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归真

“且慢！”厉仙长摆手拒绝了封将军，又拈须沉吟了片刻，忽而眸中精光一闪，竟突然抬脚走入了近旁的帐篷里。那长袍的男子看似弱不禁风，脚下倒是挺快。不容明白过来，张大锤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对方便已入了身后的帐篷。他两只大眼一眨巴，心忖“那位仙长莫非看出了什么？”

心有顾忌，张大锤转身便蹿进了帐篷。封将军与鲁将官迟疑了下，也低头随后跟进。而胡宣、牛实与师雨三人不敢妄动，皆惴惴不安的立于原地，彼此面面相觑。

不大的帐篷之中，昏暗湿闷且透着一股子酸臭。两位上官对此强自忍耐，而那位厉仙长却浑然不顾，已然到了里端的地铺之前，凝神打量。张大锤大步凑至近前，忙不迭说道“不知仙长有何吩咐？”他话未说完，对方脸色一沉，回首瞪了他一眼，厉声叱问道“此人是谁？为何会躺在此处？”

厉仙长双目如鹫，冷冷掠过张大锤，看向了封将军与鲁将官，毫不留情地质问道“这人真是尔等营中的兵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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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锤摆摆手示意道“罢了！为其除去裹布，用清水擦洗伤创，敷上我讨来的药草。”接着，他转身冲着牛实瞪了一眼，教训道“你我惹不起那些仙人，休得胡言乱语！”他让兄弟三人忙活，自去寻了衣物穿在身上，自言自语道“聋子兄弟，自求多福吧！”地铺上那位“蔡聋子”又被放下平躺着，无人留意的时候，他眉梢轻轻耸动了下。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个捡回来的年轻人依旧未见醒转。隔三差五的，张大锤兄弟几个便为其擦洗身子，一是怕伤创溃烂不治，二是看看这聋子兄弟死了没有。

“咦？大锤哥讨来的灵丹妙药颇见奇效啊！聋子满身不见溃烂生脓之处，且渐有愈合之兆。”胡宣叫道。地铺的那个年轻人，已被剥得一丝不挂，曾经血肉模糊且狰狞不堪的创口渐渐收拢，有的地方随着血迹消失，竟是连块疤痕都没有。张大锤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地啐了一口“狗屁的灵丹妙药！与郎中讨取伤药不得，老子便随手偷了几味，又在后山寻了几株农家常用的草药，却不想还有这般奇效？”

他娘的，仙人就是仙人，一眼就能看出蔡聋子的真伪不成？张大锤心头一跳，忙躬身后退一步，慌张抱拳回道：“这是我手下的兵丁，只因患病才沉睡不醒。”

厉仙长不耐烦地冷哼了一声，竟是挥臂虚空一抓。从那躺着的蔡聋子乱发中，忽而飞出了一根暗赤的簪子，被其捏在了手里。却是周墨扬当年筑基期时得到的镇魂簪，因屡次助其渡过心魔之劫，舍不得丢弃，便一直戴在了头上。

张大锤双手抱拳，垂首答道“回禀封将军！蔡龙患病不起，未能恭迎上官，容属下代为请罪！”帐篷里可见有人躺卧，这位封将军点了点头。营中有个伤病本属寻常，且张大锤早已禀明此事。他转而伸手指向前方，与那长袍男子恭敬说道：“请厉仙长与鲁将官移步。”

张大锤眼角轻抬，低着头不敢吭声。所谓的仙长，便是军中的供奉之一。本营的供奉除了眼前的这位厉宫仙长之外，还有两位仙长。这三位仙人鲜于露面，只在战时现身。乌桑与东夷的军中，皆有为数不少的供奉，只为坐镇中枢与威慑敌军之用。而两国的修士彼此间互为忌惮，约定俗成之下，皆不参与战阵厮杀。不过，这些所谓的仙长，在各自军中地位尊崇，为上下所忌惮。

阴雨连绵的日子看似煎熬，却又过得飞快。对于边关的诸多兵士而言，却巴不得这般浸泡在雨水中，慢慢地生霉腐烂！可随着雨季的过去，军营的战鼓再次擂响，生死轮回的大门，又一次慢慢开启。

临战前夕，来了三人，在漫山遍野的帐篷间巡视着。那三人所到之处，兵士们纷纷涌出来立于道旁躬身拜见。乌桑的军制，五人为一伍，设一伍长；每十伍，设一尉官；每五百人，设一校官；每五千人，设一偏将军。再往上还有将官、统帅等各种军职。

随着一声吩咐，胡宣三人这才想起帐篷里还有一位兄弟。权且称其为“聋子”，至今仍昏死不醒，与真正的聋子也没甚分别！几人凑至近前将聋子扶坐起来，试图喂些清水，却徒劳无功。

胡宣抱怨道“这人的嘴巴铜浇铁铸一般，怕是用刀子都难以撬开，如何喂得下米水？”“月余之久，此人水米未进却还活着，着实罕见啊！”师雨随声附和道。牛实跟着说道“莫非这位聋子兄弟患了离魂之症，不若求营中的供奉来诊治一番。”

一行三人昂首阔步穿行于军帐之间，神态倨傲。为首身着长袍男子，留着山羊胡子，瘦弱且相貌猥琐。此人晦暗的气色，与这军营彪悍气息格格不入。而身着皮甲与披挂铁甲的两位壮汉，反倒是甘居其后。

这三人行至张大锤所在的帐篷前，兄弟四人早已守在门前躬身等候。那长袍男子背着双手踱着方步，目中无人。而他忽于此时停下脚步，转首看向一旁的帐篷，神色狐疑不定。随后身着皮甲的汉子有所察觉，忙上前叱问道“一伍不全，缘何少了一人？”

问话之人有着三十出头的年纪，模样与张大锤相差无几，浑身透着杀气。此乃一名偏将，被人称作“疯狗”的封苟。那个披挂铁甲的中年壮汉则是本营的将官，鲁姓，单名一个平字。

兄弟三人闲话的工夫，张大锤光着屁股冲进了帐篷，手里还拎着一个瓦罐。他抖了抖强壮的身子，毛茸茸的肌肤下腱子肉一阵滚动，随之洒下串串水珠。其很是惬意的大呼道“雨中冲刷一番，真他娘的痛快！”

见那惫懒的三人不应声，张大锤不以为意地走到帐篷最里端，蹲下身子说道“过去了一个月，这位兄弟还未死去，说不定真能活过来，亦未尝可知？”他话语一顿，猛地转过身去，破口骂道“他娘的盯着我作甚？没见过光腚男人？”

胡宣的眼光从张大锤的下身移开，与牛实、师雨换了个眼神，桀桀怪笑道“嘿嘿！我大锤哥。。。名至实归！”张大锤“啊”了一声，转而恍然，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抬手抹了把胡子上的雨水，甩向胡宣“你他娘的真是个混蛋，帮我将聋子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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