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球赌王

“我来说吧！”

大家循声一看，原来是店老板。思达忙倒了一杯茶水，请他入座。

店老板说：“相传刘邦统一西汉王朝后，屡建战功的大将韩信被吕后诱捕入狱。韩信自知命不久矣，就打算在狱中写一本兵书传给后人。不料这事被吕后知道了，于是她下了一道懿旨，说韩信身为犯官，不能擅著兵书。韩信悲愤难忍，仰天长叹道：‘这个婆娘太狠毒了，不但要本王的命，连本王的名也要除掉啊！’当时有个狱卒听闻后跪在韩信面前说：‘王爷！您就把用兵之法传给小人吧！’韩信苦笑了一声说：‘本王若不知用兵之道，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而今悔之晚矣，怎么能再连累你遭受杀身之祸呢?’狱卒再三恳求，韩信只是不允。一天，这个狱卒给韩信送饭时，眼里的泪花儿直打转，好像有什么事要对韩信说，却又忍住了。韩信一看他的神色便深感不妙，就问狱卒：‘那个婆娘是不是要对我下毒手了?’狱卒忍不住哭出声来。韩信大笑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自古如此，有何惧哉。’说罢，他叫狱卒坐下，随手取来一根筷子，在地上画了个方框，又在框中画了一条‘界河’，河中写了‘楚河’、‘汉界’四个字。接着又在河界两边各画了三十六个小格，并说：‘本王今年刚好三十六岁，一生助汉灭楚，屡立大功，到头来却死在一个妇人手里，实有不甘。你平时对本王百般照料，本王今生恐无以为报，就把生平所学的奇术传给你吧！’他叫狱卒取来纸笔，把纸裁成三十二个小块，布在方框内界河两方。一面的十六块纸片各写着帅、仕、相、车、马、兵等字，另一面的十六块纸片上写着将、士、象、车、马、卒等字。摆好后，韩信边移动纸片边告诉狱卒：‘这个方框就是千军万马的大战场，两面各代表一方的军力。用兵之道，贵在主帅多谋善变，通盘筹划、奇正配合，以不变应万变……’他还具体地教狱卒如何排兵布阵、调兵遣将等。狱卒边点头边称赞：‘奇！王爷真是个奇人啊！’从那天起，韩信每天都和这个狱卒守着方框（棋盘）研究兵法。不久，韩信被杀，那个狱卒也逃走了。他隐姓埋名，从长安逃到了芒砀山下，见此地山明水秀、物产丰富，便和家人隐居在此。一有空闲，他就潜心研究韩信授给他的奇术。因纸片易烂，就换成了扁圆形小木头坨儿，为便于区别他又把小木头染成红黑两色。又据‘奇’的谐音，把‘奇’叫做‘棋’，还写了一本《韩信棋谱》传于子孙。后人认为此棋在厮杀过程中蕴藏着无尽的机巧和风云变幻，完全可象征两军作战，所以称它为‘象棋’。”

“不，每一盘都是和棋。”

“虽然全部是和棋，但这十局棋应该很惨烈吧！”李浩潼说。

店老板不无感慨：“的确，堪称是悬崖边上的白刃战。”

浩辰问：“后来呢？”

“后来，旁观的人把这十局棋的棋谱印制成册，其中一本送给了教授。教授也不再追问那本《韩信棋谱》的事，因为从这十局棋的棋谱基本可以窥见《韩信棋谱》的几分精华。”

“看来卓剑锋自始至终都在让着卓恩华。”李浩潼说。

店老板问：“怎么，难道你看过那十局棋的棋谱？”

