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天石

赵如窜上两步，“认识认识！你就是叶秉一的妹妹？他还说过你呢！”

叶琅嗔笑，“他一定说我整天胡闹！”又道，“那哥哥应该也下山了，他在什么地方？”

赵如摇头，“不知道，我们不走一路。你怎么遇到这些妖怪了？”

邵平苦笑，这样有爹爹疼哥哥护的小姑娘果然天真，天下间危险太多怎么可能每次她的哥哥爹爹都能赶来？想着问道，“不知道叶前辈去了什么地方？”

“叶前辈……啊，你是说我爹爹。”叶琅恼道，“他是要去遂明，听说有个少年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龙牙剑，但是他拔不出来。然后卓家说要举行什么品剑大会，拿龙牙剑当彩头。”

赵如奇怪，“这种宝贝不是谁找到归谁吗？那个找到剑的人会同意？”

邵平却是疑惑，这龙牙剑算是上古神器，怎么会突然出现，还给一个不知名的少年得到？想着却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就算他拿到的真是龙牙剑，想必他也用不了，卓家一定给了他丰厚的报酬。”邵平说这话时特意看一眼卓匡合，又笑道，“况且……你该知道怀璧之罪，他自己一个人恐怕保不住这样的神器。”

叶琅点点头，“大概吧，反正那个人同意了，所以爹爹才会去遂明。到时候遂明一定很热闹，说不定哥哥也会去那里。”说着也看一眼卓匡合，“你姓卓？你是怀津卓家的？”

卓匡合莫名的有些拘谨，思来想去还未说话，邵平抢一步道，“这是自然，天下还有几个卓家？”

卓匡合也附和。

叶琅道，“你也会去遂明吧？不如等咱们从这里离开，咱们一起去？”

卓匡合欢喜，“可以。”

邵平也察觉到卓匡合的不自然，看看他二人摇头苦笑。这湖根本是一面淋了水的平镜，赵如正在用法力击平镜，只是无论怎么样也打不破，就是出现了一丝裂缝，水波微荡，转眼又恢复原样。这平湖根本击不破，向下是无路可逃。如今举目四望，四周是平湖无际，又到哪里找出路？向上他也试过了，天上是无尽的天空，连原路返回也做不到。邵平苦笑，“出不出的去还不一定呢。”

自由是无尽的天空，可现在无尽的天空将他们困在这里。

叶琅望着邵平，“为什么出不去？”

赵如一边埋头劈砍平湖一边嘟囔道，“反正只在这里说话出不去。”

话才说完，凌空出现一人。“不用白费力气了，没人能从这里出去。”说话的正是虎妖中的老三。

赵如道，“不可能，灵境怎么可能没有出口？”

老三笑，“有出口，你们找不到，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卓匡合愕然，开辟灵境必定要有五根撑天柱，撑天柱就是灵境的边缘，到了边缘应该就能找到出口才对。只是这里无边无际，哪里看得到撑天柱？想来这个大石湖应该本来就是他们用来困住他人的地方，灵境的出口必然被放在极其隐秘的地方，这通天彻地的灵境他们就是有力也无处使，况且他们没有力气。这么一来要出去恐怕比登天还难。

邵平看一眼叶琅，苦笑道，“怎么样，现在还说能出去吗？”

“为什么不能说？”叶琅说着一边呆呆的看着老三。这老三虽是虎妖，可此时一身粗布的褐色衣裳倒也规整，相貌平常嘴上还有细碎的胡茬，不像个妖怪倒像个三十来岁的凡人。叶琅见他突然出现也有些还怕，退了几步小心翼翼的试探性问道，“你是来放我们出去的？”

赵如哭笑不得，扭头打量叶琅，“你做梦呢吧？”

叶琅倒也不是做梦，只是觉得这些妖怪这样厉害，却把他们关在这里，说明根本没想害他们性命，总会发他们出去的，这才这么问。

那老三也听到赵如的嘟囔，莫名一笑，转而看着赵如道，“是。我是来放你们出去。”

赵如几乎愣住。那老三又道，“我们兄弟曾经发过誓，要远遁人间，只是这次二哥惨死，我们报仇心切这才追到漳曲。我们无心惹事，若不是你们捣乱，我们也不必难为你们。”再看赵如道，“至于你的同伴，他从云头摔下去最多坏了肉身。”

原来是这样。吕笑扬和秦天化没有和赵如汇合，难道是是其中一个带着另一个回潼山重塑肉身？想来或许如此。

老三见几人表情幻化，宽袖一挥，平湖瞬间破碎，卓匡合赵如四人沉入水中，再一睁眼已是云女山北山的山脚了。

赵如看看四周，“真的出来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邵平道，“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怨，他们报什么仇的不关我们的事，况且我们也管不了。”

