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慈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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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干咳一声,“我可以说话了?”鲛并不理睬他,也没有拿起点心。“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横行不端,欺市霸场,明里通过生意敛财,暗里通过暴力劫掠。他们不断发展壮大,越来越多人,越来越有钱。这就是黑道。而法却约束不了他们,是因为法规无权威,公察皆懦弱吗?”

鲛不答,而是看了眼执堂外的牌匾,上面五片花瓣围成的扇形,正是花威的标志。“如果因为对方违法,你就同样用违法的手段对付他们,你跟他们也没有区别。”

“你完全误解我的意思,鲛,听我说完。我们可以认为法规是合理的,而我们公察也是尽责的。但黑道,无论哪个时代都是难以处理的棘手问题。这原因正在于对法的执行方式。”

这是银城河的诡计,他先放出消息,然后派人盯住良心堡府内的各级官吏,发现去通风报信的就记下,回来后全部秘密逮捕。但他最高明的地方在于,这些人他一个也不杀,而是先进行法制教育,再随便聊聊他们家庭住址和家庭成员,问候几句诸如“希望你的父母、子女保重身体,我们会经常去探望”之类的话语。软硬兼施之下,这些人乖乖答应当卧底,成为双面间谍。这下药贩子就抓瞎了,很多摊点因此被一网打尽,还抓了不少直属于花组织的棍子。

接下来便是破晓。晓是五大家族之一,五大家族千丝万缕,背后势力深不见底,不可用强只可智取。银诚河独身一人,亲自前往大通湖君山岛--当时还未完全建成的无路山庄说服晓德厚。重点有两个,一是地都种药,人都吃药,没地种粮,没人收粮。这样下去粮市式微,鱼市兴起,大家吃不饱的问题也会归咎于晓;二是无论药市如何火爆,晓断不可能拿到台面上做,收益必须与他人共享,吃冷饭剩饭。对于原本就全盘垄断大湿地的晓来说,药市取代粮市,看不到收益。这番话终于获得晓的支持,至少是账面上明确表态了支持禁药。

破晓之后是摘花。随着鱼市内部盘根错节的药摊越来越隐蔽,公察不再进行收效甚微的稽查,转为要求药贩自首。银诚河给出条件,只要主动来堡府自首,上交所有古,所有罪行既往不咎。他还通过晓放出风声,暑月行动都是为新上任的堡长树立形象,以后的事情不会为难大家,希望好好配合。有了晓家的背书,药贩子陆续自首,十天之内竟有数百人,堡府后院堆满了,数量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银诚河完全没有限制药贩子的自由,但他依然给他们套上了枷锁:清点完毕之后,将在暑月底将悉数归还!

银诚河当然说谎了。在暑月的最后一天,堡府开了千人晚宴,除了所有药贩子外,还邀请了花与晓的头面人物。花派来了当时的红棍子朱狄棚,晓则来了少当家晓户真。事后的发展大家都知道,银诚河当着晓户真的面,直接拿下了所有药贩子跟朱狄棚,一并打入大牢。少当家面色铁青,银诚河利用了晓,他却无可奈何。

然后就是震动大陆的“万子湖焚药”。破晓与摘花,都是银诚河在台面频出重拳,他的背后是古岳云的鼎力支持。而行动的果实,堡长大人自然要亲自书写。焚药分为三个步骤,其一,在万子湖沉入所有的古,撒入干粉化尽;其二,湖边几百亩古麻地点火焚烧,寸土不留;其三,几百名药贩子,当众斩首!

关于药贩子的处理,内部是有不少异议的,认为刑罚过重。堡长大人力排众议,看看那些染上药瘾,家破人亡的农民,不斩不足以平民愤,不斩不足以断恶根。第一个被斩的就是被定为首恶的朱狄棚。他的人头跟万千古一起,沉入万子湖底。

果色,火色,血色,映红了整个良心堡的天。那一幕,直到今天还让人记忆犹新。

堡府再次邀请晓当家观礼,被婉拒。与晓之间的芥蒂是种下了,但不妨碍焚药取得的辉煌成果。大湿地之后十年,包括晓在内,再无人敢不反对禁药。

至少是表面上。

当时的花折了大半战力,又失去了晓的支持。堡长古岳云的下一个目标,是在大湿地根除花。如果实现了,现在的大湿地一定是另一副光景。

万子湖焚药之后的桂月,古岳云被人杀死在家门前,首级悬吊于良心堡府的牌匾“公正为民”之上。同一时间,银诚河失踪。据说他的妻子与孩子当着他的面被人强灌古至死,而他本人的尸体一直没找到,只能按失踪处理。

