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晚风凉

肖峋没搭理林羽的问题，自顾自吸了一口手指夹着的香烟。

“大早上的你穿这么少，不冷啊？”林羽走上前去，指着肖峋短袖上的那两个大窟窿。

“我热。”肖峋叼着烟，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抖了抖短袖的前襟——表示他很热。

“我不是老肖吗？”肖峋很不服气。

“你是小肖。”林羽伸出手，很慈祥地拍了拍肖峋的肩。

“就差六分钟，你们俩至不至于啊？”肖峋因为这个六分钟就差了一截的辈分问题很是恼火，连路都不看了，直接扭过头来向林羽对峙。

“好好好，看路看路。”林羽害怕真的出现什么交通事故，赶紧把肖峋的头又转过去。

“行，老肖我问你，你们家另一个老肖呢？”

“她昨天吃坏肚子了，拉了一晚上，今儿就请假了。”肖峋对“老肖”这个称谓还是很满意的。

“那你怎么来接我了？”林羽不解。

“我姐在自己危难之际还不忘把你托付于我，我也是临危受命。”肖峋顶着风，宽大的白色短袖被吹得鼓了起来。

林羽很是感动，肖婧妍从她们认识开始就对她照顾有加。明明林羽还要大一些，肖婧妍却总是像个姐姐似的一直把她挡在身后。

“你姐姐怎么这么好啊？”林羽差一点都要带出哭腔了。

“诶诶诶，我不好吗？这大早上的这么冷我还来接你——你这个没良心的！”肖峋一激动车子都骑不稳了。

“谁叫你穿这么少，瞎嘚瑟——不过你是肖婧妍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林羽一副大仁大义的模样，拍拍胸脯。

林羽说完，肖峋一阵沉默，只剩下经过身旁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马上快要到学校了，电动车转了一个弯。

这时候一辆公交车按起了喇叭，声音大得吓人。从旁边经过时，林羽下意识捂起了耳朵。

“我才不是你弟弟。”

身前的人默默开了口，在汽车的鸣笛声中，少年轻吐的几个字直接被风吹走了。

小姑娘什么也没听见。

今天是差一点就迟到了。

林羽刚刚急匆匆坐到座位上，班主任向老师就进来了。

从校门口跑到教室仅仅用了两分钟的林羽还在大口大口地喘气，肩膀上的书包都还没有来得及放下。

“喏，昨天的奖励。”陈澈缓缓开口。

林羽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保温杯，薄荷绿的，有股初夏的味道。

“哎呀！”一听到“奖励”两个字，林羽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边了。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林羽小心翼翼地拿起保温杯，自己端详着。

“自己打开看。”陈澈的视线还停留在英语单词上，拿着签字笔的手指了指杯子。

拧开保温杯，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黄白色的液体冒着阵阵热气。

“是豆浆啊！”林羽快要乐开花了。

陈澈不置可否。

既然是奖励，林羽也不客气，端起杯子小口抿了一下——

超甜，超好喝。里面不只是黄豆，还有红枣的香味。

又喝了一大口，林羽咂咂嘴，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这个不是校门口那家早餐铺卖的吧。”林羽的语气很肯定。

“我妈煮的。”陈澈言简意赅。

林羽微微愣了一下，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喝上陈澈妈妈煮的豆浆。

小姑娘捧着杯子都快要哭了。

“陈澈，你妈对我真好——还给我加了这么多糖…”林羽泪眼汪汪地看着旁边脸色微变的少年。

“是我让我妈煮的。”陈澈冷冷瞥了一眼哭唧唧的小姑娘。

“天呐陈澈，你对我真的太够意思了——今后你来我妈店里吃东西就报我的名字，我让我妈给你打五折！”本来还是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林妹妹又露出一副义气十足的模样。

陈澈长这么大头一回学会了翻白眼，“你傻不傻？”

中午放学之后，林羽站在四班门口等肖峋。林羽想要趁着中午的空闲时间去看一眼肖婧妍。

上午第三节课快要下课时外面突然天色大变，到了放学的时候，已经开始下起了雨。

眼看见肖峋是书包都不背，双手插在裤兜里，晃晃悠悠就出来了，衣服上的那两个洞格外引人瞩目。

到了车棚，肖峋在开车锁。

林羽从包里掏出一件校服外套，扔在了肖峋头上。

“干嘛？”肖峋直起身来，指着自己头上的衣服问道。

“把你衣服上那两个窟窿盖上，走路不灌风吗？”林羽指了指那两个带着毛边的洞。

“这谁的校服？”肖峋把衣服拿下来，凑上前去闻了闻。

“我的！”林羽瞪着眼，没好气地回他。

“不要！”肖峋径直又把校服扔了回来，这次是直接盖在了林羽脸上。

“我才不穿女生校服呢！”肖峋莫名傲娇起来。

“哎呀，校服外套不分男女的，别人看不出来。”

