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青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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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士擦擦汗,舒了口气。“你还不说话?也不辩驳几句。”戴士往路旁的石凳子上一坐,“这群兔崽子可把我累着了。你也坐。也该跟你聊聊了呗。”

范特西在旁边站着不动,“还有什么可聊。你是他的人,再多举动都是多余。”

“嘿,范少爷,范公子。你离家出走,范大人是很挂心,所以特别交待别管你,让你自生自灭。我这次抓你,完全是因为你违法乱纪,可没别的意思。”

“…你不是逆反期吗,听我这么一说难道不该是特别倔的非要去吗?拦着你也要去?而且你怎么不问什么有趣,那可有趣啦!你倒是问啊!”戴士玩命的挠自己的鸟巢。“什么人?怎么还有一个没走。”

墙角里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是个女孩子,“我陪着一起去。”

“你朋友?”戴士打量打量女孩,转脸问范特西,“是朋友也不行,当是旅游吶,这是刑罚,严肃点!你女朋友?”

“是共犯。”

于是三人坐船起行,沿着蜿蜒江顺流而上,过了一天一夜。戴士高声问道,“船家,到了吗?”“到了到了。”“到哪啦?”“南湖!”

“南湖?这好像不是仙林吧。”沙萱问范特西。

“谁说是去仙林。”戴士插嘴。

“不是说不去嘛。”船上颠簸一天,范特西头有点晕,有气无力的说。

“哎,犯错了之后,懦夫只会狡辩,勇敢担当,才是真男子汉啊!我是为你好。”

“你说跟你去一地,结果这一地两天了还没到,然后就跨了片区。”

“是啊,去一地啊,大湿地啊。”戴士伸了伸腰。

“狡辩。”

大通湖。千山红镇。刑罚之路的目的地。骡车停在一间客栈旁,戴士先跳下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一拽,牵出来小范,跟着他俩跳下车的是少女沙萱。迎接他们的是一位中年人,浓眉大眼,头发泛灰,稀疏的胡渣子,面色严肃。他穿着黑底白袖的单衣,上来招呼着,“范公子,有失远迎。”

戴士一把拽过他,“客套话别说了,快弄些吃的喝的,咱几个得先好好歇歇。”

中年人点点头,他与范特西握了握手,“在下囚徒。”他的手很粗糙,上面布满老茧。接着他拦下了正要一同进入的沙萱,“你是?戴士,怎么会多出计划外的人。”囚徒面色一沉。

范特西正要张口解释,却被戴士抢过话去。“我就说别带别带,你看你偏要带。囚徒你瞧瞧,这范公子娇气的紧,到哪都得有人伺候着洗漱穿衣这些事儿,自己一样不肯做。这不就是他贴身的侍女嘛,放进来吧不碍事。不然你让这丫头上哪去呢?”

囚徒锐利的眼神把沙萱从头扫到尾,沙萱被逼得向后一退,双手警戒的抱住胸口。囚徒伸出手,“包给我。”“你…”女孩咬住下嘴唇,把随身的包扔给囚徒。囚徒拿起包,转身上楼,“她住最里面的单间。”范特西注意到,他的衣衫背后印着一个“极”字。

晚饭时分,囚徒撇开沙萱,单独找上戴士范特西二人。三人在客栈旁饭馆的角落坐下,谈起之后的计划。“囚大,现在大湿地这边情势如何。”“还不算明朗。我们已经找到一些线索,但关键的部分没有确认。大湿地片区的交易,主要是两市,鱼市与米市。”囚徒用筷子蘸点水,在桌上画了两个圈。“鱼市的主事是花威,台面上扎眼放着的是花威土堂的红棍子栗小兵,米市的主事是晓家。”他又在鱼圈里写了一个兵,在米圈里写了一个晓。“那药的事情…”戴士压低声音。“事态在向极不好的方向发展。以前福寿里只在鱼市出现,最近我们在米市也查获了大量伪装的药,手法很高明,不像临时起意的仓促为之。我担心晓家如果也参和进来,后面就非常难办了。”戴士在两个圈之间的空白部分写了一个药字,用掌股把两个圈的边缘各擦去一部分,然后再延伸交叉连出一片公共地带,把药字围在当中,“药市,大湿地潜藏的第三市。”他若有所思的缩起本就没有的脖子。囚徒摇摇头,擦去戴士画的公共地带,重新把两个圆圈好。然后,他在外围画了一个更大的圆,把鱼、米两个圈全部包裹进去,而这个圆的中心,是刚写的药字。“戴士,你搞错了,药市不是大湿地的第三市,而是大湿地所有市的底子。现在他在往外明目张胆的渗透扩散。悄悄在下面,还可以否认,说自己没做,大家还有回旋的余地。要是当着面踩,留下脚印的话,晓家这条大腿,你我搬不搬的动?”戴士不假思索的回答,“得挨踢!”

二人聊得火热,冷不防范特西插话道,“两位,药是指什么药?据我所知晓家在大湿地办米市收粮,价格公道,农户间风评很好。且晓家从不涉政夺权,大家族里算守规矩的一个。你们的情报怕是有误吧?”

囚徒猛的起身一拍桌子,“小孩子懂什么!”戴士在下面拽住他的衣角,“囚大,失态。防隔墙有耳。”囚徒仍不解气,当下把碗筷一摔,“跟我走!”

