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守待前缘
男子见女子转身即走,便大喝道:“站住!”
女子未去理会身后的男子,自顾自地往黑石那处走去。
男子在鬼界之中身份显赫,迄今为止,哪有几人敢如此对他。莫名的一团闷火自心头而起,其在几步之内便移身到了女子的身前,拦住了女子的去路,他冷冷地缩了缩那双杏目,喝道:“本尊方才叫你,你可是没有听到?”
男子嗤笑一声,上前一手抓住了女子的手臂,笑道:“听你这般口气,本尊倒是更想知道这凡夫俗子是谁了!”
“你放手!”女子嗔怒地挣脱着男子的手,谁料男子的手劲如此之大,无可奈何之下,其愤然转身,玉手挥掌而出,一掌,不偏不倚地打在了男子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惹得周围之人回头顾望,而其中,些许认识男子的人,眼神中都带着一丝恐惧,纷纷拉着身边之人四下避让。
男子脸未倾斜分毫,倒三角般的脸上,一抹五指红印带着火辣辣的疼痛残留在了那里。男子怔了半刻之后,双目愤怒地圆睁,用原本抓着女子手臂的右手上探而去,狠狠地掐住了女子的脖颈。
女子被男子缓缓提起的同时,一股窒息之感使她的咽喉疼痛难耐,更甚的是,只见面色涨红的女子,全身的红色嫁衣竟是隐隐现现,时散时回。
男子见状,双眉徒皱,看着女子依旧坚毅地双目,其厌烦地“啧”了一声,松手放下了女子之后,拂袖破空而去。
女子伏在地上咳嗽了片刻之后,起身看着停落在了远处鬼殿之上的男子,微微地蹙了蹙柳眉,跑到了奈何桥边,看着兀自舀汤的老婆婆,赶忙问道:“婆婆,刚才有没有独自一人进奈何桥的男子?”
孟婆摇了摇头,笑道:“等了十年了,你终究还是不死心吗?”
女子苦笑道:“这一世,我活的本就不好,难道觅到一知心人,却也事事不顺,我在此等待,为的只是一个结果,一个后续,和一个答复。”
“刚才那个人。”孟婆熟练地在自己身前的木桶里舀着汤,却是岔开了话题,说道:“是这里的鬼尊,他叫鬼祭。”
女子深知孟婆话中带语,嗔怒道:“如此的嚣张跋扈,鬼尊又如何!我宁可再等几年也不愿意求他帮忙。”
“涟沁啊。”孟婆对着胡涟沁招了招手,示意她在自己的身边矮凳上坐下。
胡涟沁会意,便走到了一方矮凳之上,坐下。
“鬼祭这个孩子,其实还蛮可怜的。”孟婆依旧不停手中的舀汤的动作,继续说道:“自上代鬼尊血魔与鬼界至宝冷月一同被一位年轻人带走之后,这个鬼界呀,便是没有以前那么的安定了。千年之后,上代的阎罗王却也是下落不明,有的人说他死了,也有的人说他是被神界召走了。后来神界虽是任命了新的阎罗王,鬼界也是找了一个骨骼极佳的孩子命作鬼尊,但又逢魔界四下招兵扩建地域,搅得这里也是鬼哭狼嚎的。”
孟婆长叹了一声,愁道:“他这鬼尊其实也当得名不正言不顺,鬼界的各位老者也是看他看的极严,未将一丝的职权交于这孩子的手中。这孩子啊,便是日日被他们束缚着,没个自由身。”
孟婆停止手中舀汤的动作,看着胡涟沁那低垂的眼帘,笑道:“今天他下来找你。应该便是觉得你十年在此,不去轮回。感觉与你有些同病相怜吧。方才,我见鬼祭掐你的时候你的鬼身闪烁,这莫非便是你死亡的原因?我想,鬼祭恐怕便是看到了这一点,方才收手的吧。”
胡涟沁低头思考了片刻,却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此刻,你什么都不用做……”孟婆继续舀着汤,说道:“对我,你不想说便可以不用说。对于鬼祭,你也不必去做什么,做了什么反而显得突兀了。你且顺着你自己的性格来就好了。有些事情,不想说的,不要因为可怜那孩子而顺逆了自己的心意,这样,对自己,对他,都不大好。”
胡涟沁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涟沁啊。”孟婆转头看着胡涟沁,忽问道:“那人的容貌,你当下又还记得几分?”
