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妻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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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急促的手机提示音胡乱地响了起来,好像在催促着葛天去寻找自己的藏身之所。

葛天小心翼翼地循着声音找过去,铃声却戛然而止,空气中漂浮着一种莫名的紧张感,不知道为什么,葛天的心脏开始突突突地跳了起来,好像正在接近什么巨大的令人震惊的真相。

他并没有看见妻子的手机,卧室的梳妆台上光秃秃的,连一丝灰尘也没有。

而葛天几乎每天都不在家里,妻子真的在那期间只是看看电视、玩玩微博吗?

葛天从没怀疑过妻子的话,大概源于他那失而复得的受宠若惊吧。

可整整半年过去了,连小区里的桃树都已经结出了青绿色的果实,一切的谜团却还如当初一样,非但没有渐渐地明晰起来,反而愈发得扑朔迷离。

葛天起初以为自己是在一个悠长的山洞里摸索,对面那一点亮光一直指引着他的方向,如今却突然发现,那不过是某处岩壁上一抹亮晶晶的磷粉,那缕幽幽的绿光并不是出口的指示牌,而是引导着迷失的路人通往最深处的邪恶的陷阱。

一道白晃晃的闪电划破了天际,像是一把巨大的银刀横亘在云层中,一闪即逝。

随之,雷声轰鸣,大雨倾泻而下,狠命拍打着卧室窗户。

葛天顿觉一阵寒意,并不是因为气温的骤降,而是一个想法突然撞击了他的大脑通路:钱落落和妻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葛天好像猛地摸清了那若隐若现的脉络,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而只要妻子在身边,钱落落就不会同时在他的面前出现;妻子莫名死而复生回到家中,钱落落便自此杳无音讯;钱落落死了,妻子竟离奇失踪,连手机都没有带在身上。除了这个理由,还有什么可以解释这两个人诡异的行踪呢?

葛天记起了在精神病院经历的一幕:一位身着白衣白帽的护士,为他端来了早餐,脸上透着难以言明的淡淡的忧伤,她有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弯弯的柳叶眉,不大不小脉脉含情的杏核眼,还有一张粉嘟嘟的小嘴。

她是钱落落吗?面对葛天的询问,她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那蒸腾出水汽的双眸,是在默许,还是只限于同情?

如果那真的是钱落落,那么这便是葛天和她的最后一次相见,她神秘地闪进了葛天的人生,又默默淡出了葛天的视线,没有人知道她的行踪和意图。

之后呢?她对葛天说,“吃吧,吃完了就回家。”然后就走出了房间。

再然后,有护士说他的妻子给他办了出院手续,他可以走了。

从时间上推断,那已经是葛天住院的第三天,妻子应该早已断了气,根本不可能来给葛天办什么出院,如果不是护士医生串通起来说谎,那就是另一个顶着妻子名头的人骗了他们。

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一定是个女人,她的年纪与妻子相仿,她对葛天的处境了如指掌,她有着能蒙骗众人的精湛演技,她就身处葛天所在的这个城市。

令葛天感到害怕的是,钱落落符合所有标准。

而在妻子重新回到葛天的人生后,钱落落就再未出现过,葛天费劲一切线索追查,他确实得到了一个答案,钱落落一直住在同一个城市的郊区,在此期间,她没和任何人有过联系,就像一只卑微的蝼蚁,在石头下的阴影里默默喘息着,不见阳光,没有希望。

有一天,她注意到了葛天对她的追查,她惊恐万分,然后想出了一个破釜沉舟的方法,让葛天和所有人都亲眼目睹她的尸体,她那浑浊的眼珠好似在对所有人说,看吧,我早就死了,你们还怀疑我什么呢?

所有事情发生的时机都是那样的严丝合缝,契合得令人毛骨悚然。

妻子死了,钱落落来了。

妻子活了,钱落落死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妻子不再是妻子,钱落落也不再是钱落落了呢?

也许妻子在那次“死亡”事故之前,她们的的确确是两个人,过着互不干扰、毫无交集的生活,然后妻子死了,钱落落就摇身一变,像电视剧里的画皮一样,化作了妻子模样,光明正大地走到葛天的面前,对着父亲的骨灰抛洒那并不存在的泪。

如果那时的妻子已经不是妻子了,那么她很有可能就是画皮后的钱落落,她了解葛天,知道葛天的习惯和爱好,知道葛天的家庭和工作,最关键的是,她对葛天的妻子了如指掌。

从此后,钱落落消失了,妻子死而复生了。

钱落落死了,化身为妻子的身体变成了一堆冰冷恶臭的有机物,妻子自然也就没了实体寄托,彻底消失了。

可是,如果这些猜测都是事实,那么妻子真正的尸体又去哪儿了呢?根据钱落落亲友的描述,她在此之前就已经溺水身亡,事后尸体又离奇失踪,并不可能和他缠绵半年之久,更不可能冒名顶替了妻子和他重续夫妻之实。

葛天的脑子里像是一堆密密的乱麻,他们纠缠在一起,越是撕扯越是扯不开、理不清。

雨下得更大了,窗子被拍打地砰砰作响,窗外一片漆黑,看不见人,看不见车,也看不见路灯,如果不是时不时现身的闪电和炸雷,葛天甚至怀疑是有人顺着外墙爬到了他们家所在的楼层,用无数的触手敲打他的窗。

时钟已经指向了凌晨十二点,困意铺天盖地地突袭了葛天,他折腾了整整一天,受了整整一天的惊吓,已经疲惫至极。

当葛天醒来时,阳光已经铺洒进了房间,窗子敞开着,雨后泥土的清香混合着草木的芬芳四溢在各处,沁人心脾。

厨房里传来了一阵垛馅的声音,时缓时急,似乎在催促着葛天起床。

葛天突然反应过来,有人在厨房?

