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归真

周墨扬并未答话，这么会儿工夫过去，犹自窘态未消。“当舍命相报！”她的话语很轻，神态却异常从容，如同说的是一句再也寻常不过的话。可在周墨扬听来，这不啻于一个生死的承诺，一时间，他心绪难平。这个纷扰的尘世间，诸多的生灵轮回往复，而愿意为你去死的人，穷极一生，又能遇到几回？

这好似不经意间的一句承诺，使得周墨扬的心头沉甸甸的。他感到自己承受不起，心绪纷杂之际，又听对方关切地问道：“莫不是有何不妥呀？”

收敛了下心神，摇头示意自己无妨，周墨扬说道：“这地下四通八达的洞穴，应为兕牛的巢穴所在，我二人能不能逃出生天尚未可知，但愿秦师妹她们，能寻到出路吧！”

周墨扬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甚明了。如同窥破了对方的心思，王馥语恢复了常态，又是莞尔一笑，接着又听王馥语叹道：“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想来经历不凡。闲暇时，将其说与我听，可好？”

周墨扬点头应允，转身迎着对方翘起了嘴角，说道：“你今年？”话说一半，他自忖不妥，又摇摇头。王馥语神色稍愕，细细端详着身边之人。那刀削般的面颊透着坚毅，浓重的刀眉隐隐带着一丝杀气，而那微翘的唇角，却是十足一个惫懒的模样，使得整个人显得有些散漫而不羁。她眸光泛起了笑意，问道：“是不是想问我多大的年纪呀？”

周墨扬转过身来，却见王馥语已是正视前方，带着一丝作弄的口气说道：“我呀，年岁尚小，只不过，距七老八十亦不远矣！”说着，她丢来一瞥，随即又梨涡浅现。此举无外乎表明，你的心思我知道。

眉梢微动，周墨扬想了想，禁不住哑然失笑。二人在地下继续前行，有佳人相伴，路上的时辰便过得快些，连番惊变的余悸，也在二人的说笑中慢慢淡去。只是，周墨扬却是始终提着小心，这是在兕牛的巢穴中行走，并非是在游山赏景。危机瞬息可至，生死不过转念之间，容不得丝毫的大意。

两个时辰过去，前方依然是没有尽头。周墨扬暗自心焦起来，身边传来王馥语平和的话语声：“已然至此，不必着急。你我中途未见岔道，此般走下去，定会有所发现！”

周墨扬点头称是，却知王馥语的心里同样不轻松。行到此处，二人的话渐渐少了，神色皆变得凝重起来。前行不远，去路比原先开阔了许多，片刻过后，地势陡然上升。二人相视换了个眼神，未及惊讶，便已飞出了一个洞口。猝不及防之下，王馥语一头往前栽去，接着被周墨扬抓着手臂带入了怀中。

一声娇呼，随即便是软香入怀，醒悟过来的周墨扬将要放手，惊吓中的王馥语，已是一把搂住了他的脖颈。霎时，二人面面相对，四目相视，皆愣在了当场。

此生首次扑倒在一个男人的怀中，使得王馥语心头一阵乱跳，那如玉的面颊上，一抹嫣红升腾，秋水般的明眸中，涟漪横生。

那玉臂绕颈，兰香满怀，唇瓣翕张，眸光醉人。此时的周墨扬，懵了！他抱着王馥语撒手不是，不撒手亦不是，却见对方隐有羞怒之意，忙紧咬舌尖，心头一个激灵，猛然惊醒了过来，却又是神色一怔，抬头望去。

王馥语羞涩之时，见周墨扬不撒手，娇羞之下禁不住有些恼意，却见其愕然张望，不由得随其转首。眼前所见，使得她吓了一跳，搂着对方的脖子，愈发得紧了。

这是一片巨大的地下峡谷，上下高百丈，左右竟是宽有数十里。而令人震惊的是，这偌大的峡谷之中，密密麻麻聚集着不下百头兕牛，其间还夹杂不多的地犀牛，地龙兽以及其他不知名的上古妖兽。

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了，周墨扬抱着王馥语站起身来，便欲掉头逃命，可将将抬脚，身形一沉，继而是心头冰冷，神色绝望起来。

起身之际，周墨扬便感到了不对头，初始以为是错觉，而后身若负重千斤，身形滞重，便是抬脚也是吃力。此时的王馥语，已不再是那个在绝望中视死如归的高傲仙子，她兀自紧紧搂着周墨扬，女儿家的娇羞被吓得个一干二净。这只是一名女子，还是依在男人怀中的弱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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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说完，王馥语冲着周墨扬抿唇一笑。那个在他人面前沉稳宁静的孤傲仙子，此时，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儿家。能见到对方的真性情，令人欣慰。周墨扬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一言难尽，现今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日后有机会一定说与你听。”

