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年史

王七扒在桌上打着刺耳的鼾声，鼾声充满情调，饱含着丰富的艺术修为，程绣再也忍受不住，拿起茶杯将杯中水一股脑全泼在他的头上，王七言语不清的咕哝，把头换到另一边，茶水从发髻上滴进他的口中，睡犬仿佛尝到了琼浆玉液一般珉的津津有味。

“你再不滚起来，我就让你永远起不来。”

瞬间仰身，王七摸着脑袋惊讶的问道：

由前院转来的程子令见到一干人，客气的拱手，非常时刻雪中送炭，这个情他领。李本嗣虚弱的回礼，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程子令瞧着周围众人皆如此的模样，苦笑，

“李大人和各位大人，眼前的情势不容乐观，但本官以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躲在后面不是办法，咱们不妨去会会他们？”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各位大人，走吧。”

底下一片哀嚎，听的李本嗣心头一阵烦躁，他大吼一声，

“嚎丧个屁，我们是吃皇粮的人，事到临头该有所作为，都给我打起精神，不要输了阵势！”

原本紧闭的司衙正门大开，各个陵城guān chǎng的相关人员全部就位，李本嗣居中靠前，朝人群行礼，

“诸位学子大好年华，不在家苦读，何以聚众干扰官衙的运作耶？”

“我等不是来听你废话！”

马上有人怼了回去，空气中弥漫着火气，李本嗣差点喷血，老子什么都没讲，平白的便挨了骂，天理何在！

“知府大人太蠢……太单纯，都这样子了还打算糊弄，火上浇油啊……老爷就不同，威风凛凛……”

王七拍了一个小小的马屁，心里却不以为然，程大主事站在旁边不吭声，果然够种，和知府大人有得一拼……

万一出事，作为地方官员的他，脑袋瓜子肯定会给朝廷拿来泻火，不敢耽搁的知府大人匆忙带着手下各官支援程子令，当然，光明正大是不方便的，程子令下令在hou mén小道布置力量，杜绝闲杂人的靠近，众官才得以偷偷进府。所有官吏个个在堂前垂头丧气，陵城以往从没有出现过这等行径，他们应对起来自然手忙脚乱，

“李大人，你来了。”

“那帮酸子开殴了吗，怎地没有动静，他们干嘛还不放火……”

张大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王七向外扫过几眼，下方的街道上被塞得密不透风，摆了好大的阵仗。他有些跃跃欲试，要是溜进人群里朝司衙扔上一支火把，会造成多么靓丽的风景啊……府里肯定准备了充足的人手，闹腾起来，不知道这帮酸子有没有胆拼命，他很想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

虽然护卫们看上去杀气腾腾，饱读诗书的士子们一点都不怵，你们这些丘八敢做出亵渎斯文的行为吗？量你们也不敢。程子令透过门缝，冷漠的注视汹涌人潮。李大知府整理了心情，根据探知到的讯息，府衙这边应该不是重点目标，而司衙那边……

“由上古起，为了选拔出强者，争斗每时每刻都在进行，这是自然不变的规律，但不能无序，所以圣人们才制定出条理规章，这与争斗并不矛盾，彼此间相辅相成，老夫说的都是大话。”

“老夫就讲讲自己的事，昔年老夫身为前太子门下，替储君效力，可算当事者。前太子受大儒多年教诲，知书识礼没错，可他从小锦衣玉食，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过了半辈子，对世间真实情形一概不知，懦弱无能且优柔寡断，轻易被人玩弄于股掌。这样的储君登位，不少人倒是欢欣鼓舞，可面对那时的内外形势，倾覆就在眼前，为了纸面上的区区所谓纲常伦理，弄得个天崩地裂，各位怕是都要受难吧，老夫在东宫时日不短，深知前太子的为人，说句无愧于心的话，老夫就是见证者。”

“至于三皇子，那位整天叫嚷着对外用兵，既无方略亦无规划，十足的愣头青一个，当时国家疲惫，兵制荒废，就算胜得几场，朝廷哪来的力量支撑之后的大战恶战，内政通达，方能隔绝外敌，先帝继位后一步步积蓄国力，一点点的改变态势，这些都是明例，做不得假。”

“咦，我怎么睡着了，哇哦，怎么下起雨来了，这雨水还带着香味，莫不是神仙开眼？姑娘，你咋在这里咧……”

程绣扭头，不想被这头猪恶心到，王七闪着亮晶晶的雾目，自言自语，

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贸易司斜对面的酒楼院落，程绣将二层包场，喝了口茶水，她感觉自己的怒火将要爆发，

“呼……哈……”

“先帝在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的情形下，用极短的时间碾压了那些所谓劲敌，靠的是强大无比的实力，诸皇子在他面前如同撼树的蚍蜉，所作所为可笑至极，据今不过数十年方景，你们的父辈和老夫深有体会。事实俱在，各位读书明理，心中有大义，何必寄托于从未发生的虚幻，对得起圣人教诲吗？纵观古今，天下安宁富庶，百姓衣食有着，纲常伦理才会得以实施，连这都保证不了，又怎能言他事乎！”

话都是老话，以陆友彬的资格，一出口便占据道德高地，无人能驳，洛宇心下思量，大家就是大家，废话说的正气堂皇，他随随便便的也可以讲上一大摞，只是没人听，名望这东西，真的挺不错……

“雾师说笑了，先生这个……自是遵循的……”

那人被尖锐的刺了一句，尴尬不已，陆友彬不去看他，朝周围施礼，不少士子纷纷还礼，洛宇未动。

陵城府的官衙多半集中在几条街上，此时也被读书人们包围，知府李本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些日子以来各种传言满天飞，本就胆战心惊的李大知府突然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当场就瘫了……

下属七手八脚的扶起棉花条般的知府大人，李本嗣躺在后室的小床上唉声叹气，半晌反应过来，大吼着叫下面的人把各级官吏唤来，商量应对之法。府衙前的人还不算多，也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司衙却不一样，大半书生把门口所有道路堵的水泄不通，情绪里也带上了丝丝狂戾，人人嚎叫着各种号子段子，大有不把司衙砸碎誓不罢休之势，门口全副武装的精壮护卫如铁塔般纹丝不动，没有谁受惊吓而动摇。

笑话，一帮整天不事劳作的废物，敢冲撞朝廷重地，砍死算球！

“世间运转自有纲常伦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圣人教化莫不如此，先帝却打破了这套规制，所以天下才会出现这么多的纷乱，我辈定要扭转乾坤，重新让朝廷行正轨，走正道。”

收了人家的好处，自然要回报，那人冠冕堂皇的一通大话，真是讲得又快又好，洛宇肚里笑翻，这种迂腐的调调谁会把它当回事，此言语平日里讲便是大逆不道，你也只敢在这里说一说罢了，陆友彬连眼睛都不眨，他望着雨幕里的众人，面目表情看不真切，不好统计有多少认可这个说法。

“这位小兄讲纲常伦理，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你觉得老夫还守纲常伦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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