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归真

前方几里之外，应为峡谷的尽头，一道高约百丈的崖壁挡住了去路。许是地方变得狭窄的缘故，兕牛也显得拥挤了起来，一个个摩肩擦踵，缓慢地往前移动。距那崖壁百丈远处，形同禁地一般，这些个妖兽停了下来，一个个仰首望天，吞云吐雾。厚厚一层的寒雾凝聚在崖壁之下，又渐渐往四下蔓延。使得数百丈内皆是雾气滔天，寒气阵阵。

见状，王馥语秀眉微蹙，说道：“这是一条绝路。”寒雾锁谷，百丈高崖，这是一条绝路！那些寒雾俱为兕牛之毒，令人胆寒。峡谷乃禁制所在，便是抬脚走路都极为不易，那壁立的百丈高崖便是不可逾越的一道天堑！

王馥语说的不错，这，真的是一条绝路！只是周墨扬并未退缩，而是抬起头来，凝神望去。

崖壁的百丈开外，吞云吐雾的众妖兽汹汹而动，争相往前，使得几头地犀牛被挤了出来，各自凭借着坚硬的皮甲，不肯罢休地又挤了回去。遭到势众的兕牛不断地驱逐，那些个地龙兽早就没了踪影。

突然，兽群骚动了起来，只见一头兕牛猛然跃出，却并未因禁制的缘故而跌落下来，而是踏着那寒雾升起，颇有一飞冲天之势。不一会儿，便至数十丈高处，足下已无寒雾借势，这只兕牛拼命向前，竭力往上飞去。如此，又上窜了数十丈，余势已尽，任凭它怎么扭动身躯挣扎，再也上升不了一尺。

“哞哞”声中，那只兕牛徒劳的原地踏步，不一会儿，便如飞鸟坠地一般，急急摔了下来。“轰”的一声闷响，寒雾激荡之中，那兕牛狠狠砸在了地上，竟是摔了个肚肠横流，眼看着活不成了！

这么一头凶残的兕牛，堪比金丹修士的存在，竟是摔得如此凄惨！见之，周墨扬摇摇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怀中的王馥语叹道：“这便是禁制之威！去势一分，坠势十分；去势十分，便有百倍的重负在身，摔下来的情形可想而知。除非真正的一飞冲天，若不然，便是此般的下场！”

二人驻足观望之际，接下来之所见，令人瞠目！数十头兕牛趁火打劫一般冲上去，竟是吞噬起那尚未断气的同类来。几个喘息过后，一头三丈长的兕牛便没了踪影，这些个饱餐了一顿的妖兽又退回百丈之外，再次翘首以待。

又是“哞哞”声起，兽群愈发显得疯狂，一头比先前更大的兕牛越众而出，拖着四五丈长的身躯窜起，转瞬便至寒雾之上，趁势扶摇直上，去势甚急。

三十丈、五十丈，兕牛并未止住去势，依旧往上凌空飞去。莫说下面的群兽振奋，便是周墨扬与王馥语亦是想看看最终的情形。这些妖兽奋不顾身地要逾越这崖壁，究竟是为了什么？

六十丈、七十丈，兕牛身形稍滞，却兀自顽强地往上攀升。眼看着它便要飞至八十丈，崖壁之上云雾横生，狂风骤起，风云涌动间，一道闪电猛然炸开，刺目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乌黑的峡谷，继而霹雳一声，天地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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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来至那寒雾的边缘，看着那些寒雾，周墨扬停下了脚步，密集的妖兽围成了一圈，已无立锥之地，二人只得驻足观望。

百丈高的崖壁上，一个硕大的“渡”字清晰显现出来，其笔画苍劲有力，带着腾飞之势，又有风云变幻之气象，蔚为奇观。而那崖壁之巅，光华耀眼，祥云氤氲之中，呈九霄腾龙之瑞。

这些妖兽莫非便是为了这崖壁而来？周墨扬的念头及此，神色动了下。环顾四周，周墨扬抬起手臂，迟疑了下，又往前迈动了脚步。

对周墨扬的举止颇多不解，王馥语凝望着他沉静的面庞，没有出声。方才熟悉的一丝气机牵动，愈发强烈起来。而心头好像突然生出一个莫名的欲念，指使他往前行，去靠近那崖壁。这个念头从何而生，周墨扬并不知晓，鬼使神差一般，而又心有灵犀。此时，靠近那崖壁又会如何，他同样无从知晓，却有冥冥之中的一个指引，驱使他继续前行。

愈是往前，那些兕牛愈是显得疯狂而专注，无暇顾及靠近的两名修士。浓重的寒雾层层堆积数十丈高，又往四处缓缓弥漫，使得崖壁五百丈之内妖雾升腾，怵目惊心。此处俨如妖兽们的圣地，而那崖壁之巅便有它们守望的图腾。