饭没吃几口,三人又在这千山红镇里七拐八绕起来,不多时来到一家农户门前。窗里微亮,点着蜡烛。囚徒推开门,“你进去自己看看。”他的话不再带怒气,却仍有威严。范特西走进去,屋里灰尘很重,家具物什杂乱摆放,结了不少蛛网,很久没人收拾的样子。床上躺着一个老头,看上去痴痴呆呆,手里握着一条活鱼。范特西有些讶异,走近瞧他,那老头忽然抱起鱼放到嘴边嘴对嘴亲起来。亲了好一会,他满脸欣喜的放下鱼,张着嘴,口水从牙齿的缺口里流出来,老头也顾不得去擦。

囚徒走进来,一个箭步冲过去夺下那条鱼,徒手划开鱼鼓囊囊的腹部。圆形的红色小晶体一股脑的从鱼肚子里滚出来,滚在地上,被囚徒一脚踩得粉碎。那老头见了,咿咿呀呀的咒骂起来,然后抱起头痛哭,“福寿…里…福寿里…”

“福寿里,是古麻的果实。人吃了会上瘾,上瘾了就是这样子。”戴士跟着进来,看见这幅情景,叹了口气。“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没罪吗,卖那些叶子。”他拍拍范特西的肩膀,“花钱买粮,再卖药把钱全部赚回来。这大概才是大湿地真正的市吧。”“他…他的家人呢,怎么不照顾他。”范特西感到脸上发烫。

“都死了。”囚徒面无表情的回答。“他之前是我们在大湿地的接待人,后来全家染上了药,弄成这副样子。”

“福寿里…福寿里…”

“古毒性极强,一旦沾染无药可救。”

“福寿里…福寿里…”

老头的呻吟声在范特西脑海里不断嗡嗡的盘旋着,他脑子一热,“说吧,要我做些什么!”

囚徒与戴士对视一眼,“去鱼市街。”

小范的眼神让他们很满意。

(本章完)

“就一点危险。可能会死。”戴士认真的看着范特西的脸。

小范皱皱眉头,“不去。”

“做什么事?”

“这你别管。这事嘛,有一点有趣,有一点危险。”

“什么危险?”

“怎么回事?还有埋伏啊。”戴士一脸无奈的看看范特西,小范依然低着头,却扬了扬嘴角。

“你干什么的?阿西兄弟遵纪守法,学堂楷模,你凭什么抓人?”领头的是阿旋。

“他…他卖壶啊。唉,你们几个又是谁,多管闲事,回去。”戴士盘算着怎么驱赶这群学生,吓唬还是骗。

“卖壶犯法吗?”范特西不屑的说。

戴士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吧。第一,我带你去虎豹营,见见你的好爸爸,然后乖乖回水都,随你卖什么,我管不着。第二,跟着我去一地,帮着做点事情,补下你犯的错。你怎么选?”

“你们都被这小子卖了知道不。他这是钓鱼,对,钓鱼!被他悠着一起做勾当,悠着一起闹,到时候跟着他一起进去了,他是卖壶的,你们是干嘛的?人赃并获,数罪并罚,去纵长那理论理论可好?周云旋,纵长家你最熟,来带路?”

听到自己名字,阿旋嗷的一声鬼嚎,撒腿就跑。小弟们纷纷作鸟兽散,片刻后,巷子里又变得清净极了。

“卖壶?卖壶还犯法了?哥几个说说,卖壶还犯法了?!”阿旋大声冲同伙们发问,几个小弟夸张的笑起来。“我们是谁,睁大眼看看,这位是卢公子,他爹是建政院的卢大人。你个小公察是谁?”阿旋点出卢佳峰,他尴尬的点点头,然后拼命往后躲。

范特西在被抓前给阿旋他们留了三张字条,分别是“救我”“巷口左三拐,虎豹营向”“要完一起完”。尽管底气不足,阿旋他们到底还是来阻挠了。现在就等他们制造混乱,找机会脱身。

“别不说话啊,多闷呐。”戴士一边左顾右盼,一边抱怨。两人缓步前行,很快便出了殷巷,进入巷边小巷。

“站住!”背后传来一声喝,几条身影拦在身前身后。

学生们一拥而上,抓住戴士的胳膊不放,眼见范特西就要挣脱,戴士情急下大叫,“撒手!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这带脏字的一吼还真把学生吓住了,局面出现了几秒的缓和。

机会来了,戴士忙接着说,“我是说,你们知道他老子是谁吗”他指指范特西,“别被人坑了还不知道,他老子就是虎营的老大尾火虎范大人,范大人是干嘛的你们别说不知道!”

“西…西特范…”原来阿西的真姓是范,咱被他给骗了。阿旋手一哆嗦,松开了戴士的胳膊。

当季节来到牧月,能感到与芽月明显的不同。随着阳光越来越热烈,地面被煮熟、煮沸,各种味道散出来,让刚在芽月苏醒的万物浑身焦躁。牧月里常见的景象有,招展的植物,发情的动物,以及狂乱的人物。一切都很欢脱。

“你看那树摆呀摆的,其实也是在发情。”戴士指指殷巷路边的梧桐,今年的新叶已密密麻麻初具形态。“你瞧他那样,乱喷籽,不停的喷。也够浪的。”戴士不停的挠着自己鸟窝般的脑袋,梧桐树籽像下雨一样哗哗的飘着,他生怕漏上一两粒,在自己的“鸟窝”里生根发芽了,秋天得挂一头无花果。

范特西的双手带着镣铐,外面裹着戴士的外套。他跟在戴士身旁,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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