肝癌的那个化验指标，是正常的，他的心才放下来。他不知道这项指标正常对他来说更不好，意味着癌症的原发不是在肝上，而是转移过来的。

“我们这些叔叔辈不得不多操点心啊，虽然他自己也很努力。”张池说。

“我力不从心了。蓝其川这一生关照了不少人，他的儿子，要帮帮啊。”陈友清突然想到什么，身子向前探了探说：“你来的正好，蓝其川在这儿的两处房产一直是我帮他打理着，正打算打个电话给你，让小凯过来一下，你来得正好。”

张池心里一阵高兴。为了不露声色地把两处房产从陈友清手里接过来，一路上他想了几种理由，也想了几种可能，就是没想到陈友清自己推了出来。看来这两处房产上天是赐给自己的，否则真无法解释为何这样顺利。

“好吧。我把你这意思带给小凯，你就好好养病吧。其实，蓝其川在世的时候就想卖了，因为一直有你帮着打理，也就没着急。既然你交给我，我就抽空过去看看，小凯他或者卖了，或者自己打理，就由他自己处置了。”张池下意识地为陈友清塞了塞被角。

“这我就放心了。还有，今年的租金该收了，办公用房55万，住宅8万，你就替我办了吧。”陈友清撑着坐了起来，发灰的脸上显出了一丝红润：“谢谢你能来看我，这些日子我常想起我们在部队的日子，那时候我们多年轻，多单纯，多义气。真想再回到那个时候……”他向往地说着，只是声音显得气短而虚弱。

“友清，你少说点吧，医生叫你不要激动的。”女人说。

“你这是老毛病了，只要静心休养一个时期，就会好。”张池安慰道。

“要想好怕是不可能了。那边已经有蓝其川了，就是过去也不寂寞。”陈友清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睛。

“你想太多了。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我心里有数。”陈友清豁达地笑了笑。肝区一阵疼痛，他本能地按住肝区。医生说如果受不了就用******，他知道一用就会停不下了，一直坚持着。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有机会再来看你。”张池站起来，再次给陈友清塞了塞被角，跟他握手告别。

陈友清拉着张池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过阵子再来看你。”张池心里也有点凄然。

“谢谢你来看他。”女人送张池到病区门口。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手术？去年到锦江的时候还好好的。”张池看看病房里的陈友清，估计他听不到了。

“已经不能手术了。他是肺癌转移到肝上，片子上全是一个个斑点，既不能手术，也不能化疗和放疗。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女人说着眼圈就红了，但没让眼泪掉下来。

“那现在医院采取的什么措施？”张池问。

“挂点保肝的药，还有就是球蛋白，增加体质。医生说他……他可能只有半年了。”

“我来的匆忙，你给他买点营养品吃吧。”张池从包里拿出一万元钱递给女人。

女人谦让一下收了。

不能死抱着这个手机号了，张池通过114查号台查了广东省工商局办公室的电话，打了过去，他要确切地知道这位老兄现在到底在哪儿。

省工商局的一位女同志接的电话，当得知他是陈友清外地来的战友时，说：“陈处长生病了，现在省人民医院。”

“从今天开始，天讯的产品一定要用完以后再付款。还有，大单要慎重。”雷总看刘科长还想问什么，补充道：“先看看再说。”

张池离开HTC公司，先到了白云宾馆，订了一套豪华套房。这是一家五星级饭店，豪华套房的价格自然不菲。潜意识中的虚荣心，使他不管多少价格也在所不惜，一是不要他自己掏腰包，二是可以在杨柳面前显示自己的能力和品位。他与杨柳从来没有一起出过锦江，他要趁机好好享受一番。

坐在套房里的沙发上，张池把脚跷在脚凳上，再次给陈友清打电话，还是关机。

俩人在雷总的会客室落座，陪同进来的销售科刘科长给张池倒了杯茶。

“张总，轻车简从到广州也不来个电话，我好安排啊。”雷总听说张池是一个人到广州的，有点猜不透他此行的目的。

“我此行是公私兼顾。来之前，我们蓝总，就是蓝其川的儿子，现在他当家，让我顺道过来拜访一下雷总，看看能不能先提前支付部分货款，我们公司年后资金有点紧张，如果雷总这边方便，就请支持一下。”张池把专程说成顺道，是想给雷总一个要款并不迫切、只是顺带的感觉。

“行啊。先跟你打个招呼，今天中午我还有事，就不陪了。请我们谢总和刘科长陪你，还请你多多包涵。”雷总说着也站了起来，向张池伸出手，眼睛看了刘科长一眼。

刘科长陪张池去了财务科，趁财务科开汇票的时间，回到雷总的办公室：“雷总，还有什么吩咐？”

听了这话，雷总心里不由打了个结。

“雷总，财务科说现在账上有200多万。”时间不长，刘科长进来。

蓝其川在世时，天讯与HTC公司有个约定，就是原则上货款延时支付6个月。这些年基本上都是按照这个原则进行的。当然也有例外，天讯资金紧张了，也有当即支付的，HTC公司资金紧张了，也有打个招呼向后再拖数月的。

“春节刚过不久，我这里资金也紧张啊。刘科长，你到财务上问问最近资金到账情况，看看能给张总带回多少，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啊。”雷总笑笑说。

“张总，春风还没绿江南岸，你就过来了？”听说张池到了，雷总笑着从办公室迎出来。

“广州的春风比我们锦江的早，先过来沾沾雷总的光。”张池笑着握住了雷总伸出的手。

刘科长心领神会地出去了。

“蓝其川真是可惜啊。据说他们父子不和，现在他儿子接班，能不能撑得起来？”雷总关心地问。

“我们这些叔叔辈的先帮他撑着吧。能撑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张池似乎一言难尽，长长叹了口气。

第二天上午，张池正点到达广州白云机场。

出了机场，他打车直奔HTC公司。他想今天最好能把要办的事情办完，明天什么事都不想、都不干，就和杨柳好好玩玩，后天乘下午的飞机回去，这样就可以大后天再到公司，三天时间，估计李广森那边也折腾的差不多了。

在去HTC公司的路上，张池拨打了陈友清的电话。想告诉他自己到了广州，不料对方却关机了。直到下出租车，电话都未打通。他想，陈友清一般是不关机的，难道出国了？如果出国了，自己此行可就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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