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年史

他已经表现出了他最大的善意，为什么对方不能领会，为什么！

阿尔合马设身处地的想，换做自己，在战争中战败，阿爹被杀，全族被杀，若是敌方有人肯伸出手，给他温暖给他友谊，他会死心塌地的为对方卖命，以对方生为生，以对方死而死，至死不渝。阿尔合马一直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他会把吃剩下的残渣赐给部族的奴隶们，笑着看他们在脚边舔食并大声的恭祝自己，双方都非常高兴。

他是绝对不会将她视为奴隶的啊……

“坐吧。”

没有想象中的怒火，阿尔合马抬头，老爹的脸色缓和了些，他乖乖的坐到对面，小声说道：

“阿爹，孩儿错了。”

“你知不知道，对敌人不能有丝毫怜悯，这是草原千古不变的法则，将男人杀光，将女人抢来凌辱折磨，把他们的后代永远踩在脚下，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当羊，为我们贡献血肉养分，而我们则会愈加强大，汉人就是两脚羊，不最大限度的惩罚他们，他们就会反抗，你，懂吗！”

“孩儿……懂的。”

老爹的严厉教导，都是草原实实在在的真理，阿尔合马再清楚不过，他想活下去，必须丢掉那天真可笑的软弱，他是狼，不是羊。

“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

“记得，为生存，什么都可以放弃。”

阿尔合马铿锵有力的回答令老爹很满意，一声长叹，老爹的语气却转为萧索，

“白天的事，你没有错，错不在你。”

四下欢呼声雷动，人人兴奋大叫，阿尔合马爬起，顾不上身体的剧烈疼痛，眼睁睁的看着被剥光的白嫩尸体，然后看着白花花的尸体被拖得血肉模糊，然后看着血肉模糊的一坨被挂在树上，他的眼睛雾蒙蒙一片……

当夜就在这个村寨歇息，阿尔合马走进老爹的住处，关shàng mén，老爹的脸色说不出的阴霾，以为老爹还未消气，他低着头不敢做声。

“哭什么，不要折了草原男儿的风范！”

又转头吩咐手下处置小女孩的尸身，用最残忍的方式，

“将这个贱货剥光了绑在马尾巴上拖一圈，再挂到树上，让汉人们看看，违抗狼神子孙的下场！”

资源匮乏，怎么办，狼神的子孙，当然去抢喽！南方那个地盘大，人口多，肥得流油的地方历来是第一目标。听大人们说，人多钱多东西多，可军队废物的要命，打进去，半天反应不过来，好不容易集结好，狼骑们早就吃饱喝足溜之大吉。就算正面怼，冲上一冲，稀里哗啦的便垮了。

当然，也有硬钉子，毕竟不多，阿尔合马听着大人们胡吹大气，心里头也痒痒起来，巴望着早日和大军一起进军汉地，好捞上一笔，要是捞个水嫩嫩的汉人女子，那就更好了，他总听大人们说南朝女子又白又嫩，草原的女人只配生孩子。

梦想终于达成，第一次跟着大军风雷电驰的冲进边墙内，阿尔合马就被汉地的繁华震惊得不能自制，周围的勇士大声嘲笑着首次作战的土棍，他的部族和其他部族一样进展顺利，沿途遇到的不过是些零星抵抗，阿尔合马有些无聊，胜利来得太无趣，然后不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的村寨前，他们遇到了最为激烈的抵抗。

退一步，对方肯施舍一线生机，留下他的命，他会哭着叫着舔对方的脚，舔对方的鞋，哪怕对方要他去吃屎，他也会眼睛眨都不眨的吃下。草原上弱者失败者是绝对不可以反抗强者胜利者，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泪水不知不觉的在脸上流淌，半空中响起鞭声，老爹用力将他抽倒，大吼，

为什么会这样！

他只是想带着这个自己生平第一次获得的战利品回家，他甚至不会将对方视为冷冰冰的物品，他想拉着她的手，教她骑马，在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或者满天繁星的夜空下奔驰，那是多么美多么令人神往的画面啊……

村寨拒绝了勇士们要粮要东西外带要女人的要求，老爹不客气的下令强攻，村寨拼命抵抗，无奈平头小民哪是草原健儿的对手，村寨被攻破，村人被杀戮，骑着马踩着血腥气，阿尔合马仰头走进了村寨，没有他的用武之地，未免有点遗憾。

残存的抵抗在持续，有一家三口，男人的射术不错，射翻一骑，挥舞着柴刀又砍翻一人，接下来被十几张弓射成刺猬，女人被压在地上的时候突然紧紧咬住当前勇士的喉咙不放，无论挨上多少刀都不放，直到被砍成烂泥。他们的女儿和自己一般年岁，站在场中抽泣哽噎。

身为狼神的后代，用尽全力赢取胜利，不是天经地义吗？为什么还会挨鞭子，阿尔合马想了很久很久，都没想通……

草原的环境极其恶劣，各部为争夺水源草源，隔三差五的就是一场混战，阿尔合马的部族小，艰难的在夹缝中生存，拣些大部族余下的残羹剩饭，多亏他有个了不起的老爹，阿尔合马一直认为，老爹是世上最伟大最睿智的男人，汗王也不能比。

“住手！”

阿尔合马喝止住红着眼扑向小女孩的野兽们，少主发话，看来对这个小女孩有意思，勇士们嘻嘻哈哈的让开路，护在他的身边。阿尔合马走近对方，对方一直不停的哭，他从怀中摸出一柄玉器，这是老爹给他的小玩意，被他视为珍藏，伸手一递，露出个友好的笑容。小女孩暂时停住哭泣，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接过，阿尔合马又比手划脚的示意对方跟他走，保证不会受到伤害。

周围哄堂大笑，少主可是找到心上人了，小女孩接过东西，却不看，只是盯住阿尔合马，片刻，她狠狠的将玉器摔在地上，玉器碎成几瓣，小女孩另只手握着一支发髻，飞快举起，大力刺穿了自己的咽喉，血花飞溅，阿尔合马脑中一片空白。

巍峨的城墙，威武的将士，和繁华的江南想比，京城的景象肃穆而森严，草原上口口相传的神京气度景色还是大大超出了汗庭土棍们的认知范围，此情此景说不定连圣寺亦有所不及，没见久经世故的明王都睁大眼睛赞叹不已吗。

胡兵们虽然好奇的观察周围，但一丝异常声响也不敢发出，在家乡飞扬跋扈的贵家子们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当败犬，生怕招惹了天朝大爷，阿尔合马望着好似天降神迹般的高耸建筑，恍恍惚惚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草原，回到了他曾经的岁月，五年前……十年前……二十年前……更久……

阿尔合马出身于某小部落，是族长的儿子，部落规模小，比不得动辄几万几十万的大族。他的天资不错，在同龄孩子们里面身手上乘，骑马射箭不输他人，但阿尔合马想不通的是，每当他赢了其他大族甚至王帐的贵家孩子们后，老爹总会把他绑到营帐外边的柱子上狠抽一顿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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