胡涟沁思考了一阵,失望地说道:“见到了,总是会记起来的……”
新月镇通往落平村的林道之中,疾风扫道,落叶成雨。
四团灰雾身卷着片片枯叶于古树丛中穿梭而行。
“嗖嗖嗖嗖嗖!”
若万箭破空之响在四团灰雾之上由轻转重。
“砰”的一声叠音闷响过后,一道道水蓝色的柔和光刃自数十柄水蓝色的长剑身中横飞而出,划过四团黑雾的身子,止住了他们的步伐,扯去了他们的灰衣。
一圈直径足有五丈的范围之内,数十柄水蓝色的长剑之中,四名兽耳兽尾,身着妖类特色服饰的男子,全身僵硬地看着四方的柄柄长剑,目光颤抖不已。
其中,首当其冲的男子,颤音道:“这……这是苍玄诛魔剑!这……”
那人话语还未说尽,便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自天而降,一手取过了西南位置的水蓝色长剑,身若惊雷一般地带着一抹蓝色残影,闪至那人身后,一手扣喉,一手出剑。
“啊!”当水蓝色长剑破开妖类后脑之时,那被破开肌肤更甚百倍的痛楚,登时在妖类的脑中炸开。其周身不能自如摆动,唯有脸部可以摆弄痛苦之色,而那痛苦之色,却是狰狞之极。
仅凭一个转身的功夫,白衣男子便又是自剑阵之中拔出了一柄水蓝色的长剑,闪身移至第二人身前,扣喉取首。
与此同时,便闻“轰”的一声,方才那名妖类所站之地,便是猛地轰炸而起。正值血肉横飞之际,来人便是随手一取两柄水蓝色光剑,身若迅风一般,略过了余下两妖的身后,在其胸口,留下了那柄水蓝色的长剑。
白衣男子翻身而退,轻然落在了剑阵之外。
皱眉。
引诀。
一挥袖袍。
“轰”的一声彻天惊响自白衣男子身前炸响,一柄长剑自轰炸之处带着丝丝血肉飞窜而出。凌空旋转了一周后,便剑身干净地落在了男子身后的剑鞘之中。
然这位男子身着白衣长袍也并非闹市之物:火龙长尾自左长袍左尾而出,游至腰间恰与红玉腰带衔接而上,含怒龙首却是伏在了右肩肩头,徒以单臂护肩之形衔接整个龙身。
然此,便是令当朝天子分外恼怒的亦天门道服。
尘埃落定,绿草尽颓。
白衣男子一双冷谭冰眸冷冷地扫过满地的血肉,屏气考差了一番周遭妖气之后,转身拂袖而起,水蓝灵力冲出鞘中长剑,翻转盘旋于男子身旁一周之后,其竟是身大数倍浮现在了男子的跟前。
白袍男子踏剑而起,化作一束蓝光,引起万片残叶,破空离去。
剑破万里云霄,于亦天门烟雨楼处停歇而下,蓝芒隐去,白袍男子自十里长空猎猎而下,飘飘然落在了一名白纱老者的身后。
白袍男子微微拱手,说道:“师尊,妖邪已除。”
白纱老者本是微圆却仍旧显瘦的脸上,白眉白须白发之间,无不透露着一丝柔和以及平易近人。一副赫然仙风的模样,让人错觉他便是此地的散仙。
然其,则是这亦天门的掌教真人苍云道长。
苍云真人转身看着眼前的少年人,问道:“朽儿,近几日来,已除之妖,共有几许?”
