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之二 共和国长子

“温度上不去，他有逑法子？”卞直回头冷冷一笑。

粱太北瞅瞅卞直，他听出卞直话里好象有话。莫非……

“梁厂长，磨盘压着手哩，这事咋整，就等你现场办公了。”卞直又是冷笑。

锅炉师傅瞅瞅卞直，一脸苦相。索性双手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孬种。”卞直伸手拽拽喉结处，几乎是在喊：“梁厂长，这煤里有猫腻……”

“啥？你说啥？”粱太北揉揉耳朵。

“卞主任，工段有你的电话？”有人喊。

“谁打来的？”卞直问。

“毕副厂长。是外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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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 }

圪錐:当地方言。圪蹴，蹲下。

锅炉师傅慢腾腾地跟着卞直走了过来，脸上抹得象唱戏的大花脸，瞅瞅粱太北，又瞅瞅卞直，为难地：卞主任，要不俺就，就甭掺和了吧？这事……

“啥？你他娘的吃了灯草，说的轻巧。”卞直显然急了，瞪一眼锅炉师傅，“头晌数你能板叫，咋地，见了大厂长，圪錐[ 注：1 }了。”

粱太北走到靠窗的暖气包跟前，伸手摸摸，暖气包只有一点点热乎，准确地说，还有点冰凉的感觉。粱太北感到好象有一股冷气从手指尖慢慢向全身蔓延。

锅炉房一圈转下来。粱太北感触很多，但更多的还是疑惑。粱太北下意识地瞅瞅卞直。这些天，他和卞直前前后后也算是打过几次交道，准确地说应该是交锋。虽然只是不多的几次照面，卞直的直爽，他还是见识领教了不少。他期待着卞直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卞直眉头紧皱，脸耷拉着。并没有说话，而是径自走到2号锅炉跟前，拍拍正往炉膛里添煤的师傅肩膀，大声喊着什么。

“梁厂长，这国家规定啥时送暖气？”进了厂，卞直提出了一个在粱太北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的问题。

“……”粱太北想笑。一个堂堂的动力车间副主任竟提出这么一个小儿科的常识问题。

其实，啥时送暖气，历年来厂里都要专门为此下发红头文件，而开头都有这么一句：根据国家规定：冬季供暖时间从十一月十五日开始，供暖期四个月。但是关于国家规定这个问题，真还是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尽管粱太北曾经是厂法规科科长，可他在法规科任职期间从来也没有看到过国家有关部门关于供暖开始时间的有关任何文件。粱太北最早知道这个常识，是转业进厂那年受冷挨冻换来的。

粱太北还想问，但卞直车骑得很快，也就是几分钟，俩人就到了锅炉房。

虽然，粱太北也当过工人，在生产一线呆了十来年。但这是他第一次进锅炉房。在卞直带领下，粱太北绕着锅炉房转了一圈。其实，转也白转。隔行如隔山，在他看来，炉膛里火苗忽忽的，而且烧锅炉的师傅们个个满头大汗，脸上都是黑糊糊的，只有牙齿是白的。可是……

卞直摇头。昨晚发现情况不对，卞直就和当班的工人师傅检查了所有可能影响供暖的环节，今天又和车间的维修工忙活了一上午，结果除了发现厂区内有几处跑冒滴漏小问题外，所有的机器仪表管道都基本正常。

“毕副厂长是啥意见？”粱太北又问。毕真是分管后勤的副厂长，动力车间归他管，粱太北知道，这几天毕真一直就在锅炉工段蹲点，眼下出了问题，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毕真。

当年粱太北和一帮老转来到江北厂，虽然已经不象建厂刚开始那样，住在漫野地工棚里，但是，刚交付使用的单身楼可能是潮气太重，又处在风口上，国庆节刚过，屋子里就到处长满了白霜，一到晚上，单身宿舍冷的就象在冰库里。几天后，几个南方来的复转军人偷偷跑去找厂里。也就是从那时起，粱太北知道了国家还有个送暖气的规定日子。至于为啥不早不晚选定这个时间节点，直到几十年后的一个冬天，厂里提前了供暖时间，已经赋闲在家的粱太北，才从网上看到一篇文章，原来看似不是问题的供暖时间还是大有讲究的。

“梁厂长，今天就是规定时间，可……”卞直说话虽然还是那么冲，但声音有些嘶哑。这一段时间，卞直就一直在锅炉工段跟班。其实，每年一到供暖前他都是这样，今年他更不敢怠慢。尽管他几次在不同场合对粱太北发难，但他看出来了，粱太北是个干事，干实事的人，他得帮粱太北。而最好的支持就是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可是……

“梁厂长，咱们边走边说……”卞直环顾一下周围，先出了王老蔫家。

等粱太北骑着自行车，追上卞直，已经到了厂大门口。

粱太北打断了话：“咋，不是昨天就点火了吗？”

卞直点头。嘶哑着嗓子，简单介绍了供暖情况。昨天下午他亲自点燃了炉火。按常规，到晚上厂区基本上供暖就应该正常了，可现在十几个小时又过去了，别说厂区，就是锅炉房里的暖气包都是冷冰冰的。他着急上火。急的嘴唇都起了泡，嗓子也哑了。

粱太北不等听完，脑袋就大了。虽然江北厂一进十月下雪就是平常事，虽然家属院各家各户早就升起了炉火取暖，虽然厂生产办公区和家属楼室温已经接近了零度，但毕竟前些日子还不到国家规定的供暖日子，职工也好 ，家属也罢，就是再冷，顶多也就是发发牢骚，骂上几句，可今天要是再供不上暖，那可就……粱太北不敢再想下去 。瞅瞅一脸焦急的卞直，强作镇静，“查出问题了吗？”

粱太北不到上班时间就去了厂锅炉房。

粱太北是在王老蔫家被卞直叫走的。

“咋啦？又出了啥事？”粱太北瞅瞅眉头紧锁的卞直，眉头也是一蹙。本来他今天很高兴。尽管王老蔫的房子是以他让出了厂长楼的房子而得到解决，但他依然心里舒畅。可是，卞直眉头紧锁，让他心里不禁又是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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