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糊的真相
“老哥谭市区？你疯了吗？三门大桥（注1）和阿卡姆疯人院就在那里！”
“伟大的规划师，一开始的时候，也常被人称作异想天开。再者，哥谭市刚建立的时候，艾伦韦恩也是将老哥谭区作为市中心并向外扩张的。”
“厄尔，你老了。”
“啊呀，你回来了就好，”姗卓阿姨看到叶乔的出现，特别开心，她扶着腰，拉着叶乔小声地说，“那个吝啬鬼，你走了都几天了，提摩西还不肯再请一个洗碗小工。”
叶乔笑了笑，很自觉地走向了厨房，套起橡胶手套，开始洗碗。
由于熬夜和缺乏静养，她的手并没有好全。
暗红色的疤痕割断了她掌心的命运线，叶乔想，把她现在的手递给算命先生看，说不定人家还能真看出个改天换日的帝王命。
事实上，她这么快就来上班，是因为别的理由。
自从那天的吻之后，她就再没见到过约瑟夫。
叶乔一个人去和卡罗奶奶解释过猫的死，隐瞒了一些细节，卡罗奶奶一脸冷淡，完全不相信她，“连你也偏帮姬姬，这样的谎话你也编得出口？除非你让约瑟夫自己来和我说。”
可约瑟夫并没有来解释过。
他好像故意让自己变得很忙。
叶乔起床的时候，科尔太太每每只能一脸遗憾地告诉她，“约瑟夫已经出门了”；
于是，叶乔在家里吃了早餐、午餐、晚餐，一直等到半夜，也没能见到他回来；
终于，叶乔恍然大悟。
约瑟夫在玩人间失踪。
这让叶乔感到了被戏耍的愤怒。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去他工作的地方自取其辱，她能想出来的，唯一一个不那么羞耻的方式，就是去去工作----这个街道并不安全，约瑟夫通常都会送她去工作。
前一天晚上，在和科尔太太闲聊的时候，叶乔似是无意地说出，她准备回去上班。
科尔太太拉着她的手，心疼地说，乔，一看你的嫩手就知道，是没吃过苦的。别那么拼，你吃的不多，太太养得起你，不用你赚钱。你实在要去的话，等约瑟夫回来，让他早上送你走过去。
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内心狂喜，已不动声色地想好了一万种逼问的方式。
然而，她的算盘还是落了空。
叶乔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拍了一下叶乔，亲昵地问候道，“好几天不见，我都有点想念你了。”
“你！”叶乔惊喜地回头，却失望地看到了特维斯和他的帽子。
“...嗯，你好。”
我们又不熟！
特维斯却自说自话地搬了一个小凳子，笑眯眯地在叶乔身边坐了下来，“乔，你看起来很聪明，我有个谜语给你猜好不好？”
“你知道为什么老鼠看起来很像土豆吗？”
“不知道啊，你说为什么？”叶乔一边洗碗，一边随意地搭话。
“我也不知道呀。”特维斯大笑，“我也不知道呢。”
“什么老鼠？什么土豆？有老鼠在偷吃土豆？”提摩西神经紧张地走过来，“哪里有老鼠？”
特维斯皱了皱眉头，仿佛对他父亲贸然闯入他和叶乔的对话非常的不满。他扶了扶自己的帽子，还没说什么，提摩西突然神色茫然，向后退了两步，仿佛完全忘记了老鼠与土豆的对话，自顾自地去切番茄了。
叶乔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父子关系。
如果这是在中国，叶乔想，当爹的早就一个巴掌呼过去了。
特维斯转过身来，又换了一副笑面孔，“嘿，乔，真不好意思，我父亲就是这样，有的时候，有点神经兮兮的。”
“父子这样总归不太好，”叶乔试着问道，“你们之间有什么心结吗？”
特维斯哈哈大笑，“不，不，这都不重要。”
“你想知道一个秘密吗？”特维斯把脑袋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对叶乔说，“这个店很快就要被卖掉了，从明天起你就没有工作了呢。乔，就算不是工作伙伴，你也要常常来陪我玩好吗？”
特维斯期待地看着叶乔的眼睛。
叶乔心头一惊，总觉得他的话哪里不太对劲，可还没来得及想，她的思绪便被薇薇安刻薄的声音打断了。
“看不出来，乔，你和特维斯的关系那么好，”薇薇安笑道，“是不是知道老板把店卖了很多钱，准备攀上富二代啦？”
今天店里只有一个客人，刚点了一份意大利面，提摩西还没做好。服务员们都清闲得很，姗卓阿姨坐在前厅里擦着桌子，耳朵竖起来，颇有趣味地听着厨房这边的撕逼好戏。
“薇薇安，你也是时候该从春梦里醒来了，对约瑟夫死缠烂打了快半年，难道你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吗？”
话出口的时候，叶乔自己的心也一样隐隐作痛。
因为这句话，叶乔同样是说给自己听的。
薇薇安气得浑身发抖，尖叫道，“至少我曾经有过！”
就在这时，前厅突然传来了一身惨叫！
扭头一看，姗卓阿姨竟然倒在了血泊里，后脑勺中枪，已经没有了呼吸。
独身吃饭的、满脸胡茬的客人，不知何时已经锁上了郁金香餐馆的门，拿着一把散弹□□，激动地叫喊着，“钱！抢劫！把钱拿出来！过来，你们都从后面出来，不然我就开枪了！”
薇薇安吓得六神无主，哭着跪到了地上，刚才嚣张的气焰一点儿都不剩了，“我没钱，我没有钱，你别杀我。”
叶乔的腿也有点软。
可她毕竟不是第一次直面枪口了。
她把双手放在头上，慢慢地蹲下去，“我不反抗，别杀我，我身上的钱虽然不多，但都给你。要是不够，我还可以去银行取钱。我叫叶乔，我是这个餐厅的服务员，过两天便是我在这家店里工作一个月的纪念日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叶乔记得，在哪个不知名的文章上看到过，在抢劫杀人犯面前，要尽量给他们留下“这个受害者也是个人、她也有名字、她也有生活”的印象，抢劫犯对她的生活有越多的共鸣，他就越不容易开枪杀人。
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她也没有听到抢劫犯的回答，只有萦绕在空气中的，沉重的呼吸声，啜泣的哭声，还有那口煮着意大利面的锅子水滚的声音，咕噜咕噜。
可叶乔不敢抬头，她不想看到罪犯的面孔，然后因此被灭口。
“我，我，我不要你，谁是老板！拆迁费呢？钱呢？给我钱！”抢劫犯突然吼道。
“没有钱，真的没什么钱，”提摩西哭得凄惨，“买店面的时候贷了二十万，开了十年店，才卖了二十五万，我贷款还没还完呢...”