“回师尊,”云朽依旧供着手,语气平淡地答道:“单弟子一人,已除妖类二百余只。门派众师兄弟共除之妖恐怕便有几千来许。”
苍云真人的细长双眼之中带着略微的惊讶之色,其抚须思考了片刻,说道:“奇了,怎会如此之多。近几年来,烟雨楼并无异样。然烟雨楼实乃妖类惧怕之地,无大事发生,妖界绝对不会如此的兴师动众。那么,究竟所为何事,让妖界如此地大动干戈呢?”
云朽起身蹙眉,冷凝寒眸,嘴中无语。
苍云真人思量良久,却还是猜不透这其中原委,便又对云朽说道:“朽儿,当下有件事情,为师想要你去办。”
云朽拱手说道:“师尊请讲。”
苍云真人微微颔首,抚须说道:“当下,你便前往落平村处,去将你的柳师伯找来。”
“柳师伯?”云朽的意识之中并不认识苍云真人口中所言的柳师伯,便问道:“师尊,这柳师伯是?”
苍云真人一听此言便想起云朽了其实并不知晓柳贺是谁,便笑道:“忘了忘了,柳师伯下山之时,你且还在襁褓之中,自是不认识的。你柳师伯他现下正住在落平村平妖府上,若你到那儿寻不到平妖府,便在落平村中询问村民镇妖侯,他们便会领你去寻他的。”
云朽记下了苍云真人所述种种,微微拱手后,转身便化作一缕蓝光破空而去。
鬼界,鬼王殿之前,那片悬有幽绿宫灯的黑石空地之中,一名黑色长袍的少年人与一名佝偻布衣的老者对视而立着。
老者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幽幽地说道:“殿下,今日,便让老朽来看看你的‘血魔祭’,究竟是练到了几分火候了!”
鬼祭双眸一颤,随后一冷,踏步凌空而起,大喝道:“那你便接好了!”
喝声之下,老者纹丝不动,抬头,却是毫不隐藏地嗤笑而对。
鬼祭心中恼火,双眉一拧。双手虚空握物,体内灵力翻滚而出,遂于手心凝化出物。
阵阵龙吟之声自所握光刃之处隐隐而发,鬼祭俯冲挥刀砍下,手心玄青光刃在霎那之间便凝化作了一对燃着紫色焰火的龙爪,踏抓而下。
鬼殿之前,宫灯之中,龙啸之声,威慑四野。
四方鬼魄自是害怕不已,孟婆桥边,嫁衣女子,亦不例外。
龙爪抓下之势,势如破竹。
其所对老者,却是如那中空枯木一般,挥拳即破。
然那佝偻老者,却依旧站在那处,纹丝不动。一脸嗤笑之色依旧不改,抬头任凭那龙爪之上所携带而来的阵阵邪风,吹得他浑浊的老眼,染开了一层凶意。
老者缓抬右臂,体内灵力翻滚自右手手心之中。
一柱绿芒,染绿了老者的脸庞,并带着一丝阴森诡谲之由其掌心涌出,直然击打在了直扑而来的龙爪之下。
下一秒,遂见流光迸散,一面青色光罩,直然笼罩在了老者的身前。
老者只觉身子一沉,冷笑一声,单掌握拳,破空击出。
随之,便见一道青色拳影击打在了青色光罩之上,灵力混乱激荡之下,青色光罩霎时化作了一轮又一轮的青色光浪自龙爪之下激荡而开。并随之褪去了附着在龙爪之上的紫色光焰。
鬼祭只觉双臂一振,那直袭而来的攻击竟是令他双手麻痹不已,不由得松开了手中光刀,使得光刀被那猛然冲击的青色光浪席卷而起,破空翻转而开。
老者飞冲而上,鬼祭翻身而退,一手抓回被激荡而开周身通体皆为玄青之色的光刀,后退落之时,其不禁后了滑数尺。立稳足跟之后,其猛地踏地而起,低下龟裂开了一个脚跟大小的裂纹。
便见其推刀而出,对着正前方的老者直刺而去。
“血魔祭!”
“嗷!”