二人徐徐在地下穿行，前去幽深不知所终，许是牵动了往事，周墨扬禁不住叹息了一声。“碧云悠悠，仙路杳茫，紫薇仙境中能有此般境遇，无憾矣！”王馥语亦是轻叹了一声，神色中透着一分对未来的向往。她见周墨扬看来，竟是面呈一丝赧色，嗔道：“身为修士，是否真要斩断情缘，才是一心向道？”

“若是没有其他的法子，只好由你带着我走了。”见周墨扬转身露出为难的神情，王馥语倒是大方地伸出手去。面皮热了下，自忖还是杂念作祟，不再迟疑，周墨扬随手抓住王馥语，循路前行。

“周墨扬，三十年前海船上一别之后，你到过哪些地方？又是什么时候进入紫霄宫修行的？方便说与我听听吗？”带着一脸的欣色，王馥语好奇地问道。

回首看了一眼身边之人，见其玉颊含笑，梨涡浅浅，明眸中带着以往那熟悉的狡黠神色。周墨扬未及说话，又听王馥语说道：“未语之时，先察颜观色，分明是心怀鬼胎啊！周墨扬，做人要老实，说话要诚实。”话到此处，她接着佯作正色地说道：“谨此，你我共勉！”

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揽住了王馥语的腰身，她毫不迟疑地抓紧了对方的臂膀。耳边风声呼啸，身子拔地而起，王馥语只觉得与那人一同化作了流星，刺破了黑夜，曳过长空，她的心头阵阵的激荡！方才，那是生的期待，还是在期待他的到来！

周墨扬救人之时顺带收了五面阵旗，而后慌不择路，带着王馥语冲入一个洞口，见前方并无兕牛出现，不由的暗呼了一声侥幸。还好，生死只悬一线，最终还是有惊无险！

长剑在前，虹光照亮了去路。周墨扬揽着王馥语横飞在后，在地下穿行。如此毫不停歇，直至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之后，周墨扬全身灵力耗尽，回首见身后再无兕牛的动静，二人才缓缓止住身形。

“嗯！如此危机四伏之地，朝不保夕，只能自求多福了。”王馥语亦是听出了周墨扬的话外之意。附和了一句之后，她神色踌躇起来，继而嫣然一笑，说道：“当初海上一遇，谁能想到今日此时这般的情形。。。。。。”

谈及周墨扬往日的狼狈，王馥语的话语轻松而不失风趣。其笑靥轻绽，有兰香幽幽，使得这沉闷乌黑的地下，多了几分夜色中的温馨。待灵力恢复几分后，两人不敢久留，起身继续前行。此时的王馥语与凡人无异，便是御风术也施展不出来，脚下便慢了许多。

“嗯！”

乌黑中，两人静静而坐。过了片刻，王馥语说道：“我这伤势非三两日之功可以痊愈的，倒不急于一时，尚不知佩佩与秦师妹她们如何了？”

“今日之情，他日，馥语当舍命相报！”吐气如兰的话语声在耳畔响起，周墨扬这才顾及香软在怀，心头突地一跳，他忙松开手，道：“言重了！”王馥语却是扶其臂膀站稳，两人相距咫尺，四目相对，一时默然无声！

“周墨扬”

随着三头兕牛的到来，石洞中余下的兕牛愈发猖狂起来，不顾一切地往着那柔弱的身影扑去。就在王馥语轻叹了一声阖上了双眼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还不快走！”

是他来了！王馥语惊喜地睁开了双眼，生的欲念再次涌现，在即将被金黄的光芒吞没时，她站起身来，只见一道蓝光穿过那死亡的缝隙，倏然而至。

“。。。。。。”

“唤我馥语便是”

“歇息一下如何？”

“轰隆隆”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响接踵而至，不待王馥语与周墨扬望去，那个钟离咒骂了一声后，冲着一个洞口便钻了进去。目不暇接之际，钟离来时的那个洞口“轰”的一声炸开，有三头兕牛竟是一路掘洞追来。

这接二连三的遽变，不过是发生在闪念之间。仿若这世间所有令人震骇而又猝不及防的厄运与劫难，在这一刹降临到了这个地下的石洞之中。这一切，着实令人无所适从。

王馥语兀自神态安然，此般的情形之下，她知道难以幸免一死。与其仓惶悲戚四顾，不若这般泰然处之。只是，心头隐隐生出一分期待，期待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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