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一百天

“他给了我五百万，却只是把我关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是地下室？为什么是我？后来我跟吕大哥发生了一点很小的争执，他上来就打了我一巴掌，我的脸到现在还没消肿呢，为什么打我？更奇怪的是，他不光知道我叫林风，还知道我的工作安排。怎么说呢？他好像对我了如指掌，我的所有信息，甚至我的想法，他好像可以看透我。刚刚袁大哥告诉我们了，陈益进是因为逃离地下室受伤的，这就意味着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可我们待这个鬼地方能做什么？”林风说出自己的疑惑。

“你的脸肿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的脸肿了，陈益进却什么伤痕都没有？”袁退之小声嘟囔着。

“还有，为什么只有我们六个能看到他们？他们是什么人？外星人？鬼魂？幻觉？为什么要我们待在地下室，这地下室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只有我一个女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销售员，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抓错人了？我现在不想要钱了，只想回家，但如果一出门就变成陈益进这样，我怎么敢出去呢？我该怎么办呢？现在你们来了我感觉还好点，毕竟我不是一个人了。”林风的恐惧显而易见。

垂花门进去是四面合围的内院，地下室入口在朱可非房间里，猛的一看什么都看不出来。朱可非将一面墙整体一推，一个墙门缓慢沉重的向后退去，里面是幽深黑暗的楼梯。

“妈呀，这是鬼屋吧？”李素光吓得直叫。

“小光，别怕，有我呢。”朱可非点燃一支蜡烛，将那堵墙恢复原位，横上沉重的木头销子，一个往下走，一边走一边用蜡烛将挂在墙壁上煤油灯点燃，渐渐的黑暗慢慢褪去，显出这个不大的地下室的样貌来：

地下室一览无遗，一个方水井发着清冷幽深的水波，里面的水是满的。水井旁边有一些木炭木柴堆放着，水井上有黑黢黢的燃烧过后的灰烬，灰烬上覆盖着灰灰的尘埃，看得出来很久没有人在水井旁燃起篝火了。水井那边一整排都是书架，架子从上到下密密麻麻放着数不清的书籍，陪伴这些书籍的是蠹虫跟蜘蛛网。映入眼帘能看得清的就是这一排书架，因为另一半被一大包一大包的包裹占满了。一架雕花床靠墙放在最右边，床上放着两个长凳子，一张特别宽大的椅子。凳子上椅子上放着各种包裹，有塑料袋装的，有床单包的，还有几件衣服就那么胡乱放着。雕花床原来的样子看不清楚，隐隐看到雕花板上有四个字：麟趾呈祥。除此以外还有条案有八仙桌有书桌有官帽椅，书桌上依旧摆着滴水、笔洗、笔架、砚台、镇尺、墨床。阚星星将小巧精致的青花瓷笔筒握在手上，笔筒小巧精致，只有一老者一童儿在松下打坐，意趣高远。阚星星用手将桌上的灰尘擦去，书桌露出它本身油黑油黑的颜色。

“这个鬼地方怎么住人啊？好可怕，可非，我不要住这。什么？你要我睡这个床啊？我不要，我不要睡死人睡过的床！”李素光一进来就哭丧着脸。

“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阚星星反倒一脸开心。

“大开眼界？”朱可非不明白。

“我也算见过一些场面了，今儿才服了，这世上还真有守着金山啃窝窝头的！”阚星星看着他笑笑。

……

“吕大哥，我本来以为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想到又来了四个。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你觉得谁比较可靠一些？”回到房间的林风睡不着，扭头问还在房间打扫的吕正元。

“妹子，害不得，饿啥都不懂，饿现在也想回家，这到底咋回事么？”吕正元也是一头雾水。

“吕大哥，我看那个老袁很好。他跟小陈非亲非故的，却肯贴身伺候他，不容易啊。”林风分析给吕正元听。

“嗯，对着哩！”吕正元点点头。

“那个叫沈大的眼风灵活，手脚勤快。我刚要坐下来，他就端了把椅子。陈益进什么都没说，他却主动给他擦背。这样的人把每个人都照顾得好好的，有的时候你什么都不用说，他什么都安排好了。这样的人无论是待在机关还是做销售，都会很成功。那个张思恒就呆一些，傻乎乎的站着，很少说话，也很少做事。吕大哥，我看这个沈大也不错。”

