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苍狗天地无君

摊贩都是一副爱买不买模样，二人折来返去买了些糕点和茶叶，便无心贪恋此处，回了梅山。

沈戾不喜人间，却又馋人间糕饼，不到弹尽粮绝绝不下山。几月前好不容易掳了个糕点师傅上山，这大师傅铁青着脸看着厨房的萝卜白菜，愣是团了菜丸子交差。吃了些毫无甜味的所谓点心，沈戾实在坐不住了，招呼元宝才下山来。

到了处山腰，山顶遮天蔽日古木参天，沿着处小道曲折，终是回了梅寨。

“山长，我们去猎些野鸡吃吧”

“这里野鸡吃的都是后山的东西，你们吃吗？”

沈戾懒懒一抬眼，倪了几人身后的弓箭。

几个年轻后生登时就蔫了，这后山，是乱葬岗。

“那……捉些兔子可好？”

沈戾怀里那兔子突然瞪着一双眼便看了过来。没等沈戾开口，那后生窝囊着咽了唾沫。

“不吃……不吃……那去村里抢些鸡鸭牛羊？”

后生试探着问。

“羊膻气，不吃。况且我说了，咱们是侠匪，不可劫财劫物。”

那后生脸当真一个黑…嘴角抽动几下转身不甘心的走了，走过个墙角气的直摔弓箭。

”好你个狗犊子，你这不食人间烟火就罢了，我们也跟着吃草！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这后生气急败坏骂的起劲，远远的飘来个声响

“铜板犊子，去后山讨筐梅子来。”

铜板浑身一哆嗦，这狗东西耳力极佳，他居然忘了！欲哭无泪背了小筐往后山跑，迎着风回吼

“是！！寨主————”

“铜板，叫我山长——”

“是！”

铜板一路踉跄，背负自己种的恶果去摘恶果。

为何为恶果？

这前说道，后山为乱葬岗，表面绿地茵茵，实则不然，草为薄草，生的稀疏，裸土大半。

为了掩盖这散尸碎骨，人们在山上种上了梅子，还没等吃上，这妖物传闻便火蔓梅城，况且这梅子，靠着乱葬岗这东西结出果，敢不敢吃还是个问题。

铜板心中叫苦，他最怕这牛鬼蛇神，那沈山长偏偏这般打发他，当真歹毒。他怕骂出声再给顺着风一股脑把他问候沈家祖宗的亲切言辞飞他沈戾那双狗耳朵里，他估计往后几月就得在这里和可爱的人面梅谈情说爱了。

他垂下眉眼看着梅子树，眼下四月初，这梅子却已经熟了。

探手捉枝拉扯过来，铜板深吸口气，小心的去摘那梅子。那梅子…生了人面！

他手一抖便将那梅子摔了出去，虽有耳闻，但直面此物当真得有心里承受能力。

那梅子被摔出去砸到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嚎，梅子沾了土，此刻灰头土脸的骂骂咧咧。

铜板看的当真蒙了，任这梅子骂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捡起擦干净口中念念有词

“冤有头债有主……”

擦干净了便放进小筐里，重整旗鼓去摘下一个。

不一会儿，摘了小半筐，铜板掂量掂量，觉着差不多了。这才小心跳着离开树坑，这一跳，却脚下一空。

谁在这地方放陷阱了？！

……

沈戾眯着双睡的慵懒眉眼，远远看着个人影跌跌撞撞跑了回来，伴随着嘈杂的咒骂和哭叫宛如千军万马。

他咋舌，方才记起忘了告诉铜板小子用酒壶装着，人面梅原本为普通梅子，乱葬岗的尸身和一些死者的念想，通通随着树根传递而生在梅子中，通了灵气，才生了人面，除了能说话倒没什么实际伤害，不过单是长了人脸还会骂人，这便够让普通人受惊的了。

人面梅有着死者的怨气和念想，话自然就多，用酒泡醉它，便不会多嘴扰人心烦了。

沈戾扶着藤椅扶手慢悠悠起了身，准备迎接归来的勇士，第一眼，却愣着了。

铜板哭的眼都肿了，这小子虽然窝囊了些，好歹是土匪怎么能吓成这个样子？沈戾心一沉，心底深处蔓延出难以言喻的心虚。他抬掌把这哭的跟受气小媳妇似的铜板捞怀里，轻抚肩背拍着安抚。

“辛苦…”

“死人了！！山长！………死人了…”

铜板明显受到了惊吓，眼神涣散呆滞，怕是跌了不少此刻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沈戾微微蹙眉，握着铜板肩膀的手紧了紧。他半跪于人面前，轻轻晃了晃人，温声开口

“铜板…发生甚了你且说来。”

“山长……有妖怪…”铜板攥紧了衣角，缓了半晌才哆哆嗦嗦说出几字。沈戾只觉得他抖的厉害，便不再多问，招呼元宝将人扶进房间休息。

妖怪…这梅山竟还有妖物。

沈戾盘腿直接就地坐下，撑着额头思索着甚。

“呦呵这小哥！我快渴死了！”

“土匪！你们这帮土匪哎我去！真是进了贼窝”

“晦气！”

“我可没钱，要钱没有要梅一颗！”