赵如道，“那些妖怪就不管他们了？”

邵平嘲笑，“你说怎么办？”

“去遂明。”卓匡合叶琅同时道。

卓匡合想的是，现在虎妖要报的仇是跟卓匡合他们无关，那是他们没发现老四的琵琶骨被穿透了……眼下只有先去遂明，若是虎妖跟来，也不怕制服不了他们。

叶琅想着这虎妖不过是有仇报仇罢了，跟他们又没有关系。

四人商量之后，让云鹤给柳亭传信，让他不用再管虎妖，尽快来和他们汇合。又让一只云鹤回潼山看一看吕笑扬秦天化是否已经回去。安排完毕四人驾云一路向东北而去。

片刻之后那只给柳亭传信的云鹤，才到漳曲城门，一道白光自漳曲射出，那只云鹤也化成轻飘飘的白云随风散开。

漳曲城内，叶府东边一个僻静的民宅中，柳亭躺在地上双目圆睁。柳亭已经变成了一具连骨头和肉都泛着白色的尸体——这是已经神魂具散了。

什么人下的这样毒手？

不知道，死人不知道。活着的也没看清。

活着的自然是老四。前一刻柳亭在看着他，下一刻突然几道白光，那柳亭已经倒在了地上，而捆着他的百步绳也已经断了。

老四的琵琶骨虽然被穿透变成了原形，可凭着一副虎身也闯出了漳曲城，一路到了云女山。

此时卓匡合几人已在数百里之外了。

邵平哭笑不得，这种时候她竟然还笑得出来，“被关在这种鬼地方，你倒是不怕。”

叶琅笑，“这里又没什么危险，总会能出去的。”她确实不怕，就算她找不到出路爹爹一定会来救她，再不然霍叔叔也会来，如今得知叶秉一也下了山，又想着说不定哥哥也会来。

叶琅说罢浅笑，“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赵如将从潼山下来砸坏了虎妖的棺材到逃跑遇到卓匡合一一说来，再到一直不见吕笑扬怕他被抓，来救他。

听罢叶琅嬉笑，“结果那个叫吕笑扬的没被抓，你们三个倒是自投罗网了。”

眼下果然就是无边无际的水面。邵平想着驾云向上，向上是无尽的天空，根本没有冰冷的寒水和水底的黑暗。

向上无路，三人只得纵云向下，贴近湖面时才看到竟有一个小姑娘坐在水面上捧着脑袋发呆，她的头上还有两片遮挡阳光的化成荷叶模样的水。

听见有人来，小姑娘抬抬头，瞬间荷叶洒了重新融进湖水里。

叶琅今天一早就从叶府逃了出来，叶绛萧留下看住她的人还不知道呢。叶绛萧走之前说是去遂明城，叶琅嫌一个人在家太闷要跟着去，叶绛萧不同意，可是他叶绛萧也管不住叶琅的腿。今早叶琅便悄悄溜了出来，本想悄悄去遂明，却不想才到云女山就遇上了两个妖怪，她法力微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送到了这个无边无际的大湖上。只是这偌大的湖里连条鱼也没有，甚至连水也不多，这哪里是个湖，分明是个表面覆盖了薄薄一层水的镜子。这水能随心化形，起初叶琅觉得好玩，只是再好玩的东西再好玩的地方，若是只有一个人也未免太寂寞了。

她却不知道若不是她说出是叶绛萧的女儿，此时怕是早就没命了。

卓匡合笑。

叶琅也笑道，“我哥哥也是潼山弟子，他叫叶秉一，你们应该认识吧？”

卓匡合道，“是你？”

这姑娘是漳曲城围观的一个，卓匡合记得她。

赵如还在闭着眼睛乱抓乱挠，邵平拍拍他，他这才醒了，再看眼前场景焕然欣喜，“咱们出来了？”

卓匡合苦笑，“这里应该就是他们说的大石湖。”

姑娘确是失望，“原来是你们。”

卓匡合抱拳轻道，“在下卓匡合，潼山弟子，此次是下山历练。”

姑娘歪歪脑袋一笑，“我叫叶琅，漳曲人，这次是出来玩的。”

灵境在寒潭的一面，人间在寒潭的另一面，而大石湖就在寒潭中间。中间在哪呢？中间在天宫的上面，也在地狱的下面。

卓匡合就在水中无限的向下沉。黑暗，笼罩他的是黑暗，唯有眼前那一点越来越远的粼粼波光。而他仿佛还要永远的向下坠落。

突然之间冰冷的寒潭水一下消失了，眼前的那一点亮光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光明、天空和云层。上一刻他们还在水底，穿过水底却来到了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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