一声法令之响未绝,一声龙声怒啸伴尾而来。
只见那柄玄青色光的光刀刀锋之处盛开、燃放、凝聚作了一条紫色长龙的龙首。且震耳的龙啸之中,那片紫色的光焰扑在了鬼祭身上,顿时与那鬼祭融为一体。遂见一条身燃紫色光焰的长龙贴地而游,往佝偻老者那处,飞冲而去。
“竟到了引身化龙的境界!不错!有点脑子!”老者看着飞扑而来的巨龙,冷笑了一声,踏步飞身而起,双手燃着青色光焰猛然探出。
“嗷!”
一声龙啸之下,那双苍老的双手竟是直然抓在了龙头之上,猛地将龙首往黑石地面上一砸。
“铮!”
一声金属碰撞声响过后,便见龙头竟是被老者猛地砸断飞扑而出。半空之中,龙首紫焰随风褪去,隐现而出,便就是那柄周身附着着玄青色火焰的光刀了。光刀凌空翻转了一阵,便刺在了鬼殿前的黑石之上。
“嗖”地一声,老者只身冲入了余下的龙身之中,单手于紫焰之中抵挡翻打了一阵之后,另手凌空一抓便是抓起了什么,并随之将其举起。
龙身随紫焰而散,渐渐清晰的紫焰之后总老者佝偻着身子,竟是单手掐住了鬼祭喉头,将其高高地举起。
“花架子太多!鬼鳞刃仍未开封!怎么!十年之久,你的修为却是人就驾驭不了此刀吗?如此无用的‘血魔祭’!可当真是侮辱了此招!”老者将鬼祭狠狠地抛掷而下,转身拂袖而起,往鬼殿之内缓缓走去。
黑石空地之外的长桥之中,那名红衣女子惊讶地远望着嘴角残血的鬼祭,她远望着如此落魄的他,心中,自也是生起了一丝的怜悯。
鬼祭抬头,看到了立于桥头之上的胡涟沁,难看地一皱双眉,摇晃起身擦去了嘴角的血渍之后,便踉踉跄跄地往鬼殿走去。
胡涟沁见状,便飞奔了过去。
鬼祭耳听八方,自是知道胡涟沁正往此处跑来,便大声喝道:“昨日我不杀你,只因那奈何桥有神界看着。当下你入了这鬼殿!我杀你!可是无人怪罪!”
胡涟沁没有继续奔跑,只是缓下了脚步,继续往鬼祭那儿走去。
鬼祭走到刀旁,一手抽起了光刀,转身便将刀锋指向了正往这处走来胡涟沁,喝道:“本尊叫你滚!听不到吗!”
只见胡涟沁并未止步,却是柔和地对鬼祭说道:“我想回人间看看,看看那个人,听听那个答案。你能,帮我吗?”
鬼祭双眸一颤,惊讶地神情掩盖了愤怒。
江南一处尽生绿竹的绿竹深林之中,一座绿竹小屋,传出了袅袅的琴音,琴音如丝如绸且细且喜且轻松。
竹屋之外,一名月袍男子仔细地擦拭着手心之中的长剑剑鞘,听着屋内传来的缕缕琴音,心中,便是清澈了不少。
琴音忽止,屋中脚踏之声遂响,片刻之后,一名翩然除尘的蓝衣女子缓缓地走到了男子的身后,捋着男子背上的白发,说道:“你瞧瞧你,不知修养,这白发便是暴露了你的年龄呢。”
韩青笑道:“难道这不好吗?像你一样,几百岁的年龄了,却仍是一副二十模样,与你出去,别人还当真以为我老牛吃嫩草呢。”
女子捂嘴淡笑,说道:“你在临走之时,也未对那孩子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吗?”
韩青微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长剑,说道:“若真有缘,便自会再见。若是无缘,一个真名又能牵绊多久?”
女子愁然地看着身前的韩青,说道:“把孩子托付给一个连他父亲也未曾见过几面的人,当真是好的吗?”
