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3 ：--临时工
耿耿连连点头。
“小耿啊，”崔部长加重了语气，“当前，18号家属楼就是咱厂的舆论焦点……”
“18号家属楼？”耿耿前些年一直跟着父亲在县里念书，只是这两年才回来在家里住，厂里的家属楼他所知道的，就是老百姓平常的叫法。
“我……”耿耿头“嗡”地一下炸了。采访，他并不为难。以前因为写东西，他采访过不少人，甚至还有现在依然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他为难的是：现在采访的对象是粱焱的父亲，自己未来的老丈人。而这个未来的老丈人二十多年前曾经和自己的母亲有过一段感情纠葛，还有……
对于耿耿的迷茫，崔部长没有解释。而是哈哈一笑：小耿啊，梁厂长让房子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耿耿点点头。中午他刚吃完饭便接到了粱焱的电话。他同情女友，但也理解粱太北。
“小耿啊,这可是件大事。重要性我就不多说了。“崔部长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讲了好多，最后看定坐在对面的耿耿，笑道，“根据党委部署，部里想做个专题采访，请梁厂长详细谈谈情况。这个任务，路总编具体负责，小耿，你呢，配合完成。”
耿耿借调到报社今天是第三天。
听说崔部长找，耿耿显得有些局促。崔部长他不是很熟，以前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不过，那时耿耿心里没一点负担，现在虽然是借调工作，但毕竟成了上下级，领导和被领导，而且是第一回……
路遥拍拍耿耿肩膀：“没事。他又不是老虎。放心吧，就是老虎，他也不敢呲牙。”路遥早就认识耿耿。但这回提议借调耿耿，也是经过三思而后行的。路遥认识耿耿是在市文联主席老狼家里。以前老狼曾经向路遥推荐过几篇纪实文学，作者笔名叫沧海。人常说文如其人。在路遥的印象中，沧海一准是个饱经世事沧桑的老头子。可大跌眼镜的是：那天当老狼把耿耿介绍给路遥时，路遥才发现,这人竟是一个比他还小十几岁的高中生。而且还是厂里的职工子弟。一来二去，俩人居然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不过，这回借调耿耿，他还是有顾虑的。粱太北现在是厂长，还有他听说俩家大人都反对儿女的婚事。还有……
其实，在江北厂，不知道18号楼的，大有人在。一般职工家属大都不清楚它指的就是厂长楼，甚至还有传言，就是那些住在厂长楼上的厂领导也不一定都清楚。
“……”崔部长眉头一皱，他有些尴尬。厂里有红头文件：厂家属楼对外称呼一律以厂有关单位命名为准。这么多年尽管江北厂大人小孩都把18号楼叫成厂长楼，但作为厂宣传部部长的崔部长连他管辖下的报社、电视台公开场合都是严格执行厂里的官方命名。
耿耿觉得脸也发烧，手也出汗，下意识地欠了欠身：崔部长，你看我都来了三天了，啥事没干。我，我想……
“好啊，想工作，这很好嘛。”崔部长哈哈大笑，“小耿，本来部里还想再让你熟悉熟悉情况，但这些天，报社工作确实很忙，这样吧，咱们就边干边熟悉吧。”
耿耿忐忑不安地坐在了崔部长面前。
“小耿啊！”崔部长淡淡一笑，“你写的作品我都看过了，不错嘛。讴歌英雄，弘扬正气，爱国，爱党，积极向上，很好嘛。”崔部长虽然现在是厂宣传部部长，但早些年也曾经是个文学青年，即便是现在，他也常常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写些东西。不过已经老成多了。前些天，路遥提议借调耿耿时，同时提交了几篇耿耿的作品。他看了。总得感觉还不错。
耿耿和粱太北的女儿粱焱一样也是大前年考上了大学，嫌专业不理想没有上。后来厂里电大招生，虽然学的是企业管理专业，但毕竟是文科班。耿耿打小就爱听大人们讲故事，在县里上初中时，爱上了写作，上电大这几年除了在市里的晚报发表些东西外，也经常往《江北厂报》上投稿。
耿耿虽然对在供应科当保管员不太满意，虽然对文学有特殊的癖好，虽然……但到报社当编辑，对他还是有些亚历山大。
耿耿矜持地笑笑：崔部长，我那都是些不成文的东西，在您面前，那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往后还……
崔部长摆摆手，哈哈大笑：小耿啊，往后我们就是同事啦，互相学习好了。
耿耿虽然不象现在年轻人那样，说话没边没沿，但也打心里讨厌客套。早先他就听说：机关单位说话都比着尺子，戴着面具。这两天他确实领教了一些。听崔部长这么客气，他真有些不适应。
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耿耿。
耿耿是新来的。准确地说：是借调到厂报社的，劳资工作手续还在原来的供应科。按厂里的干部管理制度就是以工代干，用今天的时髦话说，就是报社的一个临时工。
耿耿借调到报社是路遥提议的。路遥是报社负责人。这些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作为江北厂舆论喉舌的《江北厂报》虽然还是每周一期按时出版，但大到文章内容，小到版面设计，用某些群众的话说，那就是《**日报》的微缩版。四年前，路遥一担任报社负责人就想改版，但在当时的大环境和小气候下，政工部门机构合并压缩，人员裁剪缩编，作为不能产生经济效益的《江北厂报》别说改版，生存一度都是问题。几年下来，报社的编辑记者大都转行，剩下的就数路遥年龄最小，至于报纸除了增添了一些广告，其他还是依然如故。自从粱太北就任厂长后，本来就不安分的路遥又开始了筹划报纸改版的事。路遥在改版之前，首先决定先充实报社的编辑队伍。耿耿就是他“选中”的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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