“这倒没有。不过我也是个象棋爱好者，深知自古有‘拳怕少壮，棋怕老辣’一说，卓剑锋既然是《韩信棋谱》的拥有者，多年前又是这里的第一棋手，那卓恩华的棋艺一定是他父亲所授，又怎么会在十局棋中每一局都轻易和卓恩华打平。”李浩潼说完，战叔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店老板说：“小伙子果然有见地。我沉迷象棋数十年，至今还把那本十局棋谱放在枕边，依我看，卓恩华的棋艺虽然机巧多变，锋芒毕露，但是卓剑锋的棋艺却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每次下到关键处更是神乎其神，令人叹为观止。所以那十局棋虽然一开始二人都杀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但下到最后，局势往往柳暗花明、拨云见日。归根结底，还是卓剑锋对棋局的把控力度更大，只是下到致命处，卓剑锋往往手下留情罢了。”

李浩潼说：“这就对了。再后来呢？”

店老板说：“教授拿着十局棋的棋谱离开后，卓剑锋才意识到卓恩华之所以敢以卵击石，其实是想套出他所有的致命杀招。这跟把《韩信棋谱》交出去没什么两样，所以他觉得卓恩华是为了升官不惜背叛自己，深感痛心。而卓恩华并非有什么私心，又因为这件事在单位混得很不如意，经常被农机站的领导给他穿小鞋，没过多久就搬出去住了。卓剑锋从那以后除了种地就是在家里研究棋艺，又过了几年，他的老伴也死了，他竟连邻居和亲戚朋友都不见，活脱脱成了一个棋痴。”

“不会吧，那我们岂不是没办法见到他了？”大壮大叫。

李浩潼说：“不，这样我们或许更容易见到他。”

大壮问：“为什么？”

李浩潼说：“你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经多方打听来到了村东头的卓剑锋家。他们敲了半天门，终于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别敲了，家里人都死光了。”

李浩潼说：“大爷，我们有东西给你，你看一下吧！”说着他把一个信封塞入门缝。

过了很久，门开了。只见眼前的老者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李浩潼微笑着低头道：“您就是卓老前辈吧！”

老者说：“我就是卓剑锋，你们进来吧！”

原来，刚才递进去的那个信封里有一张棋谱，正是二十四年前方老与卓剑锋下过的一局和棋。大壮这才明白李浩潼那句话的意思：棋痴棋痴，以棋会友自然是他最喜欢的交流方式了。

“他现在还好吗？”卓剑锋说。

“哦，家父很好，他说这辈子都忘不了您当年为他做的那一碗蛇肉。”浩辰说。

“哈哈哈，当年我救他一命，他死里逃生吃下的饭，自然是最有嚼头的。更何况还是蛇肉，那可不是一般的蛇，是飞蛇，我这辈子都没逮住几条。”

“嘿嘿，是啊，蛇肉嘛，我虽然没吃过，不过我想想就觉得好吃。”大壮笑得一团和气。

“有话就直说吧，找我这糟老头子干嘛？”卓剑锋说。

李浩潼说：“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是想拿回方老的一件东西，就藏在你俩当年相识的地方。可是我们没有你的帮助又进不了芒砀山上的洞窟，希望你能帮我们。”

卓剑锋笑道：“我不知道你们要找什么，我也帮不了你们，就我现在这副德行，我也对付不了飞蛇。不过，要是你们能抓一条回来，我还是可以煮给你们吃。”

思达看了看屋内，发现到处是蜘蛛网、灰尘和污垢，墙角的老鼠屎更是赫然在目，又听到卓剑锋说在这里煮东西吃，不由得一阵恶心。

战叔说：“卓老先生，那件东西不仅对我们，即便是对国家也是事关重大……”

“呸！少跟我谈什么对国家，八年前我就听够了！你们都给我出去，快出去！”

李浩潼看碰了钉子，寻思着还是改日再来比较妥当，正准备走，看到思达递来了手机，免提已打开。原来是她拨通了思佳的号码，思佳又放在了方老的耳边。

“阿三，还记得我吗？我是阿成呀！”

“阿成，真的是你吗？阿成。”