他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厨房,见到的正是那失踪了整整一天的妻子!

看见葛天醒了,她便笑吟吟地转过头去,似乎是带着撒娇的语气说:“起了?都十一点了,真能睡。”

葛天呆愣着,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啦?睡傻啦?说话呀。”

葛天的嘴角开始抽动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给你包饺子呢,半个小时就能好,等着吧。”

葛天嗯了一声,转身又走进了卧室。

阳光异常灿烂无比,可葛天的心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妻子回来了,她悄无声息地走了,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笑得和阳光一样灿烂。

没有什么比这更诡异的事了。

她昨晚究竟去了哪里?她是真正的妻子吗?她对钱落落的事情到底清不清楚?葛天有一肚子的问题,可他却一个字都问不出,他总觉得,一旦将他对这个女人的怀疑曝了光,那些暗藏在最深处的邪恶面孔就会接二连三地跳出来,把他撕碎,将他吞噬。

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真相从妻子口中套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丝毫让人觉察不出他的用意。

香喷喷的饺子上了桌,葛天坐在妻子对面,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出了一句话:“昨天你没回家啊,又下了大雨,没淋着吧?”说完,迅速低下了头。

妻子说:“我去以前的同事家呆了一天,她和丈夫闹离婚,丈夫离家出走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去陪她来着。”

“哦,你没带电话啊?”

“可能是走的太急了,忘记了。”

“哦。”

事实是妻子用了葛天的招数,她若无其事地岔开了话题:“怎么,才一天没见,就这么想我?”

葛天抬起了头,“你以后出门,还是记得跟我说一声罢。”

妻子调皮地一笑,又自顾自地吃起了碗中的饺子。

饺子是香菜猪肉馅的汤饺,葛天一口吞了一只,突然觉得小臂火辣辣的疼,又吞了一只,小腿也跟着疼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妻子,她的嘴里正“噗地”喷出一包汁水,油腻腻地从脸颊边淌下。

真的如她所说,她出去惟一能去的地方就是超市和商场吗?

那她之前所说的黑影又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对那如影随行的影子畏惧万分,又为什么会一个人出门呢?

葛天猛地意识到,他并不洞悉妻子在想什么,就如同妻子不了解他的内心一样。

他为了调查钱落落的事情,每天早出晚归,并没有向妻子吐露出半个字,面对妻子的询问,只说是工作需要,妻子真的相信自己吗?

而妻子呢?她真的每天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给他做饭、为他洗衣、收拾房间吗?

你根本无法注意到,因它们离你这样近,又那样远。

葛天就住在你隔壁的隔壁的那栋楼,他和你一样,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和你不同的是,他想拼命去注意,而你,只是佯装不知、视而不见。

葛天回到了家。

铃声戛然而止,切断了他追踪的唯一线索,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妻子去哪儿了呢?为什么不随身带着手机?为什么妻子的手机一直响?又为什么他四处都找不到那个可恶的声音来源?

忽然,手机“叮咚”一声把葛天吓了一跳,他摸出了自己的手机,什么消息也没有,随之,又一声响刺痛了葛天的鼓膜,在这精密空旷的房间里,那两声提示音显得及其突兀。

葛天慌忙意识到了什么,朝门口望去,鞋架上只有他自己刚刚脱下来的沾满了泥土和死人味的皮鞋,方便的位置空空如也,和那天一样,妻子并不在家。

他瘫倒在地,死命地整理着自己乱作一团的思绪。

房间里很静,静得出奇,静得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脚步声。

你是否注意到了窗子下的那方阴影里有一只长相怪异的虫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你那如牛奶布丁一样诱人的*,正张牙舞爪、涎水直流?

你是否注意到你的背后正有一双干枯的手轻轻地捋着你的发梢,一遍一遍地念着你的名字?

有什么不对呢?葛天突然有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感觉,什么都好像正常,什么有都好像不正常,最初有这种感觉是在什么时候呢?

他爬起来环顾四周,沙发、电视、天花板、吊灯……

他突然记起了,在所有诡异事件发生伊始,他有着近乎一致的朦胧感。

如果你在室内,请看看窗外,映在你眼中的有车、有人、有楼,有树、有花、有草,还有那那阴或晴、或明或暗的天。

还有其他的吗?

你有没有看到一只迥然发亮的漆黑的眼珠在车里、在人后、在楼前注视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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