花新上位的红棍子,是从铜山来的新面孔,栗小兵。

“小兵爷到!---”山庄入口,小厮的声音传入中厅。

“你想挖的更深吗?”鲸转头拍拍鲛的肩膀,因为接收大量信息鲛的反应有些迟缓。

“恩…”

“那就别死。”

(本章完)

无需多言,古麻的背后一定指向的是那两条脉络,花与晓。花的势力渗入与药的兴起几乎同时,而晓是土地的主人。作为良心堡的公察之首,同时也是头号智囊,银诚河拟定了两套计划,“摘花”与“破晓”。

药市的稽查之所以徒劳无功,除了药贩子在鱼市内浑如一体进退自如外,堡府内部也存在内鬼。银城河决定解决这些人,暑月初,他突然发布命令,表示最近要集中公察清剿药贩。然而大家踌躇满志地等待了很久,却没有得到行动开始的命令。与此同时,府内的一些人员突然失踪,之后又被放了回来,而且个个神色慌张,怎么问也不开口。

鲸喝了口茶水,“今天的事讲了这么多,此时此地却并不方便展开。但是我还不过瘾,就在跟你聊聊十年前的那个大案子吧。”

十年前。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暑月,太阳很烈,虫子叫个不停,很咋呼。那时候大湿地片区的主城还是万子湖的良心堡。堡长新上任,叫古岳云,他身边是我们的公察长银诚河。彼时两人都是四十未到,意气风发。

那时的古麻在大湿地已列入禁品名单,但在民间的疯狂程度遥胜现在。有两个场景让人记忆犹新:大面积的粮地被刨去刚发芽的作物种上古麻,从山上望过去满坡是红通通的颜色;不计其数的药瘾者爬在街边,从白天到黑夜在地上乞讨。公察加班加点清查古麻摊点,但效果甚微,因为药市跟鱼市混在一起,粮食没有了,再没鱼市人真的要饿死了。

“不谈谈疑点吗?”鲸抬起头,鲛目光炯炯的瞪着他。

“在我看来,并没有疑点。”鲸回答。

啪,鲛把腿放下,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印响。“在我看来,最大的疑点就是你认为没有疑点。”鲛没打算轻易放过自己的搭档。

“当黑道成为一个组织时,他们的不端行为都是由组织外围的人完成。以菊花为例,”鲸用了隐语,“收债,斗殴,砸抢,所有暴力事件是草鞋子去做,往上升级是棍子,红棍子。这些人都是街边的混混,只要有利益,随时可以大把召集。而幕后的主导,扇子,乃至堂主,绝不亲手沾血。因为间接参与,所以没有证据;因为依法办事,所以没有证据就是无辜。组织的根,你伤不到,甚至都看不到。根在,利益就在,利益在,草鞋子继续趋之若鹜。你见过地里的羌之郎吗?满身的泥球,扒掉一层,他一打滚,又是一个球。”

“查明真相,是我们的规矩。选择执行规矩的方法,是我们的权利。调查何时深入,信息何时透露,有所保留,是策略。当正确却不恰当时,我们不能选择犯错,但我们能选择不做。”

“寻求满意是你的规矩,不是公察的规矩。既然你已不认可公察的规矩,为何还要继续做公察的差事?既然你已经擅自改规矩,不遵守规矩,怎么还要别人守规矩?”鲛有些气恼。

厅外有脚步声,暂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晓家的侍女送来茶点,又默默退下。

“这是一宗意外,我已经说了。这个结果各方面都会满意。”鲸接着说。

“满意?我们调查命案就是为了满意?你变了,还是你怕了?”鲛提高了声调。

铅二爷摊开手,“两位当差,铅二会如实禀告老爷两位的看法。至于结果如何,铅二拿不准,更没权插话。小兵爷就快到了,请两位在外厅少歇,还可以尽情论讨。”他拍拍手,嘱咐侍女准备些茶水点心,便匆匆往内厅而去。

鲛把鲸甩在身后,大步离开执堂,在中堂的座椅上一坐,翘起腿来。鲸跟着走出,也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下,垂着脑袋,心事重重。

“我…”

“查明真相,依法办案。这是公察的规矩,也是唯一的规矩。”

“我…”

“这人失了智。”鲛指指尸体。“不会有人一点反应没有,正面冲着桌角倒下。”铅二爷瞧了瞧,仇缸服帖的躺在地上,看上去整齐老实。

“除非在倒下前他已经死了。至少是失去意识。”鲛进一步推测。

“你说的这条,只能算疑点。”鲸否定着,“至少当前看来,这是一宗意外的概率最大。首先,尸体没有明显外伤,其次,屋里没有他人留下的痕迹。”他对二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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