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弹指一挥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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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一声轻响,应该是室内太过安静,于是这道声音显得很清楚。

一只枯瘦的手放下了一卷宗册,轻轻落在火盆里,皱起的页角慢慢被火焰吞噬得愈发蜷缩起来。

...

老人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里外显然是不同的两个世界,房内的静寂更加衬托出了此时的喧哗,或者说是惨烈的嘶哑。

缓步走在昏黄烛光照耀下的甬道,道旁两侧铁笼里涌出无数双手,夹杂着疯狂的惨嚎和声嘶力竭的哭喊。老人充耳不闻,就这么一步一步地前行,还稳稳地捧着怀里的卷宗。

他真的很老,他很厌恶变老,所以他很喜欢呆在漆黑的地方,这样看不见自己变老的样子,但是哪怕蒙住双眼,时间也一样在走,于是他开始尝试杀死一切能看见自己变老的人。

老人走到了甬道尽头,他将卷宗往上提了提以免掉落。墙门缓缓向两边分开,墙后是一群身披墨袍的人们,腰间都配着一把绣满花纹的刀鞘,很漂亮。

在缓缓分开的墙门下,他们如潮水般跪倒。

额头触及地面,这是大唐最庄重的大礼。

为了证明他们的忠诚,为了跪拜向老人。

老人走向他们身前的一张木椅,一张用整株梨楠木镌刻而成木椅,也可以说是刻在一棵梨楠木内的座椅,树干还直直耸立在头顶上,如果不是快到夏末,或许还会有新芽。

老人很随意地坐了上去,随心所欲的那种随意,因为他是北司镇抚使,纳兰荣若。

......

偌大的校场上,几位少年在来回的奔跑,翻滚,攀爬,抡石墩。南北抱着胳膊看热闹似得,看着累得像死狗一样的三人,云昭仿佛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夏时的太阳总是太过毒辣,这几日总是抱怨晒黑了的乾钦此,此时毫不顾形象地瘫在滚烫的地面上,呈大字状张开四肢,白亮的衣衫蹭满了灰污。

待几人喘匀了气,宇文泰委屈地喊道:“谁出的鬼主意,这般练下去,小命都保不住了。”

云昭大笑了两声,指着不远处碎裂开的石墩,自信道:“这么练,有朝一日才能炼体冲脉,老子以后可要做大事,顶了天的那种!”

宇文泰闻言吐了吐舌头,嘟囔道:“老子开了八脉能修行还跟着你折腾,哎哟...你看看我这细嫩的小腿。”

这段日子如同暮时撞钟般,瞭望塔那块雷打不动的坠地声,惹得军镇上下险些兵变,你说这王八蛋炼体也就算了,他娘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睡觉了,特别每次出营时,地上全是血瘆的慌,整得跟军镇跟屠宰场一样。

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云昭的坠楼行为,付出的代价就是几人跟着云昭一起相互训练,一连数日,起初还有些好事军汉围观,不过顺着时节越来越酷热,渐渐只剩下几位少年了。

...

“来,再试试!”云昭一个打挺立了起来,对还趴在地上的乾钦此说着。

后者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准备好。”说完就抽出了从不离身的佩剑。

本来纤长的眸子一凝,仿佛真成了展开羽翅的雁翼,双腿交错,足弓骤然发力,持剑的手闪电般连续点向云昭身前三处,剑尖触碰间炸开一朵绚艳血花。

极为干净利落的三次直刺,包括收鞘时的迅捷,空气间只残留下一股奇妙的乱流,像是一股气息搅乱了周遭律动,哪怕再严苛的皇院教习也会抚掌赞叹,真的是很漂亮的云台三落。

三朵血花徐徐而落,一声闷哼过后,剧烈颤抖着小腿死死撑着了云昭的身体,并没有像往常一般跌飞出去。

一旁的南北捧着伤药和绷卷赶来,无比熟稔地为其包扎起来,看手法熟练程度,恐怕这些日子没少练。

看着云昭苍白不带血色的脸庞,还有依然颤抖着的身躯,乾钦此不忍道:“瞭望塔倒是不跳了,你这整天闹着要挨剑又是哪一出?”

“嘿嘿嘿...这不是尝尝源气到底怎么个厉害法嘛。“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的云昭,很快又被牵动伤口引得一阵倒抽气。

乾钦此无奈地摇了摇头,转面看见了正往这走来的赵将军和几位修者,怔了怔。

宇文泰顺着其目光扫去,开心道:“总算到时候了,熬到头咯!”

一片落叶悄悄从枝桠上飘落下来,在几个少年头顶上打着旋儿。

“我先走了。”

自始至终,这个房间内只有一位老人的声音。时间艰涩且执拗地攀爬而过,不知过去多久,屋内才传来一道细不可闻“嗯”的声音。

黑暗里并没有任何回应,老人似乎早已知晓,也可以说是熟悉了这种对话方式,毫不迟疑地继续说道:“皇甫轩不堪大用,你们南司再出几人跟着。”

说完后,老人歪头望向角落,眼神显得很亲近,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缓缓收拾好剩余的卷宗,掸了掸洒落在衣衫上的灰尘,向外走了出去。

不等其开口,自言自语接道:“很快就会相见了。”

牧统领自然是牧魄,就是那个丢了双臂的爽朗汉子,他倒在了凤敕道的野花里。

...

火光照射下,一张布满皱纹与老人斑的脸渐渐显出黑暗中,老人睁开眼睛,充满浑浊的眼神缓了片刻,方才恢复些许清明,他望向身前一处漆黑角落,颤颤巍巍地起身。

“你们南司的人越来越不中用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利索。”

北司掌刑罚,南司握侦杀。多少年不曾改变过的规矩,南北两司门前的道路如阎王殿道般,在繁华拥堵的长安里也显得萧索,几片落叶拂地而走。

然而谁都不知道,看似在渊声巷首尾对坐着的两司衙门里,并没有朝野上下闻之掩面的两位镇抚使,两位大人的办事地则在城西的诏狱...

宗政亲王费力地挪动肥硕身躯从里屋走了出来,举起双手挥舞道:“棠儿,赶紧来阿!我们得去承旭为你备好的洗尘宴了,哈哈哈哈好久没尝尝鲜了,哎哟,那味儿肯定美的很!”

李红棠擦拭干净脸上的泪痕后,转身匆匆走去搀住父亲,父女二人谈论着草原上趣事,一路谈笑风生向门外走去,红棠笑靥如花。

“你想要吗?”李红棠攥紧了衣角。

似乎没有理会李红棠的话语,一转话题笑道:“你想念牧统领吗?”

跨入正门槛后,一直候在马车边的李承旭迎了上来,笑容一如既往的让人如沐春风,言行举止永远给人最舒适的观感,头顶的青玉冠像枝头上梳理羽翼的凤凰。

......

诏狱,由北镇抚司直接掌管的牢狱,此处关押的都是由唐帝亲自下诏定罪的朝野大员,用行内说法,腰上没悬个金鱼袋的都塞不进来。当然,这句话没说透,进来了也就别想再出去了。

草坪间寂静的气氛里充满了肃杀,先前与人言笑正欢的太子殿下站在庭院角落里,浑身被阴影掩盖,甚至察觉不到他就在那里。

狂野生长的杂草缠上偏厅里陈放的泛锈兵器,像身缠痛疾哀嚎的病人,又像是此时站在一侧的李红棠。

“你拿到了?”不同于先前的温暖和煦,一道平淡甚至冷冽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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