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家长
果然不出我所料，罗致到底还是心软的。“那你打算怎么管他啊？”我问。
“我也不知道。”罗致顿了一下又说，“要不我在公司里给他安排个适当的职位。”
“就怕他不领你情……”我想起那天罗故的那句“不需要”。
“那有什么愁的？我又不是拿不出手。”
“你还挺自恋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昨天和他提起你他好像很诧异，还一直问我你爸是不是工商局长。”
“哦，这样啊。”我当然明白其中原委，“那我就去见他呗。”
“别，不太好吧。”
“没事，包管他满意。”我拍了拍胸脯，虽然五木看不见。
“那好吧。半小时之后吧，别忘了要有礼貌，还有别刻意打扮，我爸特烦做作的人。”她交代了几句就挂机了。我就纳闷，以前看罗致和他那些GF打电话都是“Honey”、“Darlin”的缠绵半天才挂机，我家五木可倒好，每次打电话都有事说事，没事连声再见也没有就“啪”的挂了电话，连个回味的机会都不给我留。
我正发愣，又一声电话响，是罗致的。
“洛儿！想死你了！”……
“这几天忙啊！”……
“算了，别说这个了，你有什么事吗？”……
“我不是那意思，没事当然可以打电话了，我洗耳恭听啊。”……
我心说人家不是情侣打个电话还缠绵半天，我差什么？
其实可以想象沐叔叔见到时的表情，果然，在五木开门迎我进去以后所看到的第一个表情就是：双目圆睁，嘴略张成一个椭圆，之后便转换成了笑脸：
“真的是你啊。”
五木看看她爸，一把把我拎到一旁问：“你，什么时候和我爸勾搭上的？”
“什么话？原来你连你爸的醋也吃啊。”我得意的说。
“少得意，一会儿给我消停儿的。”
“我什么时候不消停了？”
“哼！”她任性的走开了。
“孩子，来，吃水果。”岳母递给我一个苹果，“你是信天主教的啊？”
我接过苹果说声谢谢，心里很是奇怪，想起这屋里萦绕的檀香味才想起来，岳母似乎信佛。
“我……也谈不上什么宗教信仰，不过我对佛教等一些宗教都略知一二。”我想既然岳母信佛，我就跟她侃佛，她问问我释迦牟尼的故事我还是能应付的。
“真的？那问你一个问题吧：佛祖拈花不语，顾众弟子，众皆不解，唯迦叶尊者会心而笑。这什么意思啊？”
啊？这么深奥复杂的问题？五木救我啊。我向五木望去，她正和她爸爸在厨房里呢。我真奇怪她家为什么是男人做饭，难道有客登门这种事，岳母也不说下次厨房吗？
看来只有靠我自己信口胡说了，反正贴个边就行：“嗯——佛祖拈花，意在众生平等，正所谓‘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飞鸟虾鱼，走兽爬虫，天地灵长，佛陀花叶，本无所异，所异者，人心也。迦叶尊者会心而笑，乃是领悟佛祖之意啊。”我学着电视剧里那些得道高僧的口吻白唬着，心说这彩头可真不好。
“开饭了！罗冥，你要当和尚啊？”五木端个盘子从厨房出来。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真没礼貌！”岳母呵斥道，接着又问我：“佛教源自印度，可现在印度的国教为什么是印度教啊？”
天下哪有这样的家长，女婿上门不问家事问佛事！“印度教是印度土生土长的宗教，从印度远古先民开始起源，经过演变发展，早已根深蒂固。孔雀王朝的阿育王虽然推行佛教，但这些推行都只把佛教推广到了斯里兰卡、中国、泰国等地，由于印度教和印度种姓制度的裙带关系，佛教在印度本土并未盛行，这不得不说是阿育王的一大失败。所以至今印度的国教仍是印度教，而非佛教。”累死我了，要不是我见多识广，我上哪儿找话来讨这位隔路的岳母大人欢心。
不知不觉中，菜已经上的差不多了，岳父叫我入座，大长餐桌两面坐，我和五木坐一边，岳父岳母坐对面。
这菜做得真是香飘万里，屋里这么重的檀香味都被盖住了，将来我有口福了。我立刻问五木哪些菜是她做的，顺便拉了拉她小手。
“所有！”她表情有点复杂的说，我猜她一定是自豪得意加暗自叫苦才会有这么复杂的表情。叫苦也没用，以后饭少不了你来做，大不了我打个下手。
……
我们吃了晚饭又聊了很久。到晚上九点多才放我走。五木送我下了楼。
“好累啊。你妈妈太难应付了，你妈是不是见谁都问佛事啊？”我搭着她肩膀问。
