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之二 共和国长子

“郝总，他女朋友刚才来了，恐怕得耽误一会。”李木子苦笑，“他让我先跟您请个假。”

梁太北叹口气：那，咱们就先开始吧。

不一会，李木子亲自端着盘子上菜来了。没逢这种时候，作为厂办主任的他，总是亲自担当服务员。一方面，他确实怕服务员招待不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他深深懂得：在领导面前，你越是心甘情愿地做一些看似卑微的工作，越能博得领导的重视。

“那，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借光了。”耿雷说着下筷子在鱼身上夹了一筷子，吃进了嘴里，吧嗒了几下，赞叹道，“不错，地道的西湖醋鱼，色，香，味俱佳。想不到，在咱这山沟沟还能吃到我们家乡的名菜，福气啊！”

“家乡？嗨。你看看我这记性。”毕真瞅瞅耿雷，一拍脑门，似刚醒悟，笑道，“耿行长，抱歉，抱歉。我倒忘了，耿行长是杭州人，来，来，你是正宗，再尝尝，手艺如何？”说着瞅瞅梁太北，诡谐地一笑。其实，他本就知道耿雷是杭州人，所以特意安排了这道菜，而且是头道菜，并且安排得不显山，不显水。

耿雷又夹了一筷子，吃得津津有味。

第二道菜又上来了。是个什锦拼盘。一个大盘子里，摆得满满当当，有宫保鸡丁，京酱肉丝，回锅肉，还有红焖大虾，还有……

毕真贴着李木子，说了几句悄悄话，李木子瞅瞅梁太北，走了，不一会，提着两瓶汽水和几只高脚酒杯返了回来。

毕真接过汽水，瞅瞅梁太北：“梁厂长，这老话说，无酒不成席，按说，耿行长是咱们的财神爷，财神驾到，咱们怎么也得敬两杯不是。”

梁太北一听，眉头一蹙：中央三令五申，厂里也有明文规定，工作期间不准饮酒，这不是……

毕真清楚梁太北的心思，笑了。晃晃手中的瓶子：梁厂长，咱们今天不喝酒，咱们喝自制的汽水，哈哈，以水代酒，这不算违规。

梁太北瞅瞅，还真是厂里防暑自制的汽水，心里嘀咕：九月天，汽水招待客人，这不是开玩笑吗。

“耿行长，对不住了，咱们只能以水代酒了，”毕真一边倒汽水，一边朝耿雷笑笑，话里有话，“财神爷，不过。这汽水也是要慢慢品尝吆，不然是喝不出滋味的。”

“好，好。好水也要慢品，这我晓得的。”耿雷哈哈大笑。

说话的工夫，李木子又上来了两个菜，一个红菱炒子鸭，一个赛螃蟹。

毕真站了起来，举起高脚杯，朝梁太北笑笑：“梁厂长，刚才实在冒犯。尽我瞎咧咧了。现在菜齐了，汽水也倒上了，您是东家，真正的主人是您……”毕真看看梁太北，歉意地笑笑：“梁厂长，请吧。”

梁太北只好站了起来，举起高脚杯，朝耿雷笑笑，“来，耿行长，咱们干一杯。我先干了。”

这恐怕是世界上最简单，最蹩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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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 --上有政策，下有……

梁太北以往很少参加宴会，在家也很少吃鱼，不过，规矩还是懂的。笑道：耿行长，还是您先来吧。

“就是嘛，财神爷，”毕真拍拍耿雷的手臂，打趣道，“耿行长，老规矩，您先来，我们跟着沾光了。”

“来，来，财神爷，您是贵客，”毕真用筷子点点鱼盘，“耿行长，您先请。”

当地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也是一道规矩。鱼盘上来要鱼尾要冲着客人，而第一筷子必须先由客人来。这是主人对客人的最大礼遇。

耿雷心里高兴，嘴上却说：梁厂长，您是咱们的父母官，您先来。

“毕副厂长，幸会，幸会。”耿雷哈哈大笑。

毕真拍拍耿雷肩膀，朝梁太北谦恭地笑笑，又道：我们梁厂长年轻有为，受命于危难之时，耿行长，你这个财神爷，无论如何也得鼎立襄助啊！

“那是，那是。”耿雷笑道，“梁厂长，这你放心。不管咋说，我也是江北厂的女婿嘛，要是倒退十来年，我就是江北厂的职工，你说，厂长一声令下，咱哪敢不听从调遣。”

第一道菜：西湖醋鱼。

耿雷一看，瞪大了眼睛，喜上眉梢：哈哈，西湖醋鱼，妙！妙！

李木子走了进来，凑近梁太北，悄声道：厂长，开始吧？

梁太北问：郝总呢？

“财神爷这话中听。”毕真哈哈大笑，“耿行长，有你这句话，咱江北厂就有救了，来来，坐，坐。咱今天来它个一醉方休。”

梁太北不善应酬，酒场上的话更不会说。不过，他也深知，耿雷这个财神爷现今对工厂的重要。因此，当郝未平提出想请耿雷坐坐时，他还是答应了。但他确实为难。一来，他怕应酬，二来，耿雷是俞敏的丈夫。

梁太北还是那句：“来，来，坐，坐。”

“财神爷，你可是稀客啊！您今天大驾光临，咱江北厂可是蓬荜生辉啊！”毕真握着耿雷的手，使劲晃动。其实，他和耿雷早就是老熟人了，别的不说，就在眼下这小餐厅，两人喝过的酒恐怕也有上百斤了。

看着毕真和耿雷套热乎，梁太北虽然脸上也挂着笑，但话可就还是只有那么一句：来，来，耿行长，工作餐，随便吃点。

“梁厂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耿雷双手抱拳，笑道，“不过，梁厂长，大家都是自家人，我说句掏心窝的话，咱厂目前也不太好过。再说，中央不是也号召过紧日子嘛，咱们一家人可不能大吃大喝讲排场啊。不然……”耿雷脸一拉，“我可要罢宴喽。”

“耿行长，这你放心。”毕真拍拍耿雷的手，“咱今就四菜一汤，国家规定，四菜一汤，标准工作餐。”

这是一间装潢考究的单间，位于职工食堂最里面。从外面看，并不起眼，但进到里面却别样洞天。一进门就是一道屏风，上面画的是黄山迎客松。绕过屏风，一张檀木圆桌几乎占了大半个房间。圆桌上面还有一个玻璃转盘，圆桌周围摆着一圈碟盘，地道的景德镇瓷器，虽然不大，但都绘有两条小金龙，栩栩如生；旁边的玻璃杯中，五颜六色的餐巾纸折叠成燕尾状，还有一个精巧的筷架上架着一双同样精致的骨筷。这里，就是江北厂专门招待客人的小餐厅。

“来，来，坐，坐。”梁太北笑着招呼客人。

“嗨，梁厂长，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又让你们破费，真是太不好意思啦。”耿雷到底是场面上的人，尽管他心里对梁太北恨得要命，但还是笑容满面地说着客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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