韩青心中惭愧,摇头叹道:“ 好坏与否,便都是这孩子的命了。那人就算不念在旧情与对陈涯的愧疚,那便也要看在我的三分薄面之上,待那孩子好点。然你我,便已是那界外之人,可当真不能淌这趟混水了。”
女子俏皮地笑道:“当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你个糟老头子的脸面又值得了几个铜板。”
韩青笑着伸出五指,说道:“那至少值五个铜板,还是可以拿来换几杯酒喝的。”
女子慢慢地地走到了扶手旁,伸手便是捏着韩青的脸,说道:“说到这我还想起来了,某人说出门不乱喝酒,结果一出门,靠你这脸皮到底骗了多少酒了?”
韩青一惊,忙是佯装着喊疼。
“别装,”女子嗔怒道:“我施法捏你的脸都不捏不破,现在喊什么疼。”
韩青见状,赶忙转移话题道:“那……那孩子的周身骨骼命脉你可是弄清楚了?”
女子瞪了韩青一眼,收回了手,说道:“这孩子虽是半人半妖,但这孩子的骨骼之中,却是残留着丝丝的仙灵之气。”
月袍男子思忖了片刻,说道:“如此的话,那我无法看透这孩子体内骨骼经脉便也是能够解释的通了。那么说,这孩子前世便并非凡间之人?”
女子微微颔首,说道:“仙身转世为一说,前世染有仙缘便又是另外一说了。然这孩子如此不凡的身世。今生便不知能否顺利平凡了。”
当下,已入深夜,新月镇外的古魅林之中,隐隐的红光自一轮赤色的鬼魅图腾之中隐隐而出,红光所过之处尽显妖娆醉意,然亦是这副醉意怪景,惊退了四方潜伏寻食的幼小动物。
两道人影,由透光之色逐渐转明于法阵之上。
法阵之中,左边男子额前无发,徒留两鬓长发置于颊边,后尾之发不绾且披散于背。如此的一副浪人打扮,不是鬼祭便又是何人?
而其身边这位一席红色嫁衣,且发饰简单的女子,便就是胡涟沁了。
赤阵于两人显形之时便隐隐而散,徒留下淡淡月光普照丛林,亦有萤火相伴。
“你所说的男子,他当下所住之地,你可是知道?”鬼祭转头看着身旁的胡涟沁,淡淡地问道:“早上阳气太重,你不宜行动,有什么事情,便在晚上办了吧。”
胡涟沁思考了片刻,也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她举目观察四周,发现这里,也是自己曾经来过之处,寻得方向之后,她便领着鬼祭,往新月镇上走去。
历经了十三年之久的新月镇,大的变化实然并未很多,然其中,新兴建筑便只有那十年之前为新科状元所修建的府邸了。
此府邸修建于新月镇闹市之中,所处风水在此地亦是数一数二的。如此之好的地界,也并非是从百姓手中所夺所取,而是这新科状元爷原来的所住府邸修缮之后所得。
胡涟沁领着鬼祭来到了府邸之旁的石狮边上,转身便询问鬼祭:“既然府衙未变,那么,他住的房间应当也是未变的。你有办法带我进去吗?”
鬼祭看着在鬼界之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胡涟沁,不解皱了皱眉,说道:“干嘛要如此偷偷摸摸?又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直走正门便是。”话毕,鬼祭便抄着手,准备走出这只石狮对外界所能阻挡的视线范围。
胡涟沁见状,便伸手赶忙拉主了鬼祭,说道:“我现在已经是死人了,里面或许有认识我的人,我过去,那是会吓到人的。”
“啧……”鬼祭退了几步,略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说道:“真麻烦。”
胡涟沁竟是一反常态地微笑着,询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带我进去吗?”
