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年史

“我的儿子啊，咱们部族的未来就靠你了，汉人文化的确广阔，你要学他们的好处，可不能学他们那无用的一套，刚才的话，你要做的事，牢牢记住，时刻记在心里，别对任何人说，也别让任何人察觉，知道吗。”

回到家的阿尔合马开始了他的计划，从汉人奴隶中找出几个识字的，比划着讲解汉人的知识，尽管这些连皮毛都算不上，他也深深为之着迷。

双方敌对，可相互的商贸进行得很正常，商贸维持了两方大体上的平稳，每个来到阿尔合马地盘的汉人商队他都要拉关系攀交情，目的自然是为了求教学问，久而久之，阿尔合马看他的那些小伙伴们变了味。

老爹汗如雨下，后背心的衣衫湿透……

“咱们往后怎么办？”

“孩儿预计汉人会渐渐强壮，为了保存咱们的实力，往后要过过苦日子，缩一缩，战利品之类的就别求了。”

和南朝的商贸控制权由汗庭分配，各个部落有比例，要是再失去战利品这一快，那可真得苦哈哈的饿肚子，老爹沉思半天，一咬牙，同意了儿子的意见。

“往后咱们不要冲在前头，尽量避免损失，我把自家的东西分下面一些，让儿郎们好过点。”

阿尔合马的部落突然变胆小了，但好处也不怎么分了，大伙奇怪，该族族长向来足智多谋，素有草原狐的称号，是有名的快准狠，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很快让大伙更惊奇的事发生，韩玉进被赋予更多权力，成为南朝边军的领头人物，他不是三皇子的人吗，竟然没被清算，南朝新天子好大度。

然后一年又一年，南朝果真如阿尔合马分析的那样越来越不好打，抢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付出的代价反倒越来越多，大家开始怨声载道，打吧，划不来，不打吧，又说不过去，老汗王发了狠，一定要把威胁消灭在萌芽中，于是，汗庭发布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动员令，各部必须尽可能的抽调人手，雷霆一击，让那些猪羊重新成为猪羊。

怨气震天，但道理大家都懂，准备吧，打过去喝酒吃肉玩女人。阿尔合马在同龄人的眼中逐渐深不可测起来，大军出发前的一天，他的发小也是拜把子兄弟找shàng mén来，这位哥们的名头在年轻人里边甚为响亮，是个有想法的人。

“唉，这些年大伙算是碰到硬邦邦的石头，吃亏呀，还是你们好，没分东西，也没怎么损失儿郎，便宜倒捡了不少，嘿……”

阿尔合马笑着不接话，发小见四下无人，悄悄问他胜败的成算，

“如果败了你会做什么？”

发小神秘的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阿尔合马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这家伙的野心好强，不过嘛……

合我口味！

“早作准备。”

简短的回复，发小心领神会，等他走后，阿尔合马一个人在帐中发呆，默默的想，

我要是生在大族……该死的血统！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失败的老汗王再不配坐那个位子，遭到发小以及各部的反噬，他和他的直系亲属被杀绝，连女人婴儿都不放过，这是惯例，阿尔合马从头到尾冷眼旁观，他的实力不够他参与这等大事。

发小成了新汗王，靠着自己的独特见解和眼光，阿尔合马慢慢受到重用，他提出同南朝修好，借机养精蓄锐积攒实力以待来日。

“不要和汉人正面碰。”

汗王采纳了他的意见，其他人惊讶了一阵，也没表现异议，大家开始把汉人视作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对象，猪羊变成虎狼，就不能再用对待猪羊的法子，令阿尔合马奇怪的是，那位厉害的南朝天子竟宽宏大度的表示不计较过去，并加大两方的商贸来往，他可是听说南朝朝廷里面闹哄哄，大臣们大多反对。

那当然咯，把敌人养肥了再打过来怎么办。

南朝天子却乾纲独断的落实决议，阿尔合马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在这个世上最爱戴的老爹死了，死得非常安心，死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因为他有一个了不起的儿子。大哭一场的阿尔合马接了老爹位置，来不及悲伤就得处理一大堆的事务，他感到孤独，没有人再能指导教育他，当他最坚实的后盾。

不敢置信的老爹悄声问起原因，阿尔合马下一句话差不多贴在老爹耳边，

“如果阿爹想击败大部落的族长和汗王，自己坐上汗位，这其中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可那位汉人天子做到了，他的本钱比阿爹还要少啊。”

幸亏韩玉进兵少，要是汉人军队个个同他一般，那还打个屁！

阿尔合马被老爹叫到营帐中询问，现在老爹事事几乎都同他商议，不经意聊起南朝皇位的变动，阿尔合马神情严肃，挥退所有人，走到老爹身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汉人说不定找到了他们的狼王，怕是以后南朝越来越不好对付。”

老爹的明指暗指句句深入阿尔合马的心坎，他拼命点头，

“其实，草原和汗庭的想法做法不对，他们太小看汉人，草原兴衰更替，代代轮回，主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可汉人依旧屹立在那里，你知道吗，汉人曾经强大，他们强大的时候，草原只能匍匐在他们的脚下发抖，这些历史已经没人记得，可汉人记得，他们现在的软弱，是因为他们缺乏一头合格的狼王。”

阿尔合马又一次确认，老爹依然是那么的英明，沉思一会，他问道：

大族的少爷又如何，王帐那边又如何，一群只懂耀武扬威的蠢货！

草原在汉地有探子耳目，当南朝新君继位，各部头领眼珠子跌了一地，最热门的太子死了，令他们发怵的三皇子也死了，上台的是个天晓得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的家伙，听说是宫婢所出，这在讲究血统为尊的草原上简直不可思议，大家纷纷嘲笑南朝的大统，太他妈儿戏。顺带一提，草原发怵的其实是三皇子身后的韩玉进，人人都知道，韩玉进的兵马最不好碰，每次进军汗庭都得集中王帐精锐用以防备此人的杀招。

“阿爹，我想学汉人的东西，我想……变强。”

老爹一愣，点点头，肃穆的神情里夹杂丝丝喜悦，

“那……什么时候汉人会再次强大？等他们强大的时候咱们该怎么做？”

“你把阿爹难住了。”

阿尔合马压下的疑问又在心中翻腾，他不解的问了出来，

“因为咱们太弱小，要是你阿爹有片刻犹豫和不忍心，其他的部落马上会将咱们当成软蛋，马上会攻向咱们，狼和狼之间就是这样。在草原勇士的眼里，汉人一直和猪同等，狼和狼，狼和猪，是不可能一样的，咱们不能违背这个规矩，你明白吗？”

老爹咧嘴一笑，为儿子的睿智欣慰，

“也许，等他们找到能带领他们前进的狼王，咱们就会和历史上一样匍匐在他们脚下，向他们述说和表达咱们的忠诚，狼在老虎面前，会谦卑的把自己当成猪羊。在这之前……趁他们还没恢复力气，咱们要尽可能击败他们，奴役他们，尽情吸取他们的鲜血。”

矛盾，一点都不矛盾，阿尔合马觉得心头有团火在燃烧，

话音落下，阿尔合马惊讶的抬头望着老爹，怀疑自己耳朵听岔了，现在的老爹怎么变了一个人，

“那家子和一般的汉人不同，他们很有骨气。”

“那……为什么老爹要这样对待他们，草原上的勇士，就算对方战死了也是勇士，不能折辱尸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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