“钱，拿出来，钱在哪里？不然我杀了你儿子！”他动作僵硬像个活死人，拿着枪，呆滞地向软瘫在地上的提摩西走去。
救他。
救他们。
救自己。
总不能指望每一次都有大英雄从天而降吧？
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铁腥味在口腔里泛开来，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她估算了一下自己与炉子的距离，深吸一口气，一个箭步向炉子冲了过去，抓起了那口意大利面锅子！
“看这边！”
在犯人反应过来之前，他便被滚烫的开水和面条浇了满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都要死。”
犯人的五官被浇得都模糊了，血水从原本是眼睛的地方留下来，他疯狂地换着子弹发射，一枪击中了提摩西，一枪好像击中了特维斯，连薇薇安也被散弹枪的子弹碎片波及到了，小腿一片血肉模糊，惊恐十分；只有躲在炉柜下方的叶乔得以幸免。
很快，子弹打完了，犯人丢掉了□□，竟又从背后掏出一把长刀。
“你们在哪里？把钱拿出来！你们在哪里？把钱拿出来！把钱拿出来！”他像个坏掉的收音机，只重复着这两句话，并凶神恶煞地挥舞着长刀，意图杀掉面前的所有生物。
不幸的是，他正冲着薇薇安的方向走去，而薇薇安似乎被吓到了，捂着嘴巴，瘫坐在地，动弹不得。
这样下去不行。
叶乔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爬过去拉薇薇安的手，想要把她拉回安全地带。
薇薇安流着泪抬起了头，看到叶乔，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一把将叶乔推进了那个凶犯的魔爪下。
“哈哈，你在这儿，我抓到啦！”
面容丑恶的抢劫犯抓起叶乔的头发，高高地举起了长刀，疯狂地大笑着，用力砍了下来......
这样的死法...一定很丑吧。
叶乔闭上眼睛。
她被人重重地推到了地上。
她听到刀子深深扎入肉里的声音，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痛苦。
良久，叶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餐厅的玻璃窗被撞碎，散落了一地的玻璃渣。
抢劫犯被揍到脑浆崩裂倒在了地上。
而多日不见的他，右手的前臂上，新添了一道深及见骨的刀伤。
“...附议。”
因工伤休息了五天的叶乔，终于乖乖地去上班了。
“既然你已经有了成算，我们当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为了哥谭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为了哥谭这个城市的繁荣昌盛，小部分人当然是可以被牺牲的。”
“附议。”
“附议。”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别以为在座的不知道，你年前撤走的资金，全转到了大都会盖楼。现如今该要赚的盆满钵盈了吧？”
底下的窃窃私语声音渐渐变大。
“肃静！肃静！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带上猫头鹰面具之时，已然将世俗的身份隔绝，不要进行与议题无关的攻击。”端坐在正中位置的男性敲着桌子，瓮声瓮气地发话。
“在你的提案里，要如何完全拆除老哥谭区的贫民窟？”
“这个么，实际上，我已经用基金会的钱，买下了其中85%的地皮了。剩下的，绝大多数不成问题，只是，有一个带着两个儿子的寡妇有点麻烦，十足的钉子户。”
“哼。”
“没错，我就是想说那件事。托马斯·韦恩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他们的死在哥谭的影响力还是不减，追根究底，就是因为韦恩大厦是地铁中心连接站，成了无冕的新市中心的缘故。我觉得，是时候要让民众忘记那件不幸的事故了。我们应该完全拆除老哥谭区的贫民窟，并将那片地皮打造成哥谭新的行政中心。”
“我倒是想到一件事。要说保护高谭的安全，我们应该先从移除罪恶的温床开始。”
“你又想提起那件事。”
“我们的议题从来只有一个，就是如何守护高谭免受罪恶侵害。”
“高谭的经济下滑太快，社会结构正在迅速老龄化。我觉得，这要归咎于人口的无限制迁移。大都会吸干高谭的血，无耻地用于创造他们自己的繁荣。”
“我认为，我们应该让他提出完整的建议。”
“附议。”
“附议。”
哥谭某处不知名大厦的第十二层楼。
十三位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带着惨白的大理石面具，面具眼睛的部位整整齐齐地挖了两个深陷的黑洞，中间则预留出一道细长的三角形凸起，乍一看，和猫头鹰的鹰脸有几分形似。这群人围坐在一张路德維希·密斯·凡德罗设计的玻璃圆桌前，行容诡异而肃穆，无一不散发着狂热信徒的气息。
“我们今天的议题有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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