“喂，别动手动脚的，我爸我妈都在窗户边看着呢。”
“你别顾左右而言它，”我趁她不注意亲了她一下，“岳父岳母要看我有什么办法？该占小便宜不是还是要占的吗。”
她气鼓鼓的说：“你的表现其实挺烂的，还害的我被我爸我妈训了好几次‘没礼貌’！”
强词夺理，是我表现烂还是她开玩笑不挑时间啊。不过我还是要请罪：“我不对我有罪，好不好？”
“知道错就好！”她装模作样的说，随即便笑了。
“你是不是也该让我爸我妈见一见了？”
“不！”她毫不犹豫的说。
“为什么？总得给我个理由去哄我妈吧。”
“我怕见家长，不管是好朋友的家长还是你的家长我全怕，我最不会和与我有八条以上代沟的人打交道了。”
我掰指头算，怎么算也没算出来八条代沟啊：“八条，你们才差一辈而已啊。”
“笨！现在一年一代沟了，就说我上高三时就相当难以理解我们学校高二孩子的举动。”
“我妈很和蔼可亲的！”这话说的我都没底气，她对别人的确很和蔼可亲，唯独对当年的寒冰，所以我想不出她面对五木会和蔼可亲到什么地步。
“不见就不见嘛，冥冥，你一定有办法帮我应付过去的，帮帮忙嘛！”五木竟然撒起娇来，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次啊。
“五木，你好像从没像刚才这么温柔啊。”
“是吗？我没发现啊，可能我平时比较冷淡吧，所以和我不熟的人都说我冷酷呢。”
呵呵，看出来了。
到了街边，我拦了一辆出租，让她先回去我再上车，否则不放心。
“好的，Bye-bye。”她转身走出两步，忽然又转了回来，在我身边说了一句话——
“我爱你。”
我呆了，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心里一阵苦楚。其实我已经不在意“我爱你”这一类的信誓旦旦，我也早不再有当初把你当成寒冰影子时的愧疚。我知道你就是你，纵有相似的面容。正如花非花、雾非雾般，你如冰山下喷薄的一角，而寒冰则是冰山下永藏的记忆。记忆永远尘封在了过去的时空里，我只是想每天都看见你一丝笑容，哪怕只是如清水般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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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一上来就谴责我呗。”
“行行行……可愁死我了，我爸非要见你。”
我看了一眼来显，果然是她，便问罗致：“你怎么知道？”罗致似笑非笑的说：“脚趾甲猜的。”
我接了电话问：“亲爱的，什么事？”
“没正经！”电话那边责备了一句。
“你认识我女儿？”
我神秘的笑了笑说：“以后您会知道的。”
只过了一个下午，在傍晚时分，罗伯父便去世了，走的很突然，猝不及防，甚至罗伯母还没赶到医院他就走了。
正想着，我的手机铃声想起。
“我猜是五木。”罗致托着下巴说。
“什么不行？是嫌对他的惩罚太少了？”
“唉？”罗致抬起头皱着眉说，“你怎么变得这么绝了？我是说不能不管他，别看他成人了，可他自己生活在社会上只会当小混混，不管他行吗？”
之后罗致按照遗嘱继承了罗伯父的财产，包括那幢别墅。由于他父亲的公司是家族式的，所以罗致也继父位成了董事长，可他自己对于这“二十岁的董事长，年轻有为”这一类的评价很不以为然，他说自己纯是狗屎运生在了好人家。
“那罗故呢？”我问，“他也生在了好人家，可如今似乎就很不幸了。”
“为什么？”
“原因的确是有，但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您只要别让她知道了就行了。”
罗致摆弄着新配的近视镜，若有所思，只是不作答。
“不过他害的你过了那么多年近乎私生子的生活，如今他回到了他应有的位置上，也算罪有应得了。”我用话试探罗致。
“不行啊。”他叹了口气。
“沐叔叔”，我叫住了“岳父大人”，“我求您件事儿行不？”
“什么事儿你说吧。”他停住脚步问我。
“您不要让您女儿知道罗致是你公司新董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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