“有。”鬼祭伸手抓住了胡涟沁的手肘,提醒道:“你当下,便静思他曾经所住房屋之位置,如此便可以了。”
“好。”胡涟沁点了点头,便又想起了什么似地提醒道:“我现在只是去看看他过的好不好,等会进去的时候,我去看看就好了。如有必要,就由你去告诉他我是怎么来到这的,唔……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你该怎么说合适吧。”
鬼祭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胡涟沁见状,便闭目凝神静思了起来。
月光如水,抛洒在了这方寸之地,将女子的脸庞,映出了玉色。
鬼祭转头看着肩旁被月光柔和地略显玉色的脸,看着脸上闭上的杏目,小却不挺的鼻子,可吻樱桃的嘴唇,感觉着与初识不同的她,心中,便是莫名地堵塞了起来。
甚至,心中还存着一丝的不情不愿。
鬼祭吸了吸双唇,体内灵力流转,抓住她手肘的掌心之中,一缕缕赤色流光自他的手肘之处流遍了她的周身和鬼祭的身子。
“哗”的一声,一轮赤色的鬼魅图腾便在两人的脚下闪烁而起,四溅耀眼的光芒之下,两人便在转瞬间消逝在了石狮之旁。
与此同时,守在正门口感觉到了赤光异样的守卫,快步跑到了石狮之旁,张望了一眼之后,见此处并无一样,便就挠着脑袋,皱着眉,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上。
座落在状元府正后方的一座长屋之中,两道赤光不知从何来地点落在了房屋之中的屏风之外。
赤光隐去,胡涟沁转身对着身旁的鬼祭低声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过去看看他。”
鬼祭抄手背对过去,转身便漫步走向了房间的另一处尽头。
胡涟沁强压着心中的兴奋,转身绕过屏风,走到了一方床榻之前。
胡涟沁目光所及的,是一面被染红了的床帘床布,以及那秀着鸳鸯的红被。还有的,便是红被之中,相互依偎熟睡的两人。
一人,是她鬼界之中,朝思暮想的人。
另一人,却是她如何想不到熟悉面孔。
“怎会是她……”胡涟沁心房如受重击般地凝在了一起,她全身颤抖地攥紧了拳头。低头,没有言语。
房间尽头,一柱许久未燃的龙凤烛之前,鬼祭冷冷地将双眉凝在了一起,愤怒地转过身子,快步地绕过了屏风。
床榻之前,是攥紧了拳头的红衣女子。床榻之中,是一对已然熟睡的男女。
鬼祭双眸凶光一闪,右手作虚空握柄状,其上前一步,右手猛地一抽。
“呼”的一声,阵阵劲风使得胡涟沁发觉了身后的鬼祭。
只见鬼祭握紧了一柄玄青色的刀,猛地上前一步,便是一刀挥砍而下。
反应过来的胡涟沁伸出双手紧抓住了鬼祭的右手,双眸少有地柔弱了起来,丝丝的泪珠也是惹得鬼祭心中难受不已,只闻胡涟沁无力地低声说道:“走吧……”
“放手!”鬼祭丝毫不去掩盖自己的声音,怒不可遏地喝道。
床榻之中,原本熟睡的两人也被这声怒喝之声吵醒,惊得坐挤在了一起,看着床榻之前正举着长刀的鬼祭,以及,背对两人的胡涟沁。
“来人!来人啊!”