沈戾面前筐子里的人面梅嘈嘈切切好生吵闹，打断他思路，沈戾烦躁着很抬起一脚踹翻那筐梅子，骂声便又大了起来。

他着实不知为何山里又出妖物而自己毫无察觉，方才他探寻山中生气，并无陌生感应。

莫不是铜板出了什么幻觉？他确实吓坏了，语无伦次的几个字也不能说明什么，最后若是误会一场可倒惊弓之鸟了。

但此时又不便去仔细了解，再刺激那小子他可罪过大了，于心不忍。

除了错觉，只怕…

沈戾眸底阴了几分，眉宇间拧起深沉。

只怕，此物非活物。

他支着下巴看着滚落一地的梅子骂的没劲了，突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

“我怎没想到！”

沈戾端着副和善模样，从地上捞过颗梅子，这梅子的脸长的还顺眼，他摊平了掌任梅子在掌心盯着自己，轻咳一声缓声开口

“梅兄，跟你打听个事”

那梅子一听皱了梅皮扯开嗓子就骂

“没胸？！怎么就没有！老娘生前可是猪户一枝花！怎么就没胸！”

“………”

敢情……是杀猪家的姑娘，性子当真泼辣奔放。

沈戾面上尴尬，愣是没说出话只听那梅子的吧的吧的絮叨自己生前的光荣。

那杀猪梅子终于说累了，此刻天也快黑尽了，沈戾长叹一声，阖眸垂首口中念念有词，只见眉心火纹样式红光大放，带动周身气浪翻涌热气蒸蒸，信手一挥从指尖腾的窜起撮火苗包拢手掌，随即顺挥掌动作顶撞指缝飞出，火焰有生命似绕院几圈将火台全部点燃，最终又重新绕回掌中，消失不见。

红光褪去，只有火台跳动的火苗证实了此事，一切如然。

沈戾看着筐目瞪口呆的梅子，也无炫耀玩闹心思，他急于知道后山的变故，漆黑眸子给火光印的灼灼，正色道言

“梅子姑娘，今日晌午，摘你的后生下山时，可见着什么怪事吗。”

“怪事…？”那梅子方才瞧他驭火纵台便明了此人不是寻常人，非妖即神。便也不敢太放肆生怕人一个不高兴了烤干了自己。

那梅子在沈戾掌心躺着，人面则一副努力回忆模样，沈戾安静等了半晌，那梅子才一副惶恐不安模样说自己估计压在筐底什么都不知道。

沈戾轻叹一声，小心放下梅子，那梅子一副不可置信看着他，乖乖在人脚边不敢多嘴了。

“那……有哪位知道吗？”沈戾沉默了片刻，不准备放弃可能的消息来源，梅子们窃窃私语，隔了一会儿，沈戾听着个年轻声音响起

“我大概…看到了些。”

寨里自从来了这妖，便穷的揭不开锅了，以至于每天用兔子去发现能吃的野菜萝卜。

肉？不存在的。

却还是土匪窝。

沈戾俯身捞了只灰兔入怀，顺掌揉搓惬意十分，便搂着灰团子去躺椅晒太阳。

元宝一副压抑模样，屈指揉捏眉心愁容满面。

“岂…敢”

沈戾这才松了气似的，重新戴正斗笠，遮了头侧一双扎眼犬耳，阴谋得逞般挂起个笑容。

“山长大人在作甚。”

这梅寨，是处土匪山寨，称为梅寨，名儿虽起的文雅，内涵不敢恭维。

沈戾初到此处时，真可谓脏乱差，名副其实土匪窝。因他喜素见不得此番面貌才改头换面。

斗笠摔在一旁，那人的耳朵…没了！准确来说……是隐去了，他长出口气，安然自若笑的满面春风，在玩的欢的那人头上，‘及其温柔的敲’了一下…嗯几下。

二人在街市走着，人们无心做生意，都在讨论着那妖物，千两可够活几辈子了，诱惑力自然大。

元宝面无表情看着沈戾蹲在街边逗狗不亦乐乎，嘴角一抽。

这个人……哦不，这只狗，真的是屠了几个山寨的人？………狗。

这犬首方才恢复了面貌，化为男子模样，从人手里接过斗笠缓声开口

“元宝，莫非……你嫌沈某原貌丑陋？”那男子弯了一双丹凤眉眼眸底尽是幽怨，称之为‘元宝’的后生当真受不了这眼神又不好发作，咬牙切齿着一字一顿说道

此刻，沈戾和狗玩的欢，搂做一团扑着玩，元宝直脸色阴沉，面对周遭视线无力回击。

“山长……”

元宝语气一如既往平淡，此刻夹杂些催促也没什么变化。那狗咬着了沈戾的斗笠，只见那斗笠一歪，此刻沈戾双掌都在狗的肩脊，来不及了。斗笠一落下，沈戾为妖的身份暴露无遗，以后……他不敢想会有多少人来找麻烦。他大步冲去想挽救些，下一刻却愣在原地。

“你要这幅模样多久，山长大人。”

告示板后闪出个人形，犬首抖抖耳朵，转眸看去。

来者是个年轻俊朗的后生，一身玄色赤焰火纹袍修衬男子挺拔颀长身姿，气宇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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