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皿

司南云莲说：“你跟别的人不同，什么话都可以说，但不能随便说人家是鬼。你说说，司南春哥是不是真的是鬼？”

司南云岫叽咕着：“不是。”

司南云莲说：“那你就不能这样说，你生气，可以说他是小猪，小狗，但不要说他是鬼，再说大过年的，不要说这个不吉利的话，听到了没？”

司南国胜打着官腔说：“云飞，有机会也写写我们村里的事嘛，村里很多好事，好作风，好思想，都可以写写，也是对村里进行宣传。”

司南云飞不好意思地说：“我对村里不熟悉，也不知道发生了哪些事情，不敢乱写。”

司南国海出了屋，司南春哥跟在后面。司南国海一见支书，忙加快了步子，走过来，亲热地掏出烟，递给支书，说：“屋里坐吧，河边上有风，冷。”

司南国胜接过烟，不冷不热地说：“就在这里坐坐，晒晒太阳，挺好的。国海呀，今年傩戏的事，你跟金木爷多操点心，出点力，一定要把它做好，村里会拿出一些钱来补贴你们。今年不比往年，有外国人来参观我们的傩戏呢。”

司南国海见支书并不是因为孩子的事来兴师问罪的，心里轻松了，热情地说：“这是当然，我刚才还劝云飞学习傩戏呢。你是说还有外国人吗？那就更要尽心尽力了。哦，国胜哥，刚才我家孩子不懂事，跟你家公子吵嘴了，是我孩子不对，大过年的，说这不吉利的话。”

司南国胜摆摆手，说：“孩子的事，哪天没有。不过，我听说你孩子说我孩子是鬼，这可让我受不了，因为你家孩子是阴阳眼，别人听到了，不知道他们呕气，还以为我孩子真是鬼呢。”

司南云飞怕他们为这事吵起来，赶紧说：“刚才云莲已经批评云岫了，说的话跟支书的一样，也是说云岫跟别的孩子不一样，这样的话不要随便乱说，云岫已经认错了。”

司南国胜看了司南云莲一眼，说：“这就好，还是云莲明白事理儿。”

司南国胜拉起儿子的手，就向大家告辞，司南国海留他吃中饭再走，他说：“家里还有客人呢，改天吧。”

司南国胜拉着孩子从石板桥上走了。

司南云飞松了口气，看着渐渐远去的支书的身影，说：“还好，支书没有吵。”

司南国海说：“你不知道他的，云飞。要是他吵了，咱们就没事，越是这样客气和平，就越是给你使阴招。”

司南云飞一愣，说：“不会吧，就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什么事也没有了。”

司南国海说：“你不知道的。”

这时，司南云莲向小店那边一指，说：“看，那不是金木太公吗？他一定是来打爸爸商讨傩戏的事。”

司南云莲进了屋，端出一把椅子，她出来时，司南金木也到了屋场上，她将椅子放在司南金木身边，客气地说：“太公请坐。”

司南金木八十多岁，头发胡子全白了，在椅子上坐下，就说明了来意：“国海，我是来跟你商量傩戏的事。今年有外国人来参观呢，听说是韩国的。韩国和咱中国的文化有相通之处，因此对我们这古老的傩很感兴趣，听说还要请我们去韩国表演呢，这样，我们就更不能马虎了。”

司南云莲给司南金木泡了茶，端了过来，放在旁边的櫈子上。

司南国海说：“是吗？那我们可要搞得专业一些。我们这里的傩戏，仪式和戏文因为条件的限制，省掉了不少，这次我们要想办法弄全它。本来，早先驱鬼祈福是仪式最重要的部分，因为没有人愿意让孩子扮鬼就省掉了，这一回，我们要恢复它，我先替我们家云岫报名吧，他就表演其中一个小鬼儿吧。”

司南金木呵呵笑了，说：“这就有了两个了，支书对这事也非常重视，刚才我们还遇上了，蹲在坝头上为这事说了一阵，我提出扮鬼这事的难处，支书想了想，说，那我家春哥算一个吧。你看，这不是想到一块来了吗？哈哈，这事有望，有了支书带头，再加上你家的孩子，还有三个，应该不难凑齐了。至于大鬼，就应该也不难了，小鬼都有了嘛，哈哈。”

司南国海说：“我听说有些地方花钱雇人扮鬼，也曾经起个这个念头，可是一个鬼就要一千块钱，五个就要五千，十个就要一万，这可把我难住了，就没有跟你提起过。刚才支书说，村里还会拿些钱补贴呢。”