“走啊……”胡涟沁站立在了鬼祭的刀下,泪眸凝雨地恳求道:“求求你,走吧……”
鬼祭看着眼前与初始之时亦是大不相同的女子,心中烦闷不已,其冷瞪了床上男子一眼,迅速地放下了手中长刀,在屋外之人冲进屋内的那一刻,其伸手抓过了胡涟沁的手掌,两人在登时之间,化作了两道红色残影,消失在了两夫妻的眼前。
“相公?你怎么样?”床榻之中的女子看着身边已然丢了三魂兀自出神的男子,关心地问道。
男子回神,皱眉摇了摇头,说道:“无事,你们都退下吧。”
清晨,一只灰色的麻雀穿过了层层的淡雾,轻然地停落在了新月镇西北城角的一家店铺之上。
如今,此间店铺竟是正在合门闭铺。
店铺之中,一名身穿布衣的十五六岁少年取过了一名年出五十妇人手中的绸衣,说道:“姑姑,让我去送吧,你都已经累了一晚上了。快些去休息吧。”
妇人抬头看着眼前少年那双清透好看眼睛,摇头笑道:“这可使不得,定制这件衣服的主人,可是非同小可的。你可是万万去不得啊。”
“没事的。”少年微笑退身出了房门,说道:“这么多年了,他们是认不出我的。那么,姑姑,我走了!”说罢,少年便未等妇人答复,便转身奔跑了几步,手引剑诀而出。
“嗖”的一声,店铺之中,一柄原本放在柜台之上的蓝玉为底、红玉为辅的龙状长尺忽的腾飞而起,自旋飞窜而出,一路而来大约扩大了三倍有余地悬浮在了少年的跟前。
少年灵机一跃,便一脚踏在了长尺之上,娴熟平稳站好身子,捧着了手心里的那件淡粉丝衣,兀自破空而去。
“凡轩!凡轩!”妇人对着破空而去残影大喊了几声,无奈之下,她便摇了摇头,转身看了看头顶上那面牌匾,低头缓缓地叹了口气。
牌匾之上,那由金墨挥毫而出的三个大字,无不透露着挥毫者的随意和敷衍,然,便是这块招牌,凭着这位妇人自苏州带来的女红,在这新月镇附近,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无论身份高低者,欲要定制此处的衣物,且必须夜间而来,排队等候,此外时间,便是如何也不能定的此坊衣物。
由此,新月镇附近之人便也对这牌匾之上的三个大字,有了许许多多的理解:
“夜哲轩。”
“喔?”男子饶有兴趣地冷笑道:“那本尊倒是很想看看,此人,究竟是谁呢!”
“这恐怕与公子并无关系。”女子凌然说罢,便再度转身,往奈何桥那边缓缓而去。
“是吗?”女子笑道:“我以为公子是要飞到哪个女子的前面,然后转头给予其一个惊喜呢。”
男子冷冷地看着她,深知女子的戏谑,说道:“你是早就知道本尊喊的是你,却又不停脚步?”
女子听得男子已然这般坦白言说了,骨子里的傲气自然是不输他人,便蹙着柳眉,淡淡地说道:“公子!请恕奴家无礼!这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一人,方能使奴家停下脚步。”
有的人,会转头看着身边的伴侣。有的人,却是一脸的失望,幽幽地点头。这般来往的人多了,那名红衣女子反而显得有些特别了。
整整十年之久,这红衣女子只是站在奈何桥旁,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鬼界不分日月春秋,无聊等待亦是煎熬。
“听见了。”女子毫不避讳地说道:“可这奈何桥边皆是行走之人,奴家不知公子又是喊谁停下。”
“本尊方才落的就是你的面前,不是喊你又是喊谁?”男子微蹙着眉,说道。
两缕,落在脸颊之边的长发,却是恰到好处地掩出了一副瓜子脸庞。
女子自定了定心神,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往忘川旁的那块黑石那儿不紧不慢地走去。
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能够让一个人等这么久?
如此等待,不与坐牢无异?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悠长古拙的奈何桥边上。
奈何桥边,一名身穿灰色布衣的老妪,一面熟练地往空碗中舀着木桶里的汤水,一面对着身前之人说道:“你当真心无所依,准备重新开始了吗?”
想到此处,男子顿时心生好奇,单足一点檐角,凌空翻转而下,直然落在了红衣女子的身前。
女子见从天而降一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靠的近了,男子方才发现这女子穿的,竟是用红丝金秀的凤尾嫁衣。而她的发式也与寻常出嫁差异很大,她的发式分外的简单,就仿佛只是她独自一人所绾的一般:收起的后发被连连盘层而起,后以发尾穿间,卒以凤翔金簪固发。
满目夕阳,映照忘川。古拙木桥,轮回奈何。
傲然鬼殿,檐牙高啄。悲风凄凄,鬼铃叮当。
一名,身穿金丝龙纹长袍,且上穿赤色无袖禅衣的年轻男子,抄手而立于檐牙顶上。冷风之下,披散黑发与那长袍一同,随风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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