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公主有妖气

乌懿动了筷，乌琛更加不会客气了，旁若无人地伸筷，动作却依然优雅至极。

仲秋白淡笑着看，举杯饮茶，并不动筷。

乌懿今早吃得多了些，现今也还没有饿，所以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乌懿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仲大人便是以仲夫人为标准了。”她想了想，又道：“那仲大人有没有想过，一件东西会随着逐渐失去而显得弥足珍贵，甚至就连旁的也替代不了，有时候便是想起来也只能记得好的，记不得坏的了。”

仲秋白仿佛怔了一怔，微张了张唇，却并未说话。

话一出口，就连乌懿自己也是一愣，她说的究竟是一碗馄饨，还是她自己？

正因为失去才显得愈发珍贵，而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也许是吧，”仲秋白看着她，神色如常，“因为珍视所以才会不自觉寻着痕迹，并不是要求高了，而是我们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之美化，成了奢望。”

乌懿淡笑，笑里已多了几分恍然。

对啊，何尝不是呢。

不愿再去多想，乌懿摇了摇头，将那些想法抛于脑外。

乌琛一直安静地坐着，却再没有去动筷，若细细看去，还能发现他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眸色渐深，似在思索什么事情，半晌后抬眸已是一片清明。

他自座上起身，道：“方才想起有事未办，失陪了。”

乌懿点了点头，虽不明白乌琛有什么事需要去办，但也没打算细想，随他去吧，他总不会干些坏事。

乌琛再不停留片刻，快步流星走出了包间。

包间外守了宛絮还有仲府的下人，宛絮看见乌琛出来，只福了福身，并不说话。

乌琛看了一眼，随即大步往楼下行去，直到出了楚楚楼，他才好像松了一口气，回身望了望那个窗口，眯了眯眼。

手在怀间摸出一枚残缺令牌，神色愈发深沉，仿佛迷雾重重，不见真影。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身影，乌琛握着令牌的手指尖泛白，直到痛楚唤回了他的深思，他才将东西收起。

那个人，究竟是谁……

乌琛匆匆离去后，包间内顿时只剩了乌懿与仲秋白二人。

乌懿神情自若地往杯里斟了一杯梨花酒，随即一饮而尽，仲秋白垂眸，不知心中所思。

“本公主听闻北街那一带发生了一桩大事，不知仲大人可有耳闻？”乌懿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仲秋白看向她，嘴角的笑无懈可击：“不曾，愿闻其详。”

乌懿笑笑，道：“说是某家遭了贼，偷走的都是贵重物品，有人称是个男子，蒙了面看不清长相，身手当是极好的。”

“哦？”仲秋白道，“报案了么？”

乌懿又斟了一杯酒，素手轻抬，置于唇边，眯眼时眸中光芒浅薄：“那家主人倒也奇怪，想要自己抓了那贼取回物品，却告诉了我，请我帮忙留意着。”

仲秋白笑：“那还真是有趣的很。”

乌懿饮酒，放下杯盏，“我是想提醒仲大人，夜晚最好锁紧门窗，免得给了那贼可乘之机。”

仲秋白拱手一礼，道：“公主放心，臣定会小心。”

乌懿点头，望了望窗外，随即起身，道：“那便好。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府了。”

“恭送公主殿下。”仲秋白也起身，行了一礼，看着她转过身，眸中闪过一抹莫名。

乌懿步入包间外，宛絮立即迎了上来，低声道：“公主？”

“油盐不进，”乌懿淡淡道，“走吧。”

宛絮心头一凛，道：“是。”

乌懿走下层层阶梯，正欲出了大门，便听到身后一道男声急急道：“公主殿下！”

乌懿回身，见到来人，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秀眉，道：“何事？”

杜伯川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不……不知公主满、满意否？我、我做的菜。”

乌懿微扬起唇角，看着他道：“尚可，还有何事？”

“若,若……”杜伯川面色涨的通红，磕磕绊绊道，“若公主满意，草民愿，愿意一直为公主做……”

乌懿倒是不甚意外地一笑而过。

向来这样的事情都不算少，要不就是各种花样拦车驾，要不就是引起她的注意，要不就是故意说些表心意的言语，无非是想要与她来一段风花雪月的爱情，可爱情哪有那么容易。

且不说爱情，是不是真心都尚未可知。

“是么？”乌懿眯眼笑道，“可本公主不缺厨子。”

杜伯川低下头，泛红的耳根十分惹眼，他小声道：“不做菜也行……”