“是我，是我呀！阿三，我刚做完大手术，不能多说话，你一切都听他们几个的就行了。”方老说完，便让思佳挂了。

“好好好！”卓剑锋黝黑而瘦削的脸上不禁老泪纵横。

卓剑锋让他们坐下，可凳子本来就少，上面又布满了厚厚的灰尘。思达说：“凳子不够，我们就坐地上吧！”于是所有人席地而坐。

卓剑锋说：“昨天早晨，有两个人找到我，希望我带他们去梁王墓里的蜂巢迷宫。虽然我知道芒砀山上有个梁王墓，可我是不知道什么蜂巢迷宫的。他们解释说蜂巢迷宫就是山腰处裸露的洞窟，不过那洞窟里面有飞蛇，所以我们本地人谁都没有进去过。只有二十多年前阿成……哦，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方老进去过，险些活不成，因为他找不到墓道口，最后是从洞窟逃生的。阿成因为淋了雨，所以患了重感冒，在我家住了几天，由于他棋艺超群，所以我把他引为至交。他问我跟谁学的下棋，我如实相告。临走时，他掏出一块紫檀木板，外面用两层油皮纸包着，他说上面绘制的是什么配方表，和《韩信棋谱》同等重要，如果它落到歹人手里就会后患无穷。本来他一不小心进了梁王墓，想把紫檀木板留在那座迷宫一样的洞窟里面，但还是觉得不放心，又看到我的家族把2000多年前的《韩信棋谱》都保存得那么完好，所以希望交给我保管。如果以后有人打配方表的主意，他就说把配方表藏到了那座让人有去无回的洞窟里，绝不会牵扯到我。我犹豫了很久，还是答应了他。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得说到做到。为了保险起见，我让他把配方表全部誊写到了棋谱的每一页的背面，好让他放心。”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可是巴图却大笑起来。大家都问他笑什么，许久，巴图才说：“我明白了，老方这是摆了一出空城计。他进过梁王墓，发现墓穴坍塌了一角，料到不出几年必会有相关部门的人前来保护，所以画了里面的地图，告诉我们配方藏在蜂巢迷宫中，想找到就只有依照地图进入其中。可梁王墓已经被保护了起来，一般人难以从墓室进去寻找。而蜂巢迷宫里又藏有飞蛇，所以一般人听了都会信以为真，知难而退，即便硬闯也很难全身而退。就在设计好这一切后，他又没有把配方藏进去，反而把画了地图的那块绸子一分两半，更加大了对觊觎者的迷惑性。妙，实在是妙啊！”

李浩潼这才慢慢反应过来：是啊，李三杆做事不择手段，连浩辰母子都敢绑架，想必也对方老进行了监听，所以方老才巧布疑云，把李三杆的注意力全部引向了蜂巢迷宫。而梁王墓也终究不是好的藏宝之所，否则也不会在两千年前被曹操洗劫，又在两千年后被暴雨冲开。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他把配方表交给卓剑锋这个信守道义的圈外人。而事实证明，方老确实没有看错人。

战叔说：“卓老，我这次来的任务就是把上面的配方表带走，交给国家，这也是方老的意思。方老没说错，这个配方确实对整个国家和社会都非常重要，希望你把他交给我。”

卓剑锋说：“二十四年了，也是时候拿出来了。把它交还给阿成，我也就放心了。八年前，国家要我捐献《韩信棋谱》，我誓死抗争，其实是在保护阿成的配方，否则，我会把它交给那个教授的。”

在场人无不动容，战叔握着卓剑锋的手说：“我们走时会跟你的儿子说明情况的，他错怪你了！”

经巴图仔细确认后，战叔拿出手机把《韩信棋谱》上记录的所有关于配方的内容全悉数拍下，又把内容全部涂抹掉。然后战叔连午饭都没吃便去找到卓恩华，和他聊了数个小时，最终说服了他回家去照顾父亲。

“谁都没赢，谁都没输。”

“五比五平？”

