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照人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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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读歪头道:“哦?又是跟谁学的脏话?”

聂谦才不管他,看他握着匕首柄,便自去夺刀鞘,伴读轻轻摸了摸刀鞘,刀鞘严丝合缝般再也不能开合。伴读摇头道:“ 匕首双面都有刃,为了避免伤手,刀鞘上有暗扣,轻易是拔不出来的。”

聂谦松了松劲儿,好奇道:“暗扣在哪?”

驿站的早餐自然比较粗劣,好在聂谦从小在聂逊影响下并没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随便填饱肚子也就行了。他看九舒连喝了四晚粥,想起九舒的饭桶食量,不禁道:“就这么点菜也没有点心,吃饱了没?”

九舒点点头,道:“六七成就行了,赶路途中不宜过饱。”说着从聂谦手中抽走筷子,将碗筷收拾到一起去清洗。

聂谦原本握着筷子的尾端,九舒大约是生怕他的手弄脏,捉住沾着粥水的一端抽了开去。聂谦因筷子忽然被抽走的触感而怔了怔,道:“你等等。”

九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聂谦从他手中握住筷子的尾端,猛地一抽,九舒怕他弄脏手,不自觉地将手往前一伸,又沾了一手的粥水残骸。

聂谦有些发愣,九舒没理会他,脸色平静道:“没事我先去收拾了。”聂谦点点头,手却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忘记放下来。

记忆之中那个讨厌的伴读,在他拼命夺刀鞘时的那个手向前一伸的姿势……是因为怕他伤了手,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挡住锋锐的利刃?

聂谦努力回忆,却再也想不起细节了。过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笑着摇了摇头,这多半也就是个巧合罢了,那个人对太子哥哥忠心耿耿,却是向来十分瞧不上他的。

他安静地回忆了不少幼年的事,时而愉悦时而怅惘,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九舒一声清叱:“夫人——出发了!”

一行人不断南行,几日之后,眼前的村落城镇景象愈加繁荣,已逐渐接近江南。

中秋将至,城镇街市之中已多有贩卖月饼、花灯等物,聂谦见惯了宫中用以庆贺中秋的宫灯,极少见民间简陋却童趣的兔子灯荷花灯,坐在马车中不住探头往外看。

九舒循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眼神渐渐柔和,道:“没见过?”

聂谦道:“我看他们在自己糊竹篾和半透的纸,好像很好玩。”

“嗯。”九舒道,“糊好之后中间可以放置蜡烛,晚上点起火来,提在手里玩。”

聂谦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如今正是不能浪费一点时间的时候,他虽然实在有些好奇,却也不敢在这些事上多花心思了。

这日到驿站下榻,聂谦仍然提早滚在床上,九舒却一直在外,不见人影。聂谦也不去管他,朦朦胧胧地已将入睡,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睁开眼睛去瞧,方见九舒将手中几根竹篾打磨匀净,之后将光滑细长的竹篾绕成一个兔子形状,用米粥熬出了浆糊,手中拈着半透的彩纸糊在竹兔身上。

聂谦半坐起身子,看着他在灯光掩映下专注而英俊的侧脸,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每一寸纸按压服帖,浆牢,最后剪了三个椭圆,两个贴在耳朵,一个贴在尾巴。

九舒挑起一根竹竿,又将一截短短的蜡烛头放到兔灯之中,吹灭了油灯,仅余兔灯朦胧的光亮着,映着窗外已将圆的月,席卷一室秋色。

九舒道:“做了什么梦,大清早地就笑。”

聂谦打了个呵欠道:“没什么。洗漱一下吃早饭,然后上路了。”

聂谦惴惴不安了一夜,生怕第二天一同上书房读书时伴读向太子哥哥告状,不料却没有。聂逊瞧见伴读手掌上绕了几圈纱布问了几句,伴读只道是自己练剑时不小心划伤了,聂逊便没再多问。

