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失自我

沉默片刻后，秦九鼎开口:“我们应该还有另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加入他们。”

阳然也立即想到。

“对啊，他们有武器，有秩序，还有那辆改装过的货车！他们应该能保护我们。”他对货车出现的那一幕印象非常深刻。

“你的伤怎么样了？”胖子破天荒地询问壮汉伤情，“莽锋。”

“托你齐柏的福，看样子不会感染病菌。幸好处理得快。”被他唤作“莽锋”的男人斜视着他，“怎么，突然就关心我了，你有什么企图？”

齐柏挪了挪肥胖屁股，以免坐上散落的食品包装袋。他打趣地说:“哪有，毕竟我们一起跟随了那小子有几个月了，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了嘛，互相关心一下也是挺好的。”

外面的丧尸不时发出一声嘶吼，仿佛嗅到了空气中异常的血液气息。

“可我现在感觉很不好。”等到外面的活死人消停下来，莽锋才悻悻地说，“那家伙砍断了我的两条手指。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齐柏用鼻子幸灾乐祸地哼出粗气。“你这混账还不知道收敛一下，整天就这脾气，这下被教训了吧。”

“还好是左手，要是断的是右手的两个手指——”他有些后怕，“你知道我是右撇子的。这样会有许多不方便的。”

“大多数人都是右撇子。”齐柏坦白，“你该庆幸他那一斧子本可以要了你的命的，不过他没有这样做。他是在顾忌着什么。”

莽锋告诉他:“他是在怕我们手里的家伙啊。”

车壳外响起一声巨响，回荡在车内，接着响应起声声哀号。其实只是一具行尸在熙熙攘攘中撞上了铁壳。刚要睡着的驾驶员却猛然惊醒。集装箱内的唯一一簇火苗吓得蜷曲，众人一脸惊恐地看着，接着它一扭便迅速熄灭，之后吐出了一缕在黑暗中不可看见的白烟。

周围的情况只有驾驶员一人目睹——漆黑的魅影加上漆黑的夜色。他甚至可以闻到一股浓烈的腐烂尸体味，不过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心理作祟，还是车门有缝隙可钻。他还不知道这次的丧尸会有多少，明天该如何突围。周身暗得不分五指，抬头便见一弯残月犹如被挡风玻璃前的铁网分裂，而且丧尸不断碰撞车壳的声音刺激着他不敢睡觉，甚至不敢按下头顶的电灯开关，生怕轻微的声响穿过车窗惊扰它们，然后发现他们，并以浪拍之势冲击货车。届时，为了货车不被推倒，他只能开启车灯，踩油门撞出一条血路。但在那之前他就像这样机警地端坐在驾驶位上。车钥匙已被拔出，总怕不时的瞌睡会碰到什么。

其他人躲在被黑暗笼罩的集装箱内的堆堆食物中。胖子小心翼翼地拨开打火机盖，一簇火苗便摇曳着冒出，散发着微弱的黄晕，宛如异域舞娘的曼妙舞姿，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唐小雪环顾他们，她怀中的庄云归已然酣睡，口水濡湿了他嘴下压着的衣袖。“如果真的可以有一线生机，赌注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赌上一把。选择加入他们，起码比无路可走、等待死亡这种只有懦夫才会做出的行为要好。”他们在她那双映着燃烧火焰的眼睛中感受到了一种憧憬。

这些幸存者置身篝火的黄晕中，周围楼影幢幢，竟无一缕灯火。毫无疑问这座城市显然已经成了丧尸的地盘。但黑暗仿若在黄晕前止步，阴冷亦被暖意扼杀。

货车中——

唐小雪低下头，眼含歉意。“乖，明天就有好吃的了……”

“嗯。”

火焰不时随着微微的夜风晃动，声音如同扇动粗厚布匹，随着阳然的提问，一如雷鸣。“我们没有食物了，明天该怎么办？店铺恐怕都被那些人搬空了。”

“但是加入他们就等于多了几张嘴。可不会想得这么轻松，至少还要我们付出些什么。更何况——”何辰并不想掐灭所有人的希望，但为了他们和自己的安全，他只能满腹狐疑地说，“他们杀了我们要救的那些人。”

是啊，他们委实是残忍地杀害了他们，而且丝毫不顾及招来丧尸的后果。可以说真是一群没脑子还敢疯狂的家伙。他们怕这些人不接受他们，并以同一种方式残忍地杀害他们，包括其中的女人和孩子。

“这样更危险。我们还要一边保护孩子一边抵抗丧尸。”何辰驳回。

火势开始渐弱，秦九鼎仿佛从中看到了在希望与挣扎中互相抓挠的幸存者，但为了不让篝火被风熄灭，他只得继续添柴。

楼顶上的人们在不知何物的监视下开始窃窃私语。夜幕变成了巨嘴，繁星化作了裸露的苍白眼珠，天都像要将世界吞噬。

“我们或许该在他们带着那群丧尸离开之后，去店铺找找一些剩下的食物。”何辰建议。

篝火烧得更旺，不时“啪啦”一声，迸飞几颗火星在空中飘落，似在回应秦九鼎。烧得有些灰白的片片整齐木柴犹如开裂的白骨在焚烧。

“姐姐我饿……”庄云归停止画圆，抬头看向她的下巴。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秦九鼎开口。

“那我们将无路可走。”何辰绝望地说，“带着孩子可无法动用全员去寻找食物，生存的几率也会大大减少。”

“那我们可以带着孩子一起行动啊。”阳然道。

楼顶的空地上飘起星星火花。火花刚开始飞舞随即便被夜色湮灭。空地上接着腾地燃起一簇火苗。火苗逐渐扩大，化为温暖篝火。火光照射四周，夜幕中的繁星也仿佛因此燃烧。这幕熊熊繁星在尸灾之前可是不曾见着。

篝火燏烁摇曳，黄晕映在围着篝火而坐的人身上:秦九鼎往里添了根细柴，阳然坐在旁边撑着脸颊，唐小雪怀中的庄云归在地上画着一遍又一遍的圆圈，何辰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

“没想到外面的城市供不了电竟是这副模样，一团漆黑。”秦九鼎的视线自篝火抽离到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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