“很可能是他。但是最厉害的棋手怎么会有两个，难道是两个人的实力不分伯仲？”巴图问。

店老板深吸了一口气，说：“这还得从八年前说起。八年前，国防科技大学的一位教授打听到本村的卓剑锋手里有一本韩信所著的《韩信棋谱》，就想拿去看看，便于更好地研究韩信的军事才能。但他找到卓剑锋后，卓剑锋说他根本就没有这本书。他的儿子是大学生，大学毕业后一直在镇上的农机站当技术员，思想觉悟比较高，听说这件事情后就坚持要他爹把《韩信棋谱》交出去。他爹死活不肯，本来这也没啥，可他却把这事儿告诉了那位教授。教授就找到了镇上的领导，希望领导前去动员。由于那位教授也算一个文职将军，所以镇上的领导对这事儿相当积极，没少去卓剑锋家做动员工作。可卓剑锋根本就听不进去，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棋谱》。据说卓剑锋是遵从祖训，绝不将《韩信棋谱》示于外人。而卓恩华为了为国家做贡献，就采用了激将法，约定于他爹在芒砀山山腰的翠微亭大战十局棋，如果他胜的多就把《韩信棋谱》献给国家，如果输了就随他爹任意处置。”

“那最后是老子赢了还是儿子赢了？”

“大壮！”李浩潼拦住他，对服务员说：“我朋友是个粗人，你别见怪。请问你们村子为什么不卖牙签？”

服务员说：“是这样的。我们村子自古以来有个传统，就是人人都会下象棋……”。

“都会下象棋就了不起了，这跟牙签能有啥关系……”大壮余怒未消。

思达说：“看来您是个很有见识的人。叔叔，我想跟您打听一个名叫阿三的人，听说他是这里最会下棋的人，您认识吗？”

“阿三我不认识，不过这儿下棋最厉害的当属村东头的卓剑锋和村西头的卓恩华，这一点应该没人会有异议。卓恩华是卓剑锋的独子，而卓剑锋有两个哥哥，在家中排行老三，你指的可能是卓剑锋吧！”

服务员说：“对，是竹签，老有客人问我这个，我老是说不好。”

大壮忙给自己打圆场：“竹签就竹签嘛，跟牙签差的远了去了。”

战叔用手指用力敲了一下桌子，说：“年轻人，你等人家把话说完嘛！”

大壮连忙赔笑道：“呵呵，战叔，我主要是吃完饭后就这么个臭习惯。”

服务员说：“不是不够，而是我们村儿没有卖牙签的。”

“嘿，抬杠是不是，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们外地人……”

服务员说：“我也不是啥文化人，具体的也说不好，反正就是我们村历来崇尚下象棋，而象棋又是汉朝的大将军韩信发明的，韩信最后不是被竹签刺死了嘛，所以……”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当人家韩信是牙签肉啊!”

“唉，大壮。”李浩潼说：“你怎么老是打断人家。人家不是胡说，我以前看史书上记载，刘邦平了天下后，赐韩信‘五不死’，分别是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君不死、见绳索不死，见兵刃不死。可吕后为了害死他，就把他诱骗到长乐宫的钟楼之中，关进笼子，外面蒙上黑布，命一群宫女用削尖了的竹签把他刺死。”

李浩潼一行人来到了芒砀山西南脚下的一个村庄落脚。该村庄名叫李黑楼，隶属于永城市苗桥镇管辖。他们在一家小旅馆安顿下来后，便去了附近的一家饭馆。

大壮一见本店的招牌菜是“酱香大骨头”，便先叫了一份，其余人又叫了几个炒菜。由于一路舟车劳顿，大家吃饭时都没怎么顾得上说话。等吃得差不多了，大壮跟服务员要牙签，结果服务员说没有。大壮向来好摆谱，当即拿出十块钱让服务员去买，可服务员却说不行。

大壮愠怒道：“怎么着，买包牙签给你十块还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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