林羽把校服往肖峋前面一罩，虽然人大衣服小，看起来是不太协调，但是好歹那两个洞被遮住了。

路上，肖峋白色短袖外面系了个难分男女的校服外套，林羽坐在后座上给两个人打着伞，就这样风风雨雨地闯入了雨幕中。

一进电梯，肖峋就把盖在他短袖前面的校服扯了下来，一把盖在林羽头上。

被肖峋折腾习惯了的林羽瞪了一眼肖大公子，默默又把校服重新塞进了书包里。

一进肖家，肖婧妍听见了动静就从房间跑了出来。

看见是林羽，肖婧妍赶忙走上前去给了一个熊抱。

“哎哟我去，这拉肚子快拉死大爷我了！”

林羽安抚似的拍了拍肖大爷的背。

肖大爷没消停多久，睁开眼睛看见肖峋吊儿郎当地靠在门框上，本来就精瘦的人外面只罩着一件肥大的短袖，还破了两个洞。

这肖大爷可就看不下去了。

“我说肖峋，你都多大个人了，穿衣服都不知道看看天气预报啊？下着个雨你怎么不光着出去洗个澡啊？”肖婧妍说起肖峋来是没完没了。

肖峋摸着左耳上的耳钉，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直接进了自己房间。

“你这大了六分钟的姐姐怎么像个妈似的？”林羽看着肖婧妍气呼呼地样子，好笑地问道。

“所以你看看这年头当姐姐多不好当啊，养弟弟跟养儿子似的！”肖婧妍撇了撇嘴，突然撒了气。

“你爸妈呢？”林羽转移话题。

“我爸今天一大早就出差去了，我妈看我喝完药好多了她也去公司了。”

肖婧妍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打开冰箱拿出盒酸奶递给林羽，自己则是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把药吃了。

“你说你拉着个肚子还不忘找人接手你这个专车司机的工作，搞得我一大早看见肖峋在门口等着快感动得掉眼泪了，丢死人了。”林羽撇撇嘴，装作一脸嫌弃的样子。

“我就顺口这么一提，哪想到肖峋那家伙头一回没和我唱反调。他车钥匙不是被我藏到花盆里了吗，我说让他骑着我的樱花粉小宝马，他竟然还答应了。”

肖婧妍见林羽手里还拿着那盒酸奶，直接拿起吸管把上边的塑封破开，递到林羽嘴边。

“肖峋那家伙人其实很善良的。”林羽把茶几上治肠胃的药瓶拧好。

肖婧妍不置可否。

“有时候我觉得我像孩子他妈，天天追在肖峋屁股后面教训他。你像孩子他爸，把他护在身后，嘴上还不停维护。”肖婧妍笑着说。

“你得了吧。肖峋还是很听你的话的，这么多年都只有你揍他的份，他什么时候还过手？”林羽把空酸奶盒扔进茶几旁边的垃圾桶。

肖婧妍吐吐舌头，什么也没说。

“好了，爸爸咱们该走了。”

肖峋不知道从房间里出来的，这时候倚在餐厅的桌子上啃着一个苹果。

今天肖峋骑着肖婧妍这辆樱花粉的二轮小电动，怎么看都很有违和感。

“今天怎么是你啊？老肖呢？”林羽回到今天第一个问题上。

“不想迟到的话赶紧上来。”口中烟味还没散尽的少年一脸的无所谓，一双桃花眼上挑。

林羽一看手表，果然距离打铃没剩多少时间了，也没多问直接坐上后座。

在林羽的印象中，肖峋是个十四岁就敢开着摩托车在街上飙车的狂野少年，就算这两年在肖婧妍的打压下，摩托车是不敢开了，但还是上下学都骑着骚气十足的荧光绿的“死飞”吸引了一众青春期少女的目光。

林羽咽了一口唾沫，仿佛胃里的酸涩还没有消化完。

“算了算了，不劳您破费了…”

陈澈笑，不再回答。

“你说要是肖婧妍看见你又抽烟的话会不会打断你的腿？”林羽一把从肖峋嘴里夺过燃了一半的香烟，扔在地上，当着肖峋的面狠狠把火光踩灭。

肖峋也不在意，摸了摸耳垂上的耳钉。

虽说四月中旬的天气已经还暖，但这一大早的气温确实不高。

肖峋穿着一条黑色九分裤，脚踩贝壳鞋，上身竟然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还带了两个窟窿。林羽见了他不自觉地抖了抖。

————

坏掉的自行车周末送到罗大爷开的修车铺拿去修了，这几天林羽忙得晕乎乎的，总是忘记去取车。

“什么奖励啊？”

“奖励你冰糖葫芦吃个够。”陈澈头微微偏转，戏谑地对上林羽的眼睛。

今天早上一下楼，肖婧妍的电动小宝马就已经停在了林羽家楼下。

“诶？你姐呢？”

小宝马还是那辆小宝马，扶着车把的人却换了一个。

语文老师写完板书，转过身来。

林羽本来向左侧偏移的厉害，这时候赶紧坐直了身子。

趁老师低头查看语文单科成绩的作文小分时，林羽赶紧转过头悄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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