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面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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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付朝言也愣了,他看了付清欢一眼,不知如何作答。

晏且歌笑得温温和和,继续道:“见二位公子气度不凡便问了一句罢了,若觉得唐突,我便赔礼了。”

付清欢反应过来:“没有唐突……我们……确是修道人……”

晏且歌像是怕二人依旧不信一般,左手从腰间取下一块挂坠,双手奉上:“这是我门的令牌。”

付清欢接过时瞥见他的右手戴了一个黑色手套,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精致非常。心道奇怪,这天气戴手套做什么。他暗暗称奇之余,低头观察起那小挂坠。

的确是块令牌,只是非常小巧,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粗看如一个挂坠一般。这令牌是用美玉雕成,付清欢不懂这些,看不出是什么玉,只觉出手生凉,又通体雪白,很是好看。

令牌正面雕了一只灵鸟飞升的图样,周边是精细的花纹,似水纹又似火纹。反面则是用纂体刻成的“明翚”二字。

光是这样精致的玉牌倒也罢了,付清欢手一覆上去就感觉到汹涌波涛般涌来的灵气,且是祥和瑞气,若不是其主人灵力强劲,断不会有这样汹涌的灵气的。

付清欢不禁对眼前这晏且歌心生敬佩,双手将令牌奉还:“我们姓付,确是修道人。”

“付?”晏且歌歪了下头,“不知二位出自哪家仙门?”

付清欢一哂,惭愧道:“不从师于任何仙门。”

晏且歌哦了一声,意味深长。他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拱手笑道:“失礼失礼,方才见到二位,觉得十分面善便以为在哪里见过,才斗胆来问一句。”

付清欢笑了笑。

一旁付朝言见了那令牌,才反应过来明翚宗大约是一个修仙门派,此人是该门弟子。方才晏且歌和付清欢对话时他在一旁表情阴晴不定不知是思量了些什么,抓了机会问道:“这位……晏公子,不知何故在此地?”

晏且歌大约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问,愣了一下,又笑道:“我好云游,正好游历至此,接到我们宗主消息在此处接应一下我明翚宗的小弟子。”

“接应?”

晏且歌点头:“仙门中的弟子,到了年龄便要出门游历,走遍中土山河。”

闻言,一旁的付清欢顿时清醒了一些。

既有仙门弟子在此,可不知他们是否会调查长河镇的剥皮案?

付清欢没有游历过,但也能猜到仙门弟子的游历无非是四处奔走,除妖歼邪。那这诡异至极的剥皮案,或许他们会想要插手调查?

这时,不知付朝言问了什么,晏且歌嗯了一声:“在秀杨山另一边停留。”

付清欢回了思绪,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晏且歌继续道:“秀杨山另一边是一处山庄,钟灵毓秀,每隔五年修真界举行仙剑会,就是在那里。平时也是各门派弟子云游时的落脚点。”

付朝言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托腮不语。

听闻了晏且歌方才的话,付清欢仔细想了想,皱起了眉。

既然山的另一边就是仙门汇集的地方,那么剥皮一案发生了这么久,迟迟没有哪位修士插手?

是在忌惮些什么吗?

想到这,付清欢缄口不提长河镇上的剥皮一案了。

晏且歌与付朝言说多了几句后与二人道了别,正好此时那清秀伙计拿了食盒过来说他点的菜做好了。晏且歌接过后放下钱便出去了。

付朝言啧了一声。

付清欢问他怎么了。

付朝言道:“此人有点奇怪。”

“怎么说?”

付朝言摇摇头:“说不上来,总觉得笑得太多了。”

付清欢失笑:“人家笑得多你也要疑心?人家是溯华宗的大公子,还能害你不成。”

付朝言原本正在喝茶,听了后半句话登时愣了,他转头看向付清欢,又往客栈门外看了一眼:“他?你怎不早说?”

付清欢无言:“你刚才还对人家疑神疑鬼的呢,再说,我刚才哪有机会说。”

付朝言捶胸顿足,恨自己没有仔细多看两眼。

这时两人点的菜已经上来了,付清欢起身:“我去看看道长起了没有。”

付清欢负着手上楼,走到自己房前敲了敲:“道长?”只叫了一声便推门进去了,屋里的云止奂甚至来不及说一声“等等”。

一打开门,只见一个白衣美人坐在桌前,散着长发,右手一把木梳,桌上一根发带,显然正梳妆中。

云止奂似是刚刚起来,还未将外衫套上。他见付清欢一头撞进来,竟有种闺阁女儿被撞见沐浴的震惊与羞恼,手里的木梳几乎快被捏断了。

付清欢不知自己是哪里冲撞到这位了,愣了一下,问道:“道长,您可好了?可以吃饭了。”话音刚落,他想狠狠抽自己一耳光,道长这样子哪里像是“好”了!