这些妖兽已然有了灵智，除了不能开口说话，与人相较毫不逊色，众兕牛分工明确，只是不大的工夫便围成了个圈子，将周墨扬死死堵在了当间。

周墨扬收回目光，却见王馥语只顾着双臂吊着他的脖子，小鸟依人般的一动不动，惟有那双眸子在闪动。“给我腾出右手来”周墨扬轻声说了一句，王馥语嗯了一声，便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前。

佳人在怀，周墨扬心无旁骛。面对气焰汹汹的兕牛，他抬起持着长剑的右臂，运力一振，只见龙首剑上金芒一闪，一条赤红色炎龙幻化而出，转眼间便至五六丈长，怒目须扬，摇头摆尾之际，绕着二人盘旋不止。

那百丈的崖壁，光滑笔直，隐有风云之势，却无依倚之处。而崖壁的尽头，有光华闪动，如同一抹晨曦初绽，却又含而不放，使得这峡谷始终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而那一抹光亮，如同曙光的指引，驱使这众多的妖兽集聚于此，一个个仰首以待，躁动而激奋。

见状，疑惑不解之下，周墨扬驱动神识再次望去。少顷，那透着诡异的崖壁之上，风云之势渐去，竟呈现出一个顶天立地的“渡”字。

王馥语的心意不言而喻，即便是周墨扬懵懂，心头亦是沉浸在温暖中。只是，他还是不知该如何张口。此情此景，她的这些话令人动心，却又给人一种隐隐的不安。

见周墨扬沉默，王馥语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怅然，周墨扬怀着心思继续前行。循着峡谷往前，一个时辰过去，二人的前行一时无碍。此时周墨扬的脚下放慢，神色再次凝重了起来。

周墨扬正待拼死一搏，忽然一片“哞哞”声中，众兕牛不知为何却舍二人而去，转头又向前奔去。周墨扬的身前，霍然开阔起来。“这是？”王馥语迷惑不已，置身于此绝地，生还已是奢望。最后的时光里，有人相依相守，她只想去感受，并将这一切深深烙在心田，永不磨灭。只是，那兕牛为何会突然离去？

疑惑连踵而来，王馥语望向周墨扬，一副以他马首是瞻的样子，周墨扬答道“我也不懂了！”罢了！无需再想其他，梨涡浅笑，王馥语慵懒地倚在周墨扬的胸前，呈现从未有过的安逸与满足的神态。此时的她，便是那个徜徉在山间花丛中的女孩子，那个将眼前的色彩装扮天地的一只蝴蝶，悠然而快乐。

脚步沉稳有力，周墨扬转眼来至前方的空地之上。领地闯入了两名修士，那些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的兕牛终于有些躁动了起来，一个个回过头来，凶相毕露。

在这处峡谷中，无论是周墨扬，还是这些原本遁速惊人的兕牛，均为禁制所限。只是，他只有两只脚，而这些妖兽却有四只。不一刻，其身前的空地变得促狭起来。一边寻找着足下的空隙与兕牛周旋，一边艰难地往前行进，周墨扬走了不足二十丈远时，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周墨扬是真的不懂，在方才进退两难之时，令周墨扬感到蹊跷的是，这峡谷之中，隐隐多了一丝气机的牵动。

众妖兽的离去，使得周墨扬莫名一振，这一刻，他步履从容起来。一条狭长的通道上，周墨扬抱着王馥语稳步往前。怀中的人儿，眸光浅浅尤醉人，未及，低声问道：“周墨扬，你相信这世间有轮回吗？”说着，她的神情中多了几分憧憬，自言自语：“梦中所见，会不会就是前世呢？今生，莫非早已注定？来世，又当如何？”

脚步顿了下，周墨扬不知该如何作答。王馥语又道：“前世已往，今生莫测，若有来世，我便做你的影子。”她神色中有着无尽的向往，继续说道：“无论你往何处去，你累了倦了的时候，一个转身或者低下头来，便能看到我。黑夜中，我无处不在，即便是你闭上眼睛，我也在你的梦境之中。周墨扬，如此可好？”

只觉得头皮阵阵发紧，周墨扬暗自倒抽了口凉气，不由得双眉竖起，心念急转。“兕牛皆往一处移动，异象表明，此处有禁制存在，峡谷的尽头，应为妖兽极为向往之地。”王馥语虽是强自镇定，说出来的话不无见地。

“或许，由此可通往他处。”周墨扬见那些兕牛并未理睬二人，只顾往一个方向前去，也是看出了几分蹊跷。归路已无，又不能坐以待毙，周墨扬心头忽而一动，忙缀在那群兕牛后面往前走去。谁料手上又是一沉，王馥语体弱，又被禁制束缚，竟是无力迈动脚步。正欲松开手臂，那眸子中的一丝惊慌闪过，还有几分不舍，随即又被一分决然的神色所代替。她，是要周墨扬独自逃生。

周墨扬不为所动，适才惊慌的神色不见了，沉声说道：“抓紧我”便伸手将王馥语拦腰抱起，大步往前走去。见其双眉微扬，眸子湛然有神，周身上下涌现出冷然无畏的气势，怀中的人儿眸光流彩，双臂不由得用力。她，只想牢牢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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