之后聂谦还没好气地道:“别以为我会买你的好……本来就是你的错!”伴读也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之后聂谦不知是因为怕他报复,还是实在讨厌死了他,凡事避着他走,功课也不太去上,渐渐地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聂谦摸索着被自己不经意间握在手中的手掌,于清晨的阳光中醒来。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九舒的掌心一会儿,并未发现什么伤疤,转而又自嘲地笑了笑,那个伴读……宁将军最小的庶出儿子,多半已经逃到燕国,也可能已经不知道身死何处了。

伴读接过看了看,道:“哪里来的?太子东宫,不许身佩利刃。”

东宫确实是有这样的规矩,但聂谦是聂逊的一母同胞的弟弟,极受宠爱,聂逊从不当真用这些规矩来要求他,他便也从未放在心上。听伴读一提醒,聂谦才想起来,不以为意道:“没关系,给你带回去玩,又不用来做什么,不打紧。”

伴读还是问:“哪里来的?”

伴读右手一根食指弯曲,嗒地一声轻巧解了暗扣,聂谦等的便是这一瞬,抓住刀鞘便往回夺。在这一息之间,伴读将匕首侧了一侧,手掌前伸,聂谦拔走了刀鞘,伴读的掌缘为锋利的匕首所伤,血顺着雪亮的刀锋流下,滴落于青葱草地。

聂谦被那刺目的红色吓了一跳,张了张口,又实在说不出什么道歉的话,何况也不觉得自己哪里真的做错了,只得讷讷道:“随你了,这不是活该么。”将刀鞘掷于地,自顾自走了。

伴读只一手握住匕首,手稳如山,任聂谦憋红了小脸也未曾拉动一分一毫,淡淡道:“送给我的还能收回?殿下你除了文不成武不就,连说话都像放屁一样。”

聂谦道:“你他妈才放屁!”

聂谦兴高采烈地举起了蛐蛐笼子:“斗蛐蛐儿赢来的!还有一只成色极好的暖玉平安扣,我给逊哥留着。”

伴读不动声色道:“什么蛐蛐?给我瞧瞧。”聂谦不疑有他,将蛐蛐笼递了过去,那人接过,打开笼盖,蛐蛐便一蹦一跳地没入了草丛之中。

太傅的模样他都不记得,伴读的模样自然更是不记得,唯有那人极其讨厌的印象深刻留在心中。聂逊常常与他探讨些什么鬼谷先生云,什么资治通鉴说,反正聂谦听不懂,那人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却十分谄媚地拍太子马屁,常常在旁边附和着点头。

聂谦只隐约记得逊哥叫伴读子归或是什么子,然而再仔细的便实在回忆不出了。他十二岁时沉迷玩耍,曾逮到了一只样样上品,令人满意的蛐蛐,同聂昀和几个不学好的堂兄弟各斗了几回,赢得十分丰厚的彩头,捧着蛐蛐回宫时就连那讨厌的伴读看着都顺眼了起来,挑了一柄乌金吞口、吹发可断的匕首给他,十分大方道:“送你了。”

聂谦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大叫道:“你做什么!”

伴读斜睨道:“你才是做什么?身为皇子,太子的胞弟,不好好读书也就罢了,文不成武不就,受着百姓的供奉,时间都用来斗蛐蛐?”

聂谦大怒,上前双手抓住匕首柄,吼道:“还来!”

真的是很讨厌。聂谦记得自己四五岁时,跟在聂逊身后跑,跑着跑着还会两脚扭在一起摔成个滚地葫芦,那个人便已经入宫当聂逊的伴读,与聂逊形影不离了。

聂逊自小读书刻苦,写得一笔极好的梅花篆,太傅很是欣慰。聂谦跟着太子哥哥读书,上课睡觉下课逮蛐蛐,太傅罚过几次后便也不在意了,反正大楚已有一个十分出色的太子,二皇子殿下么……随他去吧,何况,二皇子若太过出色,反而容易兄弟不睦。

聂谦现在想来,连太傅的模样和姓名都不太记得了,逊哥薨逝后不久,那位老夫子便也从此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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