司南金木把手轻轻地搭在司南国海的手上，环视了下四周，见没有别人，轻声说：“我听说上头，就是区里，也关心这事，这钱其实是上头拿来的，已经拨到村里了，这钱，恐怕不得全贴到我们这里，村里肯定要截留大部分的。你可别说给别人听啊！”

司南国海听了，心里不是滋味，问司南云飞：“云飞，像傩戏这事，上头归哪个部门管？”

司南云飞说：“应该是归文化局或者文化馆来管。”

司南国海说：“钱的事，到底是怎么安排的，给了多少，我哪天去文化局或是文化馆探听一下，探听实在了，必要时，看情况，该说的我还是要说的。”

司南金木说：“国海，这事你不要管那么多，钱不够了，我们就向村里要，村里不给，我们再找上头，那时上头自然就会来查拨的专款哪去了。”

司南国海说：“好，就这样，我们到村里转转，将这十个鬼给凑齐了，那我们这场傩戏就热闹而全面了。”

两人就站起来，到别家去了。

司南云飞看了司南云莲一眼，说：“傩戏仪式还用得着鬼呀？要是我，我就不愿意扮鬼，这多寒碜，扮一回鬼恐怕我晚上都不敢睡，我是怕自己了，自己怕自己，多可怕的事。”

司南云莲坏笑着说：“这是你们男人的事，与我们女人无关。弄不好，你也会摊上一个鬼角色，嘻嘻！”

司南云飞捂住处胸口，气都喘不过来了，说：“云莲，你别吓我，要是我被摊上了，我就拉着你不放，让你陪我做鬼。”

司南云莲说：“你就别想了，这件事整个地与女人无份。”

想了想，又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让我陪你做鬼？”

司南云飞也向司南国胜打了招呼，问了好。司南国胜笑着说：“云飞，最近可发表什么文章了？”

司南云飞说：“没有呢。”

司南云岫看了姐姐一眼，又看看跨上石板桥的支书，进屋去了。

司南云莲看支书来了，用笑脸相迎，说：“国胜爷爷来了，请坐。”说着，拉过一把椅子到司南国胜面前，这把椅子正好挡住了司南国胜要进她家里去的路。司南国胜一愣，看了司南云莲一眼，笑着说：“嗯，你爸爸呢？”

司南云莲说：“在家里，给春哥拿糖吃呢。”

司南国海走了过来，问自己的儿子：“你是不是说他是鬼了？”

司南云岫说：“说了，就说了，别人都怕他，因为他是支书家的，我就不怕他！”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是孩子们呕气了。

司南云岫点点头。

司南云莲一扭头，看到司南春哥的爸爸从河那边的石板道上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要来这里的，就将司南云岫一推，说：“你回家去，在房间里呆着，不要出来，听到没有？”

司南云莲这时将弟弟轻轻往外一推，责怪道：“你没事说人家是鬼干嘛？”

司南云岫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自以为是支书的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司南云莲问司南春哥道：“那你说你是不是鬼？”

司南春哥指着司南云莲说：“我不是鬼，你才是鬼，你一家人都是鬼！”

司南云莲和司南云飞心里一惊，赶紧看司南春哥，又看看司南云岫，心里疑惑着，也一时迷糊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司南云莲看着司南春哥那恶狠狠的样子，生气地说：“谁知道，你这么恶毒，也许你真是鬼！”

司南云莲冲上来对着司南春哥就是一个耳光，将他打哭了，孩子们见事情闹大了，一个个散了，各自跑回了家。

司南国海责备女儿说：“云莲，说就说罢，动手做什么！”说着又去哄司南春哥，“春哥，不哭，姐打你不对，等会我也要教训她，来，爷拿糖给你吃。”

司南国海拉着司南春哥进了家。

司南云岫可能意识到了被抓住的危险性，因此拼命地奔跑，过了通往小店的石板桥，向第二道石板桥跑过来，明显，他是要跑回家，因为第二道石板桥是直接通到他家门口的。那些孩子们紧追不放，与司南云岫隔得不远，当司南云岫跑到家门口时，他们也跑到了。

司南云莲护着弟弟，厉声对追来的孩子们说：“干什么，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人！”

其中一个是支书家的孩子，叫司南春哥的，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就要抓司南云岫，司南云莲气极了，用手将司南春哥一拂，他就向后几个踉跄。他知道自己不是大人的对手，就喊着：“他说我是鬼！”

阅读虫皿最新章节 请关注凡人小说网(www.washu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