“嗯，对着哩！”吕正元点点头。

“小陈嘛，已经瘫了，他是最弱的一个，处处需要人照顾。我们不能依靠他，吕大哥，你知道吗？我现在心里五点六点的，前面一抹黑，总感觉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嗯，对着哩！”

“吕大哥，你怎么只说对着哩，对着哩，你也说点嘛。”林风忍不住笑了起来。

“呀，哥说不好，你水平高，哥太笨，么你挣钱多，不敢瞎说。”

“挣钱多的人水平就高啊？现在这个社会早不是这样了。哥卖面条，我也只是个做销售的，本质上咱两一样。穿行人流中，看三教九流的脸色。某种程度上，你比我好多了，每天摆个摊，现金交易。我就累多了，产品要想进客户单位，最少得打通五六个关节：采购、招标、计划、分厂、分管副总、安全……，这条线上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要按照权重打点好；产品进去了还有维护、售后、服务，鸡零狗碎的事一大堆，任何一个小兵辣子打个电话你都要屁颠屁颠24小时到位；各个客户的付款方式不一样，有效益好点的滚动付款，效益不好的拖个三四年都是常事，你还不能打官司，只能赔笑脸。从招标开始就是低价恶性竞争，一路上的回扣一分不能少，从供货到服务到最后收款，每个环节都有人。要是最后货款再有人卡一卡，直接完了，肯定亏本！老板一亏本，一方面粗制滥造降低成本，一方面出各种名目扣我们的提成。”说到自己的工作，林风不知不觉多说了些。

“呀，妹子，你不容易！”

“这个社会谁活得容易呢？嫁给老公的最初我只想一辈子安安稳稳当个家庭妇女，结果他在外面勾勾搭搭；嫁给他的最初我以为我找到了一辈子的靠山，结果他对外人大方对我抠门；我找公公婆婆管他，结果公婆说我不挣钱活该有这样的下场；女人要想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一定要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我这辈子碰到我老公算是瞎了眼，现在的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我在外面餐风露宿卑躬屈膝为了就是他。我要给我儿子一个相对安稳富足的人生，我不能让他像我一样见识现实这么多黑暗，我要让他像个人一样活一辈子！”

“要想让你的儿子一辈子活得像个人，首先你得在这里活下去。”袁退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房门口。

“啊？老袁，你什么时候来的，快请进。”林风快速擦干眼泪，将袁退之迎了进来。

“小林，我能理解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不过聪明人懂得顺势而为，你还年轻，等你再大一些，自然会明白更多。任何社会的生存法则都是残酷血腥的，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你会坦然接受身边的一切。请你不要误会，我说这些没有任何指责你的意思，对你这样的女性我一直很欣赏。我是来找你们商量一点事情的，这么晚了，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袁退之一直温和亲切。

“老袁，你太客气了。你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你说的自然是对的。请喝水，这里条件简陋，请多包涵。”林风笑容可掬，给袁退之倒了杯茶，端了把椅子，热情又周到。

“小林，谢谢你啊。我以前在国企当一把手也算见多识广了，但从没经手过这么棘手的事情。”袁退之的腰板挺得直直。

“哦，原来您是国企老总啊，哎呀，怠慢了，袁总，您还老让我们叫您老袁，真是太低调了。”林风立刻春风满面。

“哎呀，退了嘛，本来也没什么，还是叫我老袁好。老吕，小林，我刚刚到厨房看了一下，这的粮食储备不多。五十多斤大米，一点冷冻鱼肉，二斤面粉，半箱方便面。就这点食物，我们六个人三天后就会断粮！我们六个人中有陈益进那样的病人，有我这样的老人，有小林这样的女人，大家没法出去，一旦为食物打起来，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你们别忘了，那个沈大跟张思恒是一个单位的。”袁退之说出棘手的事情。

“老袁，小林，你们放心。真有啥事，有饿在！”吕正元拍胸脯保证。

……

“除了等还是等？我们六个是……待宰的羔羊？”