乌懿理了理被风吹的卷起的袍角，淡淡看了他一眼，轻声对宛絮说了什么，便转身走出大门。

宛絮走到杜伯川的面前，摆出手，微笑道：“请吧。”

杜伯川怔愣几秒，似乎是没有明白宛絮此举的意思，宛絮见怪不怪地继续道：“公主是让你一同回公主府。”

“什，什么？”也许是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地就博得了公主的青睐，杜伯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周围小声议论者越聚越多，他方才如梦初醒。

再抬眼望去，佳人翩影已然消失不见，徒留空气中一抹淡淡的女儿香，沁染了他的形魂。

宛絮在一侧，虽是在笑，眉眼间却总聚着不散的忧愁。

公主总是这样，难不成那苏公子确实入不了公主的眼？可看公主的确对苏公子上心的很，就连谢公子都没有那等待遇的。

宛絮看了看杜伯川，只感觉忧愁更甚，却丝毫没看见杜伯川眼中一闪而过的锋芒。

宛絮带着杜伯川回了公主府，领去了厨房。

“今晚公主府会有个小宴，公主看重你，所以交给你来做，务必做得尽善尽美，听懂了吗？”宛絮对杜伯川吩咐道。

杜伯川点头道：“宛絮姑娘放心。”

“嗯。”宛絮再看他一眼，出了厨房。

宛絮再回到乌懿身边的时候，乌懿已然卧在榻上浅眠，宛絮不敢打扰乌懿，上前去放下珠帘，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而此时凝眉院中——

墨兰匆匆走进院内。

“公子，”墨兰低声道，“我们的人已经到位。”

苏佛手握经卷，坐在石桌边上，神色淡淡。

“今晚就行动。”

“是。”

苏佛望了望凝眉院一方土地，那处，正埋着桑落酒。

醇厚香浓的味道被深深的泥土覆盖，一如那被掩埋在角落里的黑暗，随着时间向外喷薄，逐渐胀大。

等待重见光明的那一天。

仲秋白收回目光，看了看面前的一碗馄饨，平静道：“普通至极，看来我要另寻高明了。”

乌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明就里的皱了皱眉，仲秋白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笑了一笑解释道：“舍妹因为家母的缘故独爱馄饨，而我方才一尝，确实不如家母所做万分之一。”

乌琛挑眉，眼角眉梢尽是笑意，意为：想得美。

仲秋白还好，闻言只是轻浅一笑，道：“公主过赞。”

乌懿不再理会乌琛的揶揄，笑着对仲秋白道：“仲大人尝过了之后，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乌懿笑了笑，眼中多了几分警觉：“仲大人好记性。”

仲秋白举杯饮茶，但笑不语。

乌懿最见不得他这幅什么话都只说一半的样子，好在她已经习惯了，且性子也不像从前莽撞，否则还真要拍案而起痛骂一番才好。

不过多时，小二手脚利索地端上了馄饨，仲秋白才终于动了，乌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进食，看他举止极为从容优雅，便笑眯眯道了一声：“仲大人果然风姿卓然，秀色可餐，本公主赏之犹如观画。”

那方乌琛“噗”地一声，险些失了仪态，憋笑的模样颇为艰辛，乌懿淡淡瞥了他一眼，做口型道：别噎死了！

当年她确实无意间透露给了宁昭乌琛未死一事，可如今宁昭已去，也再没有人知晓了。

神思恍惚间，菜已陆陆续续送了上来，乌懿看了看周身二人，似乎都是在等着她先动筷。乌懿也不客气，伸筷动了动面前的鱼，送入口中，鱼肉鲜嫩，入口即化，回味无穷，看来那杜伯川虽不是周子琰之徒，但至少厨艺还算说得过去。

说起来，她认识仲秋白这么多年，了解还是有的。

乌懿暗叹，看了一眼乌琛，见乌琛神情自若，才放下心来。

“乔江。”乌琛随意道。

“哦？若我没记错，”仲秋白看向乌懿，“公主的驸马也是乔江人氏。”

乌琛从前定是见过仲秋白的，可令她惊叹的是，时隔这么久，仲秋白还能察觉到细微末节，不得不说他心境高深了，好在乌琛也不是简单之辈，尚能应付自如。

如今乌琛的身份只有她一人知晓，也断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了。

为何说是“第三人”？想到此，乌懿略微敛了敛眸色。

“不知为何，”仲秋白看着乌琛，眯了眯眼，笑道，“在下竟觉得这位叶公子有种令我熟悉的感觉。”

乌琛倒是漫不经心地一笑：“大人抬举我了。”

仲秋白毫不在意，又道：“不知叶公子是哪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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