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之二 共和国长子

一提起办事，王老蔫傻了。最后，王老蔫为了房子，还是只能先按徒弟王猛的主意办。

不过，王老蔫在家并没有多呆。上班号响过不久，他又去了房产科。这些天，他来过好几回了。

刚进大门，便有人拦住了他：“你咋又来了？”

“老师傅，回去另想办法吧。”门房拍拍王老蔫肩膀，“你呀……”

“那，俺来都来了，咋也得进去找找贾科长不是。”王老蔫几乎是央告。

“你进去也白搭。贾科长刚才点个卯就走了。”门房说的是实话。贾可鸣确实是上班签了个到，就给梁太北送钥匙去了。

王老蔫没法。只得回去。

临出大门时，门房拍拍王老蔫肩膀，嘿嘿一笑：老师傅，看你怪可怜地，别跑了，有这工夫，瞅瞅厂子里谁家有闲房子，张个嘴，说个好话，借上个十天半月，先把事办了，咋也比跟这些……

“嗨！”这些天，王老蔫一门心思就是想着要房子，哪怕小一点也行。门房的话，提醒了王老蔫。儿子在外当兵，回来结婚顶多也就是住个十来天，借个房子也行。王老蔫心里亮堂了许多。可是，转念，王老蔫又犯愁了。那年，大儿子结婚临时借的房子是正好赶上人家搬新房腾旧房。可眼下，不时不节的，厂里住房紧张，谁家能有空闲房子呢？这些天，王老蔫在房产科看见了好多人和他一样也是来要房子的。

“唉！”门房笑了。那笑怪怪的。四下瞅瞅，神兮兮地凑近王老蔫，小声耳语了几句。

王老蔫楞了。等他回过神来，门房早走了。

王老蔫摇摇头。门房说的话，他不敢相信，准确地说是不愿相信。不过，门房的话不管是真是假，还是给了他一线希望。

也许就是这点希望，或者……王老蔫来到了坐落在俱乐部对面的3院。3院是一个大的院子。紧挨着厂长楼。

天上飘起了雪花。

院子里没有人。四周静悄悄的。

王老蔫是从北门进的院。门房刚才告诉他，这院里有好几间空着的房子。他想先找找，然后……然后他还没想好。他不相信，厂里住房这么紧张，谁家还能有空闲房子？

王老蔫挨着家户找，家家大都门上挂着厚厚的棉门帘，烟囱也冒着烟，说明还是有人住着。

有人走了过来，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警惕地问：你做甚哩？

王老蔫吞吞吐吐说明了来意。

老人摇摇头，长叹口气：“唉！房子是有啊！喏——。”老人指指不远处一个没有挂门帘的门。又是一声长叹。

王老蔫离门口还有几步远，便听见有狗叫声。声音很大。

从脏糊糊的窗户望进去：只见屋子里也是一片狼藉。空荡荡的，没有床，没有家具，只有一只长得象牛犊似的狼狗虎视眈眈地冲着窗户狂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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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4 给？不给……

“行了，你也甭跟我解释。”门房摆摆手，长叹口气，压低了声：“老师傅，看你也是个老实人，这年头，求人办事，烟酒烟酒，这是规矩，但象你这样，送礼送到单位，换我也不敢收。”瞅瞅王老蔫，摇头，“老师傅，你这事，别说,厂里没房给你，就是有也黄了。”

“那……”王老蔫大张嘴说不出话来。

“行了。”门房冷笑，“老师傅，就你。还是回去吧。别拿着猪头再找错庙门。当心贾科长……”他是看门房的。那天就因为王老蔫送礼，他被贾科长好一顿批评，还说要扣半个月奖金。

王老蔫脸红了。他虽然蔫，但并不苯。他听出了门房话里有话。

“俺，俺就是想……”王老蔫想解释。说心里话，他也是一辈子没张嘴求过人，前天给贾可鸣送礼，还是听了邻居牛嫂出的主意才去买的烟酒。他不喝酒，抽的是两毛多钱的小烟，却花了一个多月的工资买的好烟好酒，但却没想到……

“唉！”王老蔫长叹口气，“闺女啊，俺捉摸着咱这事不中。厂里正作着难哩，这操纵阀，人家等着要，咱在这节骨眼上卡脖子，这……”王老蔫一辈子没给领导出过难题，工作上，只要领导分配干，从没有讨价还价一说。这回，虽说……但老实巴交的人总觉得不得劲。

“那倒也是。”说心里话，厂里目前的困境，柳岚也清楚，可是一想到自己，柳岚还是硬了硬心，“爸，可咱一个小老百姓，也就这么点本事，再说，咱又不是真的撂挑子不干。”

“唉！话是这么说，可耽误一天是一天啊。”王老蔫想打退堂鼓。

王老蔫见过这人。是看门房的。前几次来的时候，他一直都坐在门房，顶多瞅两眼，一幅爱搭不理的样子。

“俺找贾科长，要……”王老蔫苦笑。

“猛子，你这是干啥？”王老蔫愁眉苦脸，“咱就是个工人，铆着劲不干，总不叫个事吧？”

“啥叫事？”王猛火冒三丈，指着屋子，“就你这祖孙三代十三米的火车皮叫事，厂里任务紧，你心疼，你没房住，谁心疼，马上二哥回来，这跟嫂子办事，咋办？”

柳岚深知公爹的脾性，不好再说什么。长叹口气：爸，要不跟猛子掂量掂量再说。

吃早饭的时候，王猛来了。他知道师傅的脾性，就怕师傅打退堂鼓，所以赶在上班前堵着师傅。

王老蔫穿好衣服，来到厨房。

柳岚坐在灶前，一边看着锅，一边打着毛衣。看见公爹站了起来：爸，您咋起来了？今天不是请假……

不等王老蔫吞吞吐吐说完，王猛便喊了起来：那不行，你一上班，房子想也甭想。

王老蔫苦着脸：猛子，厂里就指着咱呢，咱总不能给脸不要，趁人……

“啥？拉倒吧？”王猛瞅瞅师傅，“咱在人家眼里就是个尿罐子，用着你的时候，你就是主人，用不着屁都不是。师傅，啥也甭想，这回咱就是跟他杠上了。”

“嘟哒，嘟哒，嘟——哒。”厂里的大喇叭响了。

每天早晨，6点半，厂区的大喇叭就会准时响起来。

听到大喇叭吹号，王老蔫腾地坐了起来。几十年了，王老蔫都是喇叭一响，准时起床。然后吃饭，然后听着号声上班，再听着号声下班。他没有手表，早先家里困难，一个人挣钱养活全家，经济条件不允许。前两年，儿媳柳岚张罗着给他买了块手表，他硬是逼着儿媳退了。他嘴上说，不待见那玩意，实际上还是心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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