……

“你们呢？都是在办公室被带过来的？”袁退之看着沈大跟张思恒。

“差不多吧，我收了两百万，带我来的白发人叫5333，你们说这个数字是不是有什么含义呢？”张思恒双臂抱肩，眉头紧锁。

“我的情况跟张哥差不多，我们六个现在既像井底的青蛙，又像圈里的羊羔，除了等还是等。”沈大说得最含糊。

“小陈刚刚大概把他跟7315之间的事告诉你们了，我也说说我的事，大家一起参考参考。带我来的白发人是那个白发女人。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除了我们别人都看不到他们。当然了，我们能看到白发人也许因为我们大家手腕上共有的这个黑色手环。你们都发现了这个屏幕了吧？我不知道这屏幕是什么？”袁退之说出自己的事，伸出自己手上的圆环张开屏幕。

“老袁，你对你侄子可真好，抽烟吗？”沈大给袁退之递根烟。

“哦，我不抽，谢谢。”袁退之按摩的手并没停。

“你呢？吕大哥是怎么来的？”沈大看着吕正元。

“饿？饿啥也不知道，饿奏是个卖油泼面滴。”吕正元憨厚的笑笑。

“多大点事，别哭了。哎呀，刚刚不是在讨论白发人吗？我想起来了，带我来的白发男人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他很奇怪。”林风开口了。

“哪里奇怪？”所有人都看着她。

“大伯，谢谢你，虽然我们才认识一个多礼拜，但你对我是真好。说真的，你比我爸对我都好，我那个爸一辈子窝窝囊囊，话都不会说。以后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跟着你……”陈益进擦擦眼泪。

“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嫌弃你？不光你，我们在座的各位现在都是患难兄弟了。小陈，你不用担心，除了我，这些哥哥姐姐以后也会帮你的。大家被关在这里同病相怜，以后我们要团结一致啊！你别哭了，看你年纪轻轻的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袁退之擦擦眼角。

“我不知道啊？那个时候大伯让我先爬出去，然后把他拉上去。我刚出去的时候发现那里是建州的碧桂园，都是独栋别墅，地广人稀的。别说白发人就是人都没有，当时我看了一圈发现没人后就蹲下来告诉大伯。谁知道我刚蹲下来，后背好像被人猛的砍了一刀。不对，不是刀，像大铁锤。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冰冷、沉重、快速，我当时就一个狗吃屎趴地上了，然后我就不能动了。哦，对了，那个时候我好像听到了好几声清脆的拍打声。哎，就这么窝囊的瘫了，我以后还要开车呢。你们认识什么大医院的人吗？现在瘫痪能治的吧？对了，我得找7315，他只给了我一百万，这一百万够干什么的呀？我们一路上来的时候，两个白发人一直押着我们，可是除了我跟我大伯，其他人好像瞎了根本看不到他们。我大伯说……”陈益进滔滔不绝。

“小陈今天好多了，话多了，谢谢你们照顾他。进来吧，大家随便坐。”袁退之笑眯眯的带着林风、吕正元走进这个小房间。对沈大跟张思恒点点头。林风跟吕正元拉了把椅子坐在陈益进右手边，沈大坐在陈益进左手边，张思恒站在沈大旁边。袁退之坐在床尾，一边说话一边给陈益进按摩腿。

“是啊，小陈，我们都会帮你的，不要担心。我看老袁一个人照顾你也够呛，不如这样以后我们五个人每天轮流照顾你。大家看怎么样？”林风开口了。

“饿同意，这娃怪可怜滴。”吕正元率先同意，其他几个人也点点头。

“谢谢你们，谢谢……”陈益进热泪盈眶。

“逃出去？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一定要逃出去？”沈大坐在床边，给陈益进喂稀饭。

“我原先以为7315给我一百万是让我杀个人的，但他将我带进那个地下室之后就再没回来，也没安排任务。我好歹还得了一百万，我大伯什么都没有。大伯说那些人没安好心，把我们关地下室肯定是器官贩卖什么的。大伯说要跑就赶紧跑，不然被关的时间长了，人家让你跑都不跑了。我自己来吧，我胳膊还能动，就是下半身没知觉了。”陈益进半坐着，自己喝粥，今天他的情绪稳定了，也认命了。

“陈益进，你在地下室是怎么瘫痪的？”张思恒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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