云止奂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平复了心情,轻轻嗯了一声。顿了顿,又加一句:“稍后。”

他一手拈起一束刚刚梳好的长发,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发带,捆绑缠绕那一束头发,用力打了个结,然后起身穿上外衫:“走吧。”

这一随意梳的头发,虽比往常多了几分飘逸潇洒,却也少了几分端庄,与道长平日的样子完全不相符。

付清欢觉得奇怪,但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又不关自己的事。

饭后,三人又聚在房中商议剥皮一案。

经历昨夜后,有一条较为模糊的线索出来了:那行凶者并未出面。

可能是顾及三人同在一屋,但若各自独自睡在自己屋里,是绝对不行的。且不说不好通晓,付清欢现下无法运作灵力,如果真的遇上,他可能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有可能是三个人容貌都没吸引到行凶者?

付清欢立马打散了这个念头。云止奂坐镇于此,怎么可能还吸引不了一个喜欢剥美男子人皮的。

总之,不可能夜夜都守株待兔,三个人也绝对没有时间守到下一次凶案发生。付清欢说了自己的想法,还是得主动去寻。

主动去寻凶手,说得容易,谁不想早点找到早了事?

“要不……”付朝言开口道,“在死者身上找线索?”

付清欢啊了一声:“对啊,你昨夜看的书上不是写了一个什么……激死者怨气……什么的吗?”虽然得是因某种特定秘术而死的,但试试总没错。

付朝言道:“真要去冒犯死者吗?”

付清欢一开始没想到这层,闻言也愣住了:“是了……得面对尸体啊……”

云止奂在一旁听得神色凝重,轻声道:“易容?”

付清欢转头去看他,问道:“什么?”

云止奂抬头看向他,声音低沉,且带了一丝颤抖:“……那个秘术,可是易容?”

见他满脸狐疑,晏且歌只得先自报家门:“明翚宗晏且歌。”

付朝言一时大脑空白,先听得明翚宗三个字,又听得晏且歌三个字。可惜《仙门史籍》并未有明翚宗这个仙门的只言片语,也不曾提及溯华宗的姓氏,因此,细细听明白之后,仍是一头雾水。

面善?

兄弟俩在百里镇那小地方蜗居了十几年了,从未见过这人,哪来面善一说?

付朝言的身体往里倾了倾。

付朝言从身后跟上来,见他愣在原地,问道:“表哥,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声音不大不小,但堂里人不多,所以还是很引人注目的。那晏且歌也听见了声音,从容地抬起头望过来。

目光炯炯,俊美得像付清欢曾听过的一个神话里描述的奇花,美丽而高傲。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却不妖异,反倒添了几分温和和平易近人。

付朝言震惊地看了眼他表哥,奇怪怎随便就将自己身份说了出来,付清欢用眼神安慰他一番,又道:“阁下有何指教?”

晏且歌双手在前作了个礼,笑道:“我见二位公子颇为面善,不知尊姓?”

况且,晏且歌根本不认识他们啊,贸然上去打招呼只会被当成怪人吧?要是云道长在,倒兴许能说上话。

正叹息间,那晏且歌却主动过来了,声音清朗:“二位,可是玄门中人?”

付朝言也看见了他,却没看见他腰间的剑,便只当是个长得好看的普通男子。他拉着付清欢的手下楼,嘴里道:“快些走吧,我都饿了。不知道长喜欢吃什么,我们点什么菜呢?”

付清欢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拉到了桌子前,小伙计过来擦桌子倒茶,付朝言对他说了几道菜的名字,想了想,又加了两道菜,转头问他表哥:“云道长应该不忌口吧?”

付清欢一愣,脚步不由得也停住了。

晏且歌似正在给客栈写一幅字,就是刚才念的那两句“与天地同春,与日月齐福”,把女掌柜哄得很欢喜。

付清欢啊了一声,点点头:“应该吧。”

见他心不在焉,付朝言一手撑起了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付清欢心里有些纠结,那是晏大公子,算是楼上那鹿角兽的主人啊!应不应该过去打声招呼然后把鹿角兽推给他?不过这样好像不太好……

这声音实在好听,听惯了云止奂那又低又磁的嗓音再听这个,竟有些清风拂面的感觉。付清欢不禁往堂里扫视一圈,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大堂中央的那个黑色身影。

红衣黑袍,铜色面具,铃